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炽热的阳光照耀, 透过密集的树冠留下斑驳的阴影。
卫有期开窗子,就被外面的热浪熏了一个跟头。
冬日的时候, 雪下的特别大。今年夏天又这么热,瞧着像是要大旱,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
双胞胎咿咿呀呀的蹬着腿, 好奇的望着外面晃动的树叶, 开心的咯咯笑。
卫有期上前,点了点弟弟的鼻子,柔声道:“也就你们单纯,一点点事就开心的不行。”
一边的妹妹,伸着白嫩嫩的手,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萌萌哒求抱抱。
卫有期没扛住, 上前托住她软软的身子,一把抱了起来。妹妹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脚有力的踢腾着。
弟弟看了一会儿, 还不见额娘抱他,嘴巴一撇, 皱着脸就要开哭。
被弘晖轻轻摸了摸, 顿时高兴起来,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巴, 在哥哥脸上一顿乱啃, 留下湿哒哒的口水。
弘晖:……
他现在已经知道干净, 平日里穿衣服, 一粒灰尘都不肯沾,坐卧有序。
这会儿被啃了一脸口水,不见一丝不耐,细心的替弟弟调整姿势,让他更舒适一点。
转脸看向额娘,带着一丝忧虑问道:“皇玛法还没有给弟弟妹妹起好名字吗?”
卫有期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向活泼可爱的两个宝贝,点了点下巴,她想,是时候想法子离开康熙的视线一阵子,远香近臭,只有再离远些,才能想起来她的好。
等胤禛回来的时候,就跟他商量这个事情,康熙作为一个帝王,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皇位的稳固性,以及最大程度的中央集权制。
不由得有些怀念,前些年那个开明开放的康熙帝。人老了,想法也跟着改变,以前无所谓的事情,现在越发在意起来,他对他们防备至深,他们对他又何尝不是。
心不在一起,所站立场不同,处事方式也会跟着改变。
这就是他们渐行渐远的原因吧,卫有期想。
胤禛沉默半晌,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睁开微阖的双眸,神色冰冷的遥望着远方。
那天的汗湿重衣,那种深深的狼狈感,他牢记心中。
不时的警告自己,康熙不仅是他的阿玛,更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自己这些年的作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清白。
抬眸看向她,他沉吟:“你可有什么法子?”
卫有期笑吟吟的嗔他一眼,点着唇笑道:“我这法子,怕是有些伤你。”
流转的眼波在烛火下顾盼生辉,漂亮极了!
胤禛不自在的摸了摸唇,轻咳一声才道:“你且来听听。”
清朝皇子无故不得离京,是铁的规矩,轻易无人能破,他若偷偷离开,定会被拿住把柄,借机发落。
卫有期也有些头疼,揉着眉心道:“今年的架势,瞧着有些大旱的意思,到时候借机巡查商会,寻了借口在那待上一年,撕个口子,以后行事容易些。”
烛火摇曳,给两人心中埋下阴霾,也给卫有期心中敲响了警钟,她这两年略有些浮躁,行事不够稳妥,这才引起康熙警觉。
又过了几天,阿哥的赐名才算下来。“弘昭”,这个和弘晖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名字。
清朝连公主都没有名字,更别提一个郡王生的格格,卫有期亲自翻看词典,头发都快挠秃了,最后才定下一个“信芳”。
没有太强烈的性别暗示,甚至偏向于男性化,也是希望她以后不要长成柔弱的少女。
胤禛:……
翰林院有一个五十岁的老侍郎,就叫叶信芳。
长得五大三粗,人还没到,肚子先进屋。
不能接受他萌萌哒闺女,以后也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一点期待感了,他有些失落的想。
卫有期横他一眼,才不管他,信芳这个名字,将会名扬千古。
事情很快迎来转机。
江南盐铁舞弊案,让两人迅速抓住机会,胤禛四处活动,获取揽事的机会。
这一次事发重大,康熙这个讲究温和养生的人,气得拍桌子大骂。
盐铁一事这种关乎民生的大事,素来由朝廷把控,这一次的案子格外大。
盐铁一事,素来暴利,这一次有吏密报,长芦盐运使所用秤砣为假,朝廷规定市斤为16两,而假秤砣为17两3钱。
长芦盐场是清廷四大盐场之一,干系甚大,此事一出,众人皆惊。
而秤砣一事,又跟胤禛负责的工部挂钩,因此他揽差事过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接到消息,卫有期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这天越发热了,需要带的东西反而不多,十件夏衫也不过一个包裹。
夏日天气无常,斗笠也得带着,下雨好歹能遮一下,佩刀、火石也是必不可少的。
卫有期摸了摸下巴,又放上配好的调料,路上饿了射只鸟来吃也是极好的。
水也得备齐,这个天少不了的东西。
再一个就是各类肉干肉脯,塞了一荷包,足够他快马赶到长芦一天所需。
胤禛眼睁睁的看着的包裹越来越大,不由拧着眉尖:“你怎么不把马桶带上呢?”
