一只烤鸡引发的赌局

A+A-

    “桃你闭嘴!”宫南枝情急之下, 出口相拦, 今时今日,夜月笙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或许他的含蓄温润从来都只是一种伪装,身为天子的他, 怎么容忍他人这般无礼放肆。

    “无妨,南枝,她还是女孩心性, 我必不会跟她计较, 你不用如此担心。”一早便觉察出不对劲的夜月笙,怎会不知道宫南枝心里在担心什么。

    他回转过身,突然笑道, “不如这样, 你喜欢姐姐对吧?你跟她一起回宫去住可好?”

    桃瞪大眼睛瞅着他, 饶是她再聪慧也不知道夜月笙此举何意,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若只是为了给宫南枝解闷, 那倒有可能,可是, 是不是还有点什么旁的意思呢?

    直到他们二人皆已坐上回宫的轿撵, 桃还是一脸蒙逼状, “姐姐,不会我也有个了不得的家世吧,要不然, 他怎么会问都不问从宗左派绑了我回宫?”

    宫南枝苦笑,你肯定是没有了不得的家世了,不过,那李唐是做什么的你真的知晓吗?单纯只是狐狸的徒弟,整天跟着他捣药,不问世事,那他怎么会一语中的,看穿旁人都看不穿的世事。

    帘被风吹开,宫南枝抬眼瞥见熙熙攘攘房顶之上的白峥,他一袭白衣,决然而立,眉目宛然,到底是绝色佳人,宫南枝对他摇摇头,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他不能为了一己之欲,不顾全派上下弟子的安危,纵然他可以不去顾及,他又能真的做得了什么。

    白峥站在那里,任风吹,长剑握于掌间,看不清他面上的具体神情,只觉得那身影格外苍凉,年纪轻轻的少掌门,顷刻间如同垂暮之人,身形虽正,却有佝偻之势。

    风吹起,轿帘飘飘然落下,宫南枝垂下眼帘,右手摸着肚子,“桃,你跟李唐是怎么认识的吧。”

    桃有些愕然,显然没有明白为什么宫南枝会这个话题,她脸色有些郁闷,撅着的嘴努了几下,“干嘛提他。”

    只不过因为当年还,着了他的道,被骗到了山上,跟着狐狸一起捣药,学医,一晃就是好几年,何况这呆子也不爱话,每逢他话多起来,必定是在嘲讽自己。

    “哎呀,当年丢脸的事情,真不想再提。”桃转过身去,桃色的发髻还是软软糯糯的扎着,“当年我还流落街头,过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生活,谁知道有一天这呆子偏生看中了我,跟我赌,如果我输了,就要跟他上山一起学医,我那心眼哪里玩的过他,意料之中我输了,可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一个乞丐赌,你他是不是有病。”

    宫南枝微微皱起眉头,如此来,桃身世也不一定寻常,否则,李唐有哪份闲心去照顾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天下可怜人那么多,偏偏就能看中她,若是缘分,只怕有些牵强。

    “你俩了个什么赌?”关于这个,宫南枝还是有些好奇的。能让桃心甘情愿,同意跟别人去赌的,赌约又是什么。

    桃眯着眼睛,一手捂着胸口,意味深长的,“姐姐,你,人的心不都长在左边吗,为何我的,却是在右侧呢?”

    宫南枝有些讶异,她看着桃摸在左侧的手,又慢慢挪到右侧,天赋异禀的人听过不少,只是这心长在右侧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李唐怎么知道你的心在右侧?”

    “谁知道呢,如果我知道他一早便通晓我的心,我才不会跟他赌。”

    “那你们赌的什么?”

