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神秘雇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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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晓蔓走出蒙罗莎,但见街头阳光灿烂、行人如鲫。她摸了下饿瘪肚皮,认为钱还是能省则省,坚强了拒绝各色吃的诱惑。

    上了公交车,运气挺好,竟有座位。坐下后,她抱着背包顶住胃,患得患失感涌起:虽然茜姐过不会在意,终究是挣外快,会不会令茜姐感觉不好、找个借口炒了自己?

    她不愿离开乔若茜,不只是工作轻松工资高住的好,恰恰相反,付出远低于收入,会给本就欠缺安全感的人带来更强的不安全感,所以她看到机会就不想放弃。

    她不愿走,更多的是产生了依恋,理智上知道要不得,乔若茜和她非亲非故,只是雇佣关系罢了,但感情上却控制不了。

    在她不长的人生中,见识过的可不少,从偏僻山乡到县城、到繁华都市,人面更迭,却难得有人关心她。

    在乔若茜之前,对她最好的是张老师,将她带离山村,改变了她灰暗的命运。但对张老师来,她也就是个有些可怜的保姆,会让她读书,是张老师从一开始便想让她读护校,这样无论是照顾患心脏病的张老师,还是将来帮张姐带孩子,她都更专业。乔若茜不同,总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告诉她不会限制她的发展,只要努力,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乔若茜不是空口好听话,而是创造了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条件,留给她那么多时间自我充电。更特别的是不替她拿主意,让她自己选择学什么。她彷徨的同时,深知这才是为她好。

    在和陈越往来的过程中,两人少不了会谈到乔若茜,陈越的评价是“阿茜冷心冷情”。

    对此她也有感觉,亲爱的茜姐不是“日行一善”之辈,依稀恍惚只对她特别些。但自己有什么值得茜姐特别对待?难道像杜记者的,茜姐是蕾丝?不可能!虽然她没谈过恋爱,常识还是有的,如果某人对某人有某种想法,相处方式绝无可能像她和乔若茜这样。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决定先放放,还是想想怎么对乔若茜讲,有一点是肯定的,与其让衣食父母发现自己捞外快,不如主动坦白,抽空闲挣几个钱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回到住处,李筒子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做饭省了,泡方便面!

    方便面是她搬过来前乔若茜买的,又刚刚经历潮呼呼的三月,再不吃浪费。

    她快手快脚用电热杯接了水、接上插头,然后拿起座机拨传呼台。

    跟着乔若茜跑新闻时,她领教过那追风赶影节奏,也就从没扰过,现在不得不扰,而且最好通个电话。于是她往传呼台留下一句琢磨好的话:“茜姐,有空时请给我一个电话,大约占用您一刻钟。”

    工作狂的回电姗姗来迟,是夜李晓蔓都睡着了,正沉在不大安稳的梦中,听到客厅电话铃响,一时都搞不清是梦是真。

    电话铃持之以恒,响到第五下,她终于抓起话筒。

    所幸怎么讲她在肚里盘旋了不知多少遍,倒也讲的有条有理。

    乔若茜习惯性不时“嗯”一声“哦”一下,李晓蔓不知不觉被调起谈兴,略带委屈地提起那碟冷牛排,抱怨不能包带回来热热吃。

    乔若茜大感堵心,断道:“把那个卢生的名片读一下。”

    李晓蔓已经能背下来,不用回房间去取。

    乔若茜听她背了卢生的两个头衔,又断:“是个掮客,常为有钱人办些‘不言’的事。你开传真,到自动,明天或后天我传些资料给你。早点休息,挂了。”

    话筒中传来“嘟嘟嘟”的断音,李晓蔓一脸茫然:茜姐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乔若茜不爱帮别人做决定,如果李晓蔓不想干,不会给她这个电话。记者行业,是自由度、竞争性极强的职业,从刚入行时的跌跌撞撞走到现在,她有职业病了,早已不会把别人的命运担在自己肩上,何况李晓蔓只是接一个活。

    不过她莫名有些不舒坦,好像被背叛了。荒唐,朋友中兼两三份职的司空见惯,何况阿蔓算不上兼职,顺手拿一个红包罢了。起来她冷落助理这么久,其实暗存让李晓蔓主动“生外心”的念头,工族怎么能等着别人来安排工作?一个多月下来,助理终于上道,可喜可贺才对!

    嗯,帮助理当好临时工。以阿蔓的水平,不大可能长久呆在自己身边,将来另找了工作也还是朋友,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阿呸!这都什么话,是“好朋友无需长相厮守,得空了聚聚”。喳,用不着“得空了”,处得来大可做室友,没听过室友必须干一样的工作。

    这么想着她精神焕发,觉得自己冷落阿蔓是有病。看看时间还没到零点,她找出卢某的大哥大号码。

    这一时期大哥大是双向收费,有钱人也不会将号码漫天撒,这会又已经夜深,她一拨便通,笑吟吟道:“扰卢叔了,我是若茜,你今天在蒙罗莎见的李晓蔓是我表妹……”

    卢先生倒吸冷气,方言都冒出来了:“对唔住对唔住!呢个靶仔陈……”

    乔若茜断:“这么有猫腻?我本是多谢卢叔照顾我表妹。哎,危险指数多高?”

