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丹尼尔低垂着头，一份不多一分不少地停在最前面的位置, 仿佛时间冻结在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沦为悲伤的剪影。

    巴顿手臂下意识用力，一个反手把自己的宝贝弓插在地上, 借着反弹的力道直直向上跳去；美国队长瞪大了双眼，顾不得手上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拨开挡路的普通人, 直把人拖了个趔趄；查尔斯头一次在学生们面前露出惊慌的表情, 身子前倾, 指向窗外的手指颤抖到发白，整个人几乎摔下轮椅……

    “丹尼尔！”

    没有风，只留下唯一一道声音……响彻耳畔。

    ……

    或许世界上最悲伤的一件事就是时间永远向前。

    不论心底里多么不情愿, 贯穿于天空的光柱依然亮到刺眼，光晕下的烟尘远远地溢散到周围，无声联通另一边的世界。

    黑压压的奇瑞塔大军前，风刃螺旋着激射出来, 眨眼间就撒出了一大片，花朵似的游走在钢铁铠甲中间，偶尔带起的血花绽放在黑色的羽翅、脸颊的妖纹间, 显得惑人般妖艳。

    丹尼尔闭着眼，似乎将整个身体交给了冥冥中的存在，只是机械性地伸手、展翅，任羽翼在空中滑过一个个危险的弧度……明明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却像极了发着光的万丈巨人，牢牢挡在所有人面前，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堵住了一个世界！

    咕噜噜——

    站在最前面的将军不慎对上了丹尼尔血红而无机质的双眼，骷髅身体下意识一个哆嗦，硬生生做出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干涩得整个人抖了三抖。

    妈耶，太可怕了！

    倒不是将军胆，奇瑞塔人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在最发达的星球上插满了旗帜，焚烧最大的星系充当过孩子的玩具……蝗虫过境一样的家伙们征战了无数个百年，几乎将战争的铁蹄踏遍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简而言之，一个个胆大包天得很。

    今天也是如此，他们抱着蔑视的心情来，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怎么欣赏地球人悲惨的哭泣，万万没想到……这哭泣才刚刚开了个头，悲伤逆流成河的就成了自己。

    瞅瞅这恐怖的翅膀，看看这凶残的战斗力，如果这就是传言中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将军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评估蝼蚁这个物种。

    粗俗？低等？落后？

    呵呵！他狞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洛基就在眼前，一巴掌抽死丫的满嘴胡言乱语的混账玩意儿。

    但是这下意识的动作出卖了他，还没等到反应过来，丹尼尔的目光已经遥遥望向了这边的方向。少年似乎被他的行动吸引了注意力，低下去的头再次抬起，猩红的眸子若隐若现地隐藏在额前的碎发里，弥漫出来的满满恶意竟是营造出了恐怖片的效果。

    将军忍不住又退了两步。

    《奇瑞塔军官行为指导书》可从没提到过如此捉急的情况，要不是神圣的军官核心价值观规范着他的一举一动，将军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掉头，离杀星越远越好。

    妈蛋，如果能活着回去，他绝对给情报部门上最差的差评，负五星！

    没时间多想，他拼上最后的职业道德，发挥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翻出联络器盲按了几下，也不管按没按对地方便心安理得地舒了口气，身子一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兵后面。

    呼，安全了……

    战争、或者一面倒的屠杀还在继续，将军躲在后方逃过一劫，前锋们却只能用人命堆上去。

    曾能引以为傲的铠甲被轻而易举地割裂，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再粗制不过的残次品；曾经杀敌无数的能量枪握在手中，这一刻却像极了烧火棍，可笑得使人疯狂。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的世界，在所有人眼里像是十几万年一样漫长。一具具尸体从无间断、滴滴答答下雨一样直直坠落下去，零零散散地几乎在下方堆成了一座山。

    尸山血海。

    “啧”，洛基手下权杖在地上重重一顿，狭长的双眸微眯，意味不明地啐了一口。

    能量柱启动之后，就没可能再关掉，洛基便放心大胆地离开了天台，迈着轻快的步子找了一个视野宽阔的地方，算好好欣赏一下那些愚蠢蝼蚁们的惨状。

    当然，最终要的是嘲笑自己那满脑子肌肉的哥哥。

    然而伟大的谎言之神找好了地点，正摆好架势准备看戏的时候——奇瑞塔士兵下饺子一样掉了下来。

    等等，掉了下来？！

    洛基一脸懵逼。

    “看样子你的盟友不怎么靠谱，要是我就不会连提前考察一下都不知道。嘿，实在的，这可真不像是一个以……我想想，谎言为名的神做出来的事。”

