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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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

    粒状。

    把手伸到窗边, 还能看到微微的光泽。

    眼看着林简还要作势去闻, 苏穆赶忙在他胳膊上轻拍过一记, “这东西别轻易去碰。”

    “我知道的,只是确认一下是不是丹砂……”林简话了一半,便有些心虚着, 眼珠子乱飘。

    虽然有些日子不曾鼓捣这些,但是熟悉的气味确实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林简见被人盯着只好哈哈, “话我这屋里怎么会有?当真是一点儿的印象都没有了。”

    “下不为例就是了。”苏穆扯了一块布巾示意林简把手弄干净。若是平时,知道林简一直没断绝了那心思他好歹也要警告一下的,只是眼下……算了……他觉得自己还飘着呢。

    “嗯嗯,这么一点儿没事的。”林简很快把自己的手擦干净, 又在四处转,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照理应该没有人会动这些的。”

    虽然已有两月不曾住人,但是转过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灰尘,显然是有人在扫的,林简嘟囔着, 苏穆倒是凑过来,“既然扫过,那这丹砂,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是在这里散着的,我进来的时候一推门,看见有红色的一片, 当真吓了好大的一跳呢。”林简匆匆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停住不动了。随后他又扳住门扇来回推拉,“你看,如果是扫的人要进来,把两扇门都拉得这样彻底,那没有注意到这里,倒也不奇怪。”

    “那阿简那夜回来,没有动过这些吧。”

    “没有没有。”林简快速摇摇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夜我本来要赶回去的,奈何正好撞上夜禁的鼓声,后来很快就睡了。”

    林简到这里,很努力地想上一次回来时的情景,然而片刻之后,真的没想到有哪怕一点出入。

    “你把它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便过问。但是,有人想要把丹砂带出去,而且经过门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慌乱才散了一些都不自知。后来他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否则的话一定会仔仔细细把这里扫一遍,而不是留下把柄让我们看到。所以我想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做什么?”

    “《抱朴子》中记载,丹砂能够烧成水银,积变又换成丹砂。话我把那书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是什么积变法。”

    到这些,林简方起兴致,他正算大谈一番,抬头一看发现苏穆的脸色黑如锅底,这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连忙敛了声音,“他还丹砂是仙药中的上者,比黄金还要珍贵。”

    后一句话透着浓浓的萎靡不振,苏穆一个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那你怎么又不敢了?”

    这是嘲讽的笑声吧……

    林简有些气鼓鼓又觉得丢人。

    “这玩意儿有毒的,除了真觉得能得道成仙的,应该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去吃。”

    “所以……我只是想想也就罢了。”

    被这么一提,苏穆倒真的想起药铺里,似乎还有这种东西。

    “对症就不是了。”林简依旧没抬头。

    药铺里的东西,对症便是良药,不对症就很可怕了。林简紧接着嘟囔这些。苏穆却是一停,“阿简还记不记得,阿廉与我们信中提到了喂药给阿墨把它放走,襄芜出事前的一晚,也她看到了一个马字。”

    “不……是吧。”原本零零碎碎毫无头绪的东西,一旦连起来便有几分的恐怖了,林简只来得及在脑门上敲过一记,便匆匆往外跑,“那我们再拉上林老头去马厩那里跑一趟吧。”

    然而跑出几步,便被苏穆急急叫住,“别急,整个林府虽然你这里有丹砂的可能性最大,却也不能排除是外人带进来的。还是先看看你这里少了没有。”

    “哦,有些急居然把这里给忘了。”林简朝着墙角的箱笼处跑,蹲下身之前又朝着苏穆看过一眼,发现对方还特意转过身去,这才熟门熟路去翻那一堆宝贝。

    等了片刻,林简便耷拉着脑袋到了门边,“果然,被挖去了一大块。”

    罢,他便拿了布巾包了一些,两人直奔林大夫的院而去。

    “公子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教人安生。”

    林大夫一路是被拉着过来的,一边敛好自己的衣服一边瞪眼。

    “您又没有胡子,这样一点气势都没有的。”林简罢就朝着苏穆身后躲,偏偏还探出头来做鬼脸。

    “阿简。”苏穆有些憋不住笑,却也只能忍着提醒。拜林大夫所赐,眼下的气氛,已经不复之前的紧张。

    “阿简怎么偏偏要与人斗嘴。”等林大夫走出几步到了马厩边,苏穆转过来声嘀咕。

    “还不是他老拿扎针来唬人,还偏偏扎那么疼。”林简咬住唇边的细肉模仿人的动作,正学得起劲儿,对方却突然回过头来。

    ……

    这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林简登时愣在了原地,还不忘给了旁边嘲笑的人一肘子。

    “你那会儿不是发现了丹砂吗?现在还带着吗?”林大夫只是喊了这么一声,似乎对刚才的情景视若罔闻。

    “哦,在的,在这里。”林简应了一声便往过跑,苏穆却眼疾手快把他的袖子拉住了。

    “怎么了?”