    卢先生嘿嘿笑:“这看怎么了。就一个吃饱撑的难受的馊主意,红包没多少,经揍的自己买瓶红花油擦擦,倒是有得赚。”

    乔若茜皱了下眉:“字辈搞搞震?”【注】

    卢先生停顿了片刻,带点厌烦道:“或许有大人的默许吧。”然后痛快将“妈妈”的姓名年龄住址工作单位等报出。

    乔若茜眉头结,一个普通妇女,谁这么大兴致花钱雇人寻她的晦气?

    卢先生没劳她纠结,又报“妈妈”的家人亲戚ABCD,末了抱歉道:“你知道的,干我这行不能没点职业操守,雇主是谁不便。”

    乔若茜心的话你曝料已曝到漏底裤,一边笑道:“可不敢害卢叔掉节操,我也没兴趣知道,撑死了一个市井豆腐块新闻。总之多谢卢叔,但凡卢叔有事吩咐一声,无有不从。我表妹初出社会,年少不知事只会瞎闯,有劳卢叔点拨一二。”

    卢先生忙道:“应该的。你表妹面薄,今天准是却不过情面被陈记者拉去蒙罗莎的,倒也算警醒,饮料都没喝一口,不愧是跟在你身边做事的。”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各自挂机,乔若茜抓起笔记本飞快划拉,刚才出于某种道德感她没录音、好吧,本是随口问问的事,如果关系到新闻她才不管那么多,录了再!卢某也不是菜鸟,透露的只是面上情况,以她的关系网略花点功夫全能查到。

    她这阵跑的是祖三角新闻,今天住在宾馆,洗完澡窝床上才给李晓蔓电话,划拉完看了一遍,往枕边一放准备休息。

    忽地想起一事,她抓过电话黄页一通翻,如愿看到某企业。就嘛,效益不错的企业应该会花钱登上电话黄页。她记下电话,关掉床头灯,呼噜。

    。。。。。。。。。。

    次李晓蔓起来,第一件事便是跑主卧看有没有传真。

    这当然没有,宾馆商务中心才能发传真,九点半开门。

    李晓蔓对宾馆的作业时间不大清楚,却知道没这么快:茜姐的是“明天或后天”给她发传真。

    吃过饭后,她索性关上房门、耳机一塞整理录音,反正传真开了自动。

    如此这般,十点钟她歇时再次跑主卧,终于看到传过来的资料,详细度令她吃一惊,“妈妈”有名有姓了——

    【“妈妈”高巧云:42岁,广南植物园工作人员。丈夫纪泽,42岁,广南制药厂仓管部主任。继子纪清飞,17岁,广南市三中高二学生。】

    很普通的一家,因为是本地人,亲戚不少,传真上只写了一部分——

    【纪泽在家里排行老五,父母是工人,已过世,生前随长子一家住。1980年纪泽与前妻离婚,83年与丧偶的中学同学高巧云结婚。纪泽的前妻离婚后移民海外,去年回国投资。

    【高巧云之父高宏生前是广南植物园的园艺师,她是父亲的二婚女。高宏是在前妻自杀后娶了比自己二十多岁的于丽,高宏死后,于丽嫁去与广南隔海相望的海市。当时高巧云已经顶了父亲的职【注】,没跟去。高巧云无同胞兄弟姐妹,有同父异母的兄姐六个,具体情况待查。

    【高巧云的前夫林成十二年前患肝癌病故。林成之父也是早亡,惟一的姐姐林玉嫁了港商,将寡母接去了港市。高、林只生了一女,叫林珍,七岁时“走失”,估计是高巧云忙于照顾住院的丈夫疏忽了女儿所至。林珍失踪后,警察从她的同学口中查证,两天前他们一帮学生背着大人跑去祖江玩水,上岸后不见林珍。祖江直通大海,这时去找尸体,找不到是必然的。】

    李晓蔓反复看了几遍,心中疑云越来越重,她本就觉得那个“母亲节礼物”不着调、很像怄“妈妈”。入江玩水没上岸的女孩哪有可能活着?高巧云应该清楚,也就是口头上不承认罢了。会不会涉及到财产纠纷?不大可能,气一下高巧云,对争夺财产有什么用?总不至于高巧云赶巧有心脏病,一气就会被气死。果真如此,不用费事弯弯绕。

    看起来,此事只是为出口气。那么林玉可排除,她弟弟是病故,外甥女淹死的,弟媳比她痛苦。就算她和她老妈是不讲理的泼妇,顶多当年事发时臭骂高巧云一顿。

    最大嫌疑是高家。“顶职”在她长大的县城也有,只能安排一名子女的工作,高宏七个儿女,最的高巧云顶职,异母兄姐们难免气不过,更何况他们的亲妈是自杀的,没准和高巧云的妈妈有关。但,怎么会拖到十二年后才报复……末必拖了,大概这些年想起来就报复一二,高巧云的兄姐那么多,你搞一下我来一下,新近想起用林珍做文章。

    纪家那边也有疑点,或许后妈对继子不好,纪清飞的亲妈叔伯三大姑四大姨气恼,便花几个钱雇人教训高巧云。

    作者有话要:  搞搞震:粤语方言,添乱、调皮掏蛋不干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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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职:国企员工退休或亡故,可安排一名子女顶职,20年七八十年代有过这项照顾性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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