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斋堂家暴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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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云观是地处闹市的道姑观,当然数百年前建观时绝对清静,便是十年前都有闲云野鹤的风光。现在也不算太差,至少周边环绕的是新楼盘。

    乔若茜新租的房子距鹤云观不到一站路,直接原因是她到处拉广告,鹤云观同意在商报亮相一个月。不是硬广告,宗~教场所上媒体限制很大,所以人家做的是斋菜软广告。鹤云观的斋菜本就有名,上些素菜有益健康的文章没问题。这些文章在副刊发表,广告方要求不高,文中带有鹤云观的名字就行。软广告还不用乔若茜亲自写,搞征文。居士中不缺文学爱好者,牵线的就是一位爱写散文的居士,出钱的也不是鹤云观,是某位居士老板。老板筒子喜欢在斋堂请客吃饭,乔若茜作为报方代表,时不时得陪吃沟通一二,住的近方便。

    住这边的另一个原因是为李晓蔓,她扮完“林珍”后,因心理素质欠佳闹失眠,想去寺庙烧香。乔若茜被吓得不轻——“香火钱”可没准数,众所周知如今寺庙观庵等同经济单位,像她拉广告那样拉供奉一点不出奇,助理有几文?于是绽开三寸不烂之舌,动李晓蔓到鹤云观的斋堂干白工表虔诚,做“义工”没有要达到法定工作年龄的限制。

    白工不是全天干,李晓蔓只在客旺的晚间去斋堂杂,不影响白天整理资料、看书学习。餐馆原则上十点收档,但拖时间寻常,如果收档太晚,广南治安可不怎样,乔记者以自己的名义要了间免费居士房,给助理必要时留宿。

    道观从上到下都是女子理,力气大的李晓蔓来杂,当然应该干力气活。

    斋堂与时俱进一应设备统统现代化了,用不着挑水劈柴,杂务中的日常重活是送开水:1994年还没有冷热两用的桶装纯净水,酒楼茶肆给食客冲茶是先在厨房烧好开水,再将热水瓶放到外面的工作台上,中途也要及时加满开水瓶,这是李筒子的主要工作。

    广南是著名的不夜城,人称晚上十点夜生活才开始,但斋堂隶属道观,这么晚该关门。来斋堂吃饭得赶早,通常六点过后便陆续有客来,七点多进入旺时,所以李晓蔓每晚六点正上班。

    五月下旬一个平常的日子,她早早吃过晚饭便往鹤云观——终究是山里妹,对鬼神不敢亵渎,干白工就是干白工,除了晚上收档时随众吃个夜宵,不占半点便宜。

    你占了间客房?那是鹤云观安排给乔记者的休息房,空着也是空着。

    每回想到茜姐,李筒子心中就有些黯然——“林珍案”后大记者又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这次时不时会和她通个电话,却老提做厨师多好。

    她知道对自己来这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厨师学校初中毕业生就能上,短期培训像面点班两个月便能拿到结业证,烹饪班也只要三个月。但,另找一份工作便要远离茜姐,太让人难受了。尤其乔若茜:“你将来干别的工作,咱们也可以一直做室友。”哼,当她好哄,以乔若茜的习性,住处就是个摆设!她好意思让茜姐分担一半房租?更主要,一年到头天晓得能见几回。

    她看得分明,想真正跟在乔若茜身边,必须能码字。虽然自知水平低难以办到,她还是想试试,借着在斋堂杂,悄悄写了篇吃素菜的散文参加征文,也不知能不能中选。

    不管心思多重,干活都得好好干。赶到斋堂后,她快手快脚灌好了热水瓶,一瓶瓶放上推车,再推着车走进大堂。

    时间尚早,大堂还没几个食客,路遇的服务生皆含笑招呼,叫她“李记者”——乔若茜为了名正言顺,李记者是来斋堂体验生活,以利“双方合作”。为此,大记者特地替助理搞了张广南商报的特约记者证。

    算不上走后门,特约记者要求不高,轰动一时的富姐案中置名“阿蔓”的照片广为发表,李筒子够资格拿张证。起初她蛮心虚,欺骗自己是“演戏”,然后习惯了,反正服务生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以初中毕业生为主,平日交谈起来她还显得蛮有水平。

    很快到了第一个工作台,她提起两瓶开水放上去,忽地传来碎响和女子呼救。

    她扭头一望,看到大堂那边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暴一个女客,还没上茶的饭桌被掀翻,碟杯勺等碎一地。女客的同伴有的惊慌尖叫,有的试图阻止,男人咆哮:“老子我老婆,关你们P事!”又操起折叠椅厉吼:“滚开!MD找抽!”

    有服务生高呼“报警”,男人非但不收敛,反倒挥椅狠砸他老婆。

    女人惨叫倒地,男人一手拎着折叠椅、一手拽着他老婆的长发往外拖,那凶残的狠劲吓得众人纷纷闪避,没一个敢阻止。

    李晓蔓血气上涌,扔下推车朝那边跑:“站住!毁坏财物赔偿!!!”

    这一声令大堂经理醒神,喝令:“拦住他!”又有人喊:“保安快来!”

