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四大皆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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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见公主, 君临天下。”

    “也应该恭喜您,让她如愿以偿。”苏缠微微笑了。

    楚王望着她,沉寂了很久, 她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却好像又有些不出的沉重。

    苏缠走了。

    纷繁的雪花, 飘满了整座楚王宫。

    楚诗望着窗外的雪色,想着,她还有多少该做的事没有做呢?

    因为苏缠而昏迷过去的主笔太监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了殿中楚王的背影,明明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却衬着殿中人无比寥落。

    刚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就昏过去了, 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昏迷之前他想的那句话是“有刺客”——当然还没喊出来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麻木的想, 没错, 他之前是想喊这句来着……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楚诗身后,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陛……陛陛……下?刚刚可是有刺……刺客?!”

    楚诗顿了顿, 摇摇头,“没有。”

    淡淡的一声, 听不出什么情绪。

    主笔太监擦了擦冷汗,上下量四周,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幸亏没有什么异常, 若是陛下有一点的差错,给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正庆幸着,却听到了楚王喊他。

    “安子。”

    “在!”

    主笔太监一个激灵,把头死死的低下来,生怕陛下一回头他就对上了那张如花似玉的龙颜。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去把传国玉玺拿过来。”

    楚王道,“我有事要吩咐你。”

    传国玉玺?!

    安子一下忘记了自己不能直视龙颜了,脑袋从最低抬到最高差点没把头甩脱臼,“陛下?!”

    传国玉玺是他一个太监拿就拿的吗?!当然陛下让他拿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陛下刚刚登基没多久,哪里来的传国玉玺啊?!

    楚诗也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望着墙上的画,道:“传国玉玺在书房画卷后的暗格里。”

    安子愣了一下,这才回忆起来,书房里是有一副画……

    他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墙上的夏将军,又想到了书房画上的那位夏将军,心情略略复杂。

    安子去拿玉玺了。

    楚诗望着画,沉寂的目光,忽而微微染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怎么看,都有点苦涩。

    “我不觉得我当初选错了路。”

    她凝视着画上回眸的美人,轻声道,“毕竟如果不走上这条路的话,也许我永远都不会遇见你。”

    那个时候,她尚且是年幼的公主。

    父亲听信谗言,沉迷酒色不理事,母妃死于难产,父亲又为奸臣所害,到最后只有她一个女儿,成为了延续皇家的唯一血脉。

    国舅那时找了有名的祭司算命,算到若是认命,楚王朝便会三代而亡,而身为唯一皇嗣,她身负王气,却命弱无比,无法承受王气之重,及笄前就会孱弱病死。

    国舅无事时,便会带她离开皇城,乔装游历,看遍百姓苦难。

    “无论兴亡,百姓皆苦。”国舅,“……但国终究是不可无君的。”

    随后便是父亲就酒后扬言要把她和亲嫁出去。

    那时候,国舅问她,想不想要称王,给百姓一个安宁。

    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她要成为王,却不要像父亲那样——她要成为真正能给百姓带来福祉的王。

    那时候才六七岁,国舅带兵乔装土匪,在她一次出行中将她假意绑架,躲开了父皇的压迫。

    后来……就在那座山上,遇到了那个姑娘。

    楚诗闭上了眼睛,捂着胸口,只觉眼里温热,心口又是一阵隐隐作痛。

    ……

    安子忐忑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拿来了。”

    楚诗回过神来,从安子手里拿下了一个漆黑的绸盒。

    她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开之后,缎红绸布上,一方雪白的玉玺正在其中。

    安子见楚王出神,心翼翼的抬眼看,便见方方正正的润白玉玺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五爪攒动,龙目不怒生威。

    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

    就不知道这是楚王什么时候造的了……

    安子又瞟了两眼,这一瞟不紧,在那白玉龙下的方正玉印边缘,刻着一枝绽放的桃花。

    一瞬间,便让中正严肃的玉玺,多了三分温柔缠绵的韵味。

    楚诗盯着它出了一会儿神,安子想了一下,心翼翼的问,“陛下要这玉玺,可是……”

    还没有子嗣呢,这玉玺是要传给谁?

    楚诗道:“把国舅找来,我有话对他。”

    安子又踏着碎步匆匆忙忙的走了。

    “阿诗为什么一定要这天下呢?”

    “……”

    “不没关系,嘻嘻嘻,反正有我在,阿诗想要什么都行。”年幼的姑娘笑嘻嘻,“星星也可以呀!星星我也给你摘!”