    林简回头,一眼便扫到袖口。那边的布被紧紧抓着,眼下已经有些皱了。

    手的主人似乎与它一样的紧张,“要不还是我过去吧。”

    一开始并未察觉,但眼下林简又如何不知。想必当时他险些被阿雪踢到的事情,直到现在还被这人深深地记着吧。

    “没事的,阿雪虽然性子不好,但是很通人性的。”

    “那一起过去吧。”苏穆还是揪着他的袖子不放。被等得不耐烦的人喊了一声,“两位公子快些吧。”

    林简递了包着丹砂的布包过去,还觉得有些脸热。他虽然隔着栏杆看过去,事实上却是只是眼睛看到了而已。不知是否错觉……苏穆似乎变得有些黏人……林简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有些不上来的感觉。

    下一刻却感觉到有人拉了他一把,“心。”

    林大夫正拿着布包往过凑,冷着脸回过头来,“往后退些。”

    林简还有些呆着,便被往外拉了几步。

    这时他倒也顾不得什么,只是紧盯着眼前不放。

    那布包离阿雪越来越近,它半卧在原地,探过头来去嗅,只一下,林简就从马眼中看出了恼怒,紧接着,便是一个响鼻把人轰了出来。

    “马和人一样,如果误食了丹砂便会中毒。轻者恶心呕吐、食欲不振,重者则会呕血。”林大夫把布包往过递,又重新包了一次,“心收起来才行。”

    “那您看阿墨它现在到底如何?”苏穆把布包接了,也忍不住朝着里面望。

    “现在好多了,只是今日它到底是对这东西有了防备还是本能地抗拒,却是看不出来。鄙人只会医人,实在惭愧。”

    ……

    苏穆正要为自己的错话而补救,林大夫倒是话锋一转,也朝着林简这边看,“公子那日也是在马厩这里看过的,不知当时的情景你是否还记得,总之现在扫过多次,已是全无痕迹了。”

    “我当时也来过这里,看见马槽里有红色的东西,只当它是发脾气把舌头划伤了,却没有从其他方面想。”

    “啊,对对对。”林简蹦了一下,“我当时也看到了,只是没敢靠太近,这么一,可能是丹砂,但也可能是中毒而导致的呕血。”

    后来的声音自是越来越低,林简还要往里凑,被二人齐齐拉住了。

    “夫人也请了外面的马医进府,多半是中毒,眼下已经大好了。只是性情却更坏了。”

    林大夫最后这一句,算是劝住了林简。被苏穆哄了几句,便朝着主院去了。

    “娘记得很清楚,除了你那次自己回来,没有人进去过东院。”

    林夫人直摇头,然而脑袋上叮叮的钗环声倒是不见了。林简这才注意到他娘亲也是一身的素衣,原先的头饰也卸了大半,想来是为襄芜的事。

    “那……”

    襄灵呢?

    她有没有来过?

    林简有心想问,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刹住了。

    阿雪被人设计奔逃,原是为了掩盖阿姐的行踪。

    而唯一可能知道些什么的襄芜却遭人所害。

    这一切,似乎都能与襄灵扯上关系。

    可是……一旦问出来,凭借着娘亲的机敏,或许还有更令她担心的话也要一并出来。

    林简朝着苏穆示意,后者微微摇头,林简还想眨眨眼睛看他是否能心领神会,这一次倒是被林夫人拍了一记,“阿简刚才想问什么?”

    “没什么……或许是我自己记错了也不定。”

    “爹爹呢?”林简朝着屏风后张望,等他爹应声往过走,他却又往后缩了缩。

    “阿简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娘亲待会儿去东院的时候再。”

    林夫人朝着这边凑,林简直到走出来了,才抖出那个寒颤。

    “我感觉娘亲要的,和我们要的……似乎不是一回事。”

    “没事,等再查到实际的证物再也不迟。”苏穆安慰一句,两人就此回了东院,已是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