    开食肆不会没保安,也是女的,和服务生一样做道姑扮,但面目不够慈和,没事不会进大堂。先前领班已经用对讲机喊了,此时四五个保安奔来,将逞凶的男人堵了个正着。

    男人一瞅满脸横肉的高壮道姑,立即嚷嚷“老子赔”,一边抢他老婆死抱在怀中着的手袋。

    女人悲呼:“不!不要!!这是……”话没完,男人一脚踹上她的腹部,劈手夺走手袋,扯开拉链掏钱。

    一个中年妇女尖叫:“那是我的钱!”

    男人一听,将手中钱一洒,抱着包开溜。

    这会斋堂食客虽少,但服务生都上岗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抢钱,连保安都眼明手快地掺和,惟有李晓蔓高呼“劫”紧追不放。

    突然有人横刺地撞了她一下,她踉跄几步才站稳。

    撞她的人两手高举做投降状:“是我是我!求别冲动,抓抢劫犯是警察叔叔的事对不?那家伙穷凶极恶,咱不做英雄BLaBLa……”

    她这才看清撞她的是乔若茜的搭档杜记者,想发火,人家又是为自己好,以那男人的个头身手,她吃不准会不会受伤。

    杜慎行看她没抓狂,忙将挂脖子上的照相机取下,反手塞给一个伙子,那人一言不发开溜。

    然后他拍拍手以示友好,再凑近李晓蔓挤眉弄眼低语:“他他老婆,哪怕残了,只要他老婆不告,顶多拘留几天。抢劫逃逸不同,怎么都要判几年。”

    李晓蔓眨眨眼,面露佩服。杜慎行嘿嘿笑,胸一挺:“你放心,他肯定跑不掉,我抓拍到他的照片【注】。妄八蛋肯定被通缉,瞧我的!”

    就见记者筒子跳上椅子,可着嗓门咋呼:“警察来了!那位大姐快报案!”

    大堂陡然一静,被殴的女人挣扎着坐起,手伸向中年妇女语带哀告:“大姐……”

    中年妇女冷声喝断:“谁是你大姐?少攀亲!你写借条了吗?那钱……”

    “站住!”杜慎行已踩着椅子上了饭桌,踞高临下喝斥企图开溜的主儿们,并从兜里掏出一只相机高高举起:“谁跑谁是同伙!我拍下了照片!案犯撒的是假~钞……”

    中年妇女豁地转身:“放P!我下午才从银行……”

    杜慎行断:“他撒的不是从手袋中取的钱,是从裤兜里掏出来的!”

    中年妇女怒视爬向她的女人:“好啊!姓周的,你和你老公合伙骗钱!”

    周女士猛摇鼻青脸肿的脑袋:“不!没有!我没有……”到这儿凄惨地口吐鲜血。

    可惜这不是拍电视剧,现场欠缺怜香惜玉的男士,也没有善良的圣母,谁都没去扶她,连李晓蔓都没动弹,谁知道某女士是不是装的。

    这时大堂经理喝叫:“统统把假~钞交出来!”——她手里也抓着两张钞票,“啪”一声拍在旁边空着的饭桌上,气势汹汹扫视众人。

    服务生尚未动,几个食客率先交出假~钞,交完失去吃饭的兴致,骂骂咧咧朝外走。

    先前杜慎行喊“警察来了”,其实阿SIR没到,出警速度再快也没这么快,人家这会刚赶到。

    高踞饭桌上的杜某指点江山,不停咋呼“大案要案假~钞案”,还挥舞记者证彰显身份。

    警察立即将想离开的食客拦住,命服务生们集中——她们看到警察,争先恐后往饭桌上扔假~钞,乱纷纷的,一眼看去假~钞不少,貌似真的是大案。

    周女士自己艰难地爬起来了,有警察问她要不去医院,她一叠声不用,自取餐巾纸擦脸,那哆哆嗦嗦的模样着实可怜。终于有服务生扶她坐下,拿热毛巾给她擦脸,这不警察已经来了,不用担心被嫌疑犯反咬一口讹诈。

    警察向大堂经理简单了解情况后,命现场所有人都去派出所录口供。按用不着目击者全去,但事涉假~钞,这玩意不能扩散,又不好搜身,不如全拎去仪器前扫描,身带纸质的掏出来检查就行,多文明。

    派出所不远,人又多,统统步行。杜记者十分活跃,一会宽慰中年妇女,一会帮着搀扶周女士,一会和周女士的同伴们聊天。警察人数有限顾不过来,索性不管。

    于是李晓蔓得知那一桌食客全是老乡,周女士因儿子被老公成重伤,向老乡们借钱。大家知道那男人是赌徒,没人肯借,只有中年妇女不忍心,她是做花卉批发生意的老板,几个钱不那么在意,答应借给周女士一万块。

    周女士跑来鹤云观斋堂是取钱,女老板没算要她还,也就没要她写借条。

    路上众老乡公然当着记者、警察的面统一口径,那是花卉货款,放在周女士的手袋中,威胁周女士不这么,就是和她老公合伙骗钱、印假~钞。

    作者有话要:  抓拍:抓拍到犯罪现场照片很有作用,1994年酒楼商场等还没有监控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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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卷由多个案件组成。我想李晓蔓需要快速成长,主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然猴年马月才能与乔若茜比肩。

    另:过年炮灰无榜,保持周更万字,下一更1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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