    “瞎什么,贫吧你就。”

    “你不信我我哭啦。”

    “……不许哭。”

    楚诗望着玉玺,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刚才苏缠的那句轻言慢语。

    ……她死了。

    楚诗心口骤然一阵窒息般的痛,她闭上眼睛,拳头死死的捏紧。

    她是觉得她选择这条路没有错。

    ……可是,也并不是意味着,她没有过后悔。

    = =

    当夏无双出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在那些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比如楚王朝的颠覆,由无数修道者组成的【秩】,借着着楚王桃花印之名突然崛起,天下易主,楚王自刎坟前,上古衣魅楚刀祭灵诞生,明明皇朝一朝倾覆,失去了皇印的楚皇族却安然无恙。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数人猜测,这一切是楚王一手策划,因为【秩】之所以能易主而取天下,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枚楚王印。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帝王,天下,也再也不是谁的天下,楚家则因为出世的第一件上古衣魅震慑众人,从此奠定了五百年的辉煌地位。

    由于【秩】是由脱离凡尘的修道之人组成,因此虽然处有些龃龉,但大处还是没有什么大碍,能在天道范围内用法术解决的问题统统都不是问题,不能解决的借着一些其他的力量偷偷解决,也统统不是问题。

    菱溪峰虽然不再教授傀儡术,但仍有不少身怀此技之人在风月大陆游荡,一时间傀儡起死回生术盛行大陆——只是好景不长,傀儡术很快就出现了它的弊端,无数使用“起死回生”复活的人,十年后必化作一具空壳,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自然死亡,直到有识之人一语道破了傀儡术中的天机。

    十年之期后,是魂飞魄散。

    而恶鬼潮在傀儡术盛行的那段时间本来也应越来越汹涌,但是由于夏无双的招魂曲,魂飞后化恶鬼的魂魄都会不由自主的归于恶灵山,虽然那段时间恶灵山接收的恶灵数量格外庞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时民间却很少再有人发现恶鬼潮的半分踪迹。

    傀儡起死回生术的邪门之处人人皆知的时候,傀儡师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人人喊的老鼠,除了有必要,鲜少有人再用傀儡术复活,风月大陆的人都比较信来世轮回,宁愿头掉了碗大一个疤,也不愿意面对魂飞魄散这种风险。

    就是实在。

    而“夏无双”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像是被历史抹去一般,关于她的一切,无论是恶鬼潮的天谴,还是菱溪掌门的身份,全部消失的无声无息。菱溪弟子只知道自己有一位傀儡术非常厉害的祖师,然而那祖师姓谁名谁,甚至是男是女,都无从而知。仿佛有什么人,悄无声息的将这人一切抹去,只留下了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

    【秩】很快颁布了关于傀儡术的禁令。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再谈起傀儡师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谈起一个叫做“千魂教”的新门派,而且,谈之色变。

    都千魂教信奉着一个古怪的红衣姑娘,手下的兵卒多是傀儡,谁碰到谁就倒霉,走路上银子被偷算你幸运,砍个柴掉山底下那是常有的。

    因此非常厉害,无人敢招惹,不知道为什么,【秩】也对于千魂教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是因为这样,千魂教即使炼着傀儡,也很少有人敢去找茬。

    就是这种情况下,夏无双出山了。

    五十年。

    “我等你很久了。”

    山外青山重重远,红衣姑娘唇角微笑浅浅,一颦一笑皆是倾城绝色,再也没有当年刚刚堕神的稚气未脱,她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亮着光,“恭喜到了天级……只是那么多年,你终于肯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感觉能被我召唤来的恶灵越来越少了,这几天干脆都没有了。”夏无双笑了,“呆着也没有意义,便出来了。”

    她的外貌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就是能感觉到那种由内到外的不同。

    即使是笑着的,也总有种什么都放下一般的沉静和安稳。

    苏缠道:“这不是好事吗?”

    夏无双道:“确实是好事,因为如果恶灵再多的话,恶灵山也要撑不住了。”

    她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但是苏缠敏锐的发觉了夏无双的不对劲。

    那是一种不出的不对劲。

    仿佛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四大皆空。

    夏无双没发现苏缠暗暗量的目光,只是道:“里面召唤的恶灵快到极限了,我怕红符不管用,又分了一件用来镇魂的衣魅,让迷途鹿看着就不会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