    “一只烤鸡。”

    桃完,不禁舔了舔嘴唇,似乎那只烤鸡的味道还留恋在心中,想必是一只特别美味的烤鸡吧,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心甘情愿输了赌局。

    “一只烤鸡?怎么可能?”宫南枝有些诧异,她生活的环境,从来不曾想过一只烤鸡便能让一个人丢盔弃甲,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对啊,我不知道饿了有多少天,只记得抬头看他的时候,脖子是耷拉着的,勉强靠住了墙根才扶的稳,记得那天他穿了件白袍子,甚是好看,如果他没有开口,我都以为是我已经升天了,看到的是神仙,可是,这人一开口便恶毒。他,乞丐,想不想吃烤鸡。”对于那个场景,桃似乎耿耿于怀。

    “我抿着嘴看他,以为他是大发善心,想送我一只烤鸡,谁知道他竟然提出这个赌局来赢取烤鸡,谁让我没骨气呢,人穷志短,就这样着道了。”

    再后来,桃跟着李唐去了深山老林,跟着缪松学医,整日里埋头捣药,三个人明明一台戏,却是场哑剧。

    桃不喜欢听李唐话,因为他一旦开口,必然明讽暗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起码你上山之后,不再饿肚子了,不再居无定所,更不会被人欺负,李唐是变相的保护了你。”宫南枝不信桃自己不明白。

    桃翻了个白眼到天际,这倒不假,所以一度她是感激与他的,白白捡回了一条命来。

    宫南枝坐在轿中心里不免嘀咕,这李唐到底什么来历,气度谈吐不凡,行事风格又有些诡异,不按套路出牌,姓李的名门望族,北朝倒是熟悉,也没听谁家里有个叫李唐的,若南朝,倒也有可能,只是自己人生地不熟,无从查起。

    她有种预感,李唐跟桃之间,关系定然是千丝万缕。

    “狐狸过,我这样心长在右侧的人,大抵活不过三十。”桃突然的一句话让宫南枝心里一跳,看着她天真灿烂的脸庞,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慰藉,该怎么,怎样才能让她心绪平复,似乎都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谁,面对生死,尤其是可预见的生死,总会害怕,踌躇,不知所措,就算平时看起来多么的坦然,那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手总会颤抖,心也会跳空。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桃倒是看得开,咧嘴笑道,“姐姐,你别为我难过了,我知道你人好,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人的命,都是注定的,不论什么时候我跟着那牛头马面走了,我都是知足的,若不是李唐,没准我早就没了呢,更别见到狐狸,呆子,还有姐姐你,好了,姐姐,你这个样子,可是害苦了肚子里的呆子了。”

    宫南枝猛地抬头,第一反应竟是要灭口,看到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睛,突然消了念头,这丫头这般凌厉,倒是瞒过所有人了。

    “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桃笑嘻嘻,是真是假看不出来,她拿过宫南枝的手,“姐姐,我都偷偷给你号过几次脉象了,虽跟着狐狸不学无术,哪能皮毛都不懂呢,再,原本我担心姐姐呕吐什么的,谁想竟是害喜,亏得白掌门平时聪明,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不穿姐姐一心护住的,是自己的孩子。”

    她的不假,宫南枝担心的也如她所讲,只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丫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窥得了自己的秘密,无人知晓,就连当初的檀香,也只是怀疑自己有孕而派人来试探,更想毒害自己的孩子。

    多亏桃不是敌人,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谢谢你,桃,可是,你这些话,仅仅止于你我,若是被第三人知晓了,别怪翻脸不认人。”宫南枝压低声音道,对面那人显然早已意料到,并没有多少震惊。

    “那呆子也不知道?”桃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中扯着轿帘,一拽一拽似乎想把那些璎珞揪下来。

    宫南枝没有回话,正确来讲,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已经娶了旁的女子,如今也是别人的夫君了,我不想他为难,又何苦让他知晓此事。”

    “都天下男子皆薄情,我原以为那呆子不是,原本就是我猜错了。你可真傻,姐姐。”桃摇头晃脑,记得那呆子困在山上的时候,包裹的一身纱布,那样重创的情况下,还对这女子念念不忘,想当然是情深一片。

    “你们都不了解他,我爱他,不想他为难,可是之于他,更多的选择重于我,有些时候,往往自己想要控制住的事情,都会超出自己的预料,向着你无法企及的方向混沌而去。”这种时候,最难受的不是她宫南枝,是那个恨被别人左右的风春莫,恨被别人玩于手掌却不得不听之任之的他,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桃跟宫南枝被安置在了宫里比较偏远的一个院子,想来也是为了避嫌,这一宫之主,还是她白音,整个后宫,最不能抹杀面子的人,夜月笙忌讳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