    “哦，我是，太不专业”，托尼-斯塔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洛基一惊，瞬间转过头，犀利的眼睛死死盯了过去。

    “是你……”神明沙哑着嗓子，嘶声道。

    “对，就是我，还有我们的一个朋友，你很惊讶？”托尼放下胳膊里夹着的瑞德博士，冲着洛基抬抬下巴，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挑，唯有面甲下绷紧的面孔、以及同样嘶哑了的嗓子昭示了几分钟前恍若地狱的一幕。

    “我当然……”洛基下意识地反驳。

    “你当然没有预料到”，托尼毫不客气地断，脑海自动回想起方才BAU的变态们发起的紧急电话会议，飞速运转起来。

    “洛基为人恃才傲物，应该从被捧着长大，却总被兄长一类的角色压在头上，唯一能博得他人重视的只有头脑，而事实上，他在这方面的天分非常不错。”

    “这样的赞扬给了他继续的勇气，出自他手的计谋来会环环相扣，但相应的，他很难也不会变动自己的布局。”

    “洛基精心设下了离间超级英雄，他深信这是没人能挣脱出来的、□□裸的阳谋，哪怕瑞德揭露了他的意图。”

    “恐怕最终的结果就会如他所想的那样，要不是……”

    “……”

    “……”

    “他漏算了人心”，死一般的寂静中，霍奇纳不得不出声把重点拉回来，“沙维格博士仍然没有苏醒，时间紧迫，我们只能从洛基嘴里套出关闭能量仪的方法。”

    戈登紧接着霍奇纳开口，不留一丝后悔的余地：“洛基计划中的最大变数就是最大的突破口，我知道这很难……但是瑞德，为了丹尼尔。”

    “为了丹尼尔”，低低的呢喃混杂着难以忽略的祈求。

    “为了丹尼尔”，像是再一次进入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全部是黑乎乎电话机，托尼嘴唇不自觉地蠕动，无声地应和道。

    “丹尼尔，让我猜猜，就是天上那个”，洛基当然察觉到了托尼的动作，或许多少察觉出了对方的来意，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撩撩眼皮，视线甚至没有投入到空中的少年身上便轻蔑地移开了眼，挑衅般道：“可惜，快要死了。”

    透支生命、透支灵魂……呵！破坏了他的计划，正好，用命来偿还！

    这样想着，洛基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他慢吞吞地咬文嚼字，勾勾绕绕的尾音透着数不清的凉气儿，气得托尼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向精明的大脑只剩下了一拳轰过去的想法，让他……

    别被带跑了！

    正在托尼忍不住想要举起武器的时候，一旁的瑞德握住了他的手——或者，盔甲。

    他们的目标是维持时空门的能量仪，冷静、冷静，必须找到解决方法……博士通红着眼圈儿上前一步，使劲压下心底的痛苦，艰难地张嘴，一向腼腆的人把一句话得硬气无比：“你已经看到现在的战局了，奇瑞塔人撑不了多久。”

    “呵，你知道？”洛基睨了一眼，没有话，讽刺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欠。

    “难道你相信他们能源源不断？怕是不够杀的吧。”

    “别瞧奇瑞塔人，愚昧的人类”，洛基嘲讽，“只要能量仪不关闭，时空门就不会有一分一秒的变化。看着吧，地球迟早会被占领的。”

    “凭借从神盾局研究所里抢走的魔方？”瑞德提起一口气，环抱着手臂努力让自己的质疑更加真实，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别看他……”洛基摩挲两下权杖杖身，眼角的得意溢于言表，“论能量，唯有我的魔杖才……你们想要解开它？做梦。”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洛基迅速转移话题，瑞德却蓦然瞪大了双眼——他明白了！

    “托尼！权杖！”博士几乎在尖叫，“它们都含有魔方的能量，魔方无法与自己对抗！”

    “权杖能阻止时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