免得他路上想要解,却找不到地方。
卫有期白他一眼:“男人跟狗似的,没人的地方撩着袍子就解决了。”
拿马桶没得委屈了马桶。
胤禛:……
因着就一天的路程,将吃食全部都放下,就带了必备的物件,好不容易将包裹精炼的能放在马上,就见苏培盛那奴才赶着马车过来了,连被褥都带上了。
怕了你们了,惹不起,惹不起。
卫有期倚着靠枕坐了,看向负手立在窗口的胤禛。
他今年已经二十又四,身量高挑,肩膀宽大,给人最大限度的安全感。
苍青色的纱袍垂坠感极好,极趁他的身段,显得翩然俊雅,琼林玉树。
白皙的脸庞线条硬朗,眉梢眼角都带着成熟的内敛感。微微低垂的长睫又中和这种冷凝感,挺直的鼻梁,紧绷的唇线。
禁欲又性感。
卫有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慢步上前,纤手从他挺直的脊背划出,在他垂眸望过来的时候,媚眼如丝的轻笑一声,灵巧的依进他坚实的怀抱中。
还未分离,心中就弥漫出不舍来,胤禛温存的啜吻着,几近温柔。
衣衫滑落在地,渐渐的想起软语莺啼,娇花嫩蕊乍破。
胤禛埋首在她娇嫩的脖颈间,香柔的肌肤弹力十足,让人爱不释口。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三更的时候,雍郡王府主院就亮起灯来,卫有期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朦胧间醒来,被胤禛轻柔的拍着背,安抚几声就又睡下了。
回眸在睡得香甜的卫有期脸上印了一个吻,胤禛扭头,蹑手蹑脚的出了院门。
带着苏培盛、门人、侍卫,一行十来人披着夜色,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等卫有期起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而枕边已有些冰凉。
老祖怔忡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往常也是一人,但总觉得今日格外凄凉。
连风吹来都是凉的,吹的人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老祖抱着胳膊抖了抖,就见海棠进来,轻声道:“四爷刚走,这天就下起雨来,还真是不凑巧。”
卫有期往外一看,幸好是蒙蒙细雨,再一个这会儿也走远了,不定长芦方向没雨呢。
做了一下心理安慰,老祖怅然若失的坐在餐桌旁,独自用膳。
碗筷都是胤禛亲手挑的,桌布上的绣花是他亲自定的,他人走了,东西却时时刻刻在眼前,提醒着她。
撂下筷子,卫有期没有用膳的心情。
去看了看双胞胎,俩熊孩子跟没事人一般,看到她来,高兴的直吐泡泡。
大眼睛都乐的眯成一条缝,老祖看了,心情才好了不少。
转瞬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胤禛走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身上,反而比平时里更忙着。
管事来来回回,有问话的、回话的,求主意的、递主意的,卫有期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这些琐事解决了,又该处理商会的事情,一直忙活到晌午。
商会的事情尤其多而杂,数不清的札堆在案头,等待她的翻阅。
卫有期比较关注学院、学堂的事情,只有人才培育上来了,商会才会发展的更好。
哪怕就识几个字,也比混沌强些。
“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听到弘晖稚嫩的读书声,卫有期唇角露出一丝轻笑。
的孩子,端坐在书桌前,捧着厚厚的书本,一字一句,认真的念着。
丽日融融,在那挺直的身姿上撒下斑驳的光影。
卫有期垂下眼眸,遮住深处那流丽的神光。
遥望着南方的内城,卫有期点了点下巴,有些事情,是该下决定了。
而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拼命赶路的胤禛,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图轻便,就带了一壶水,这会子渴的嗓子冒烟,周围也没有民居,河里倒是有清澈见底的水流,但是他下不去口。
刚出府时,还下着雾星雨,刚出京城,就变了天,艳阳高照。
夏日天气无常,表现的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遇到客栈,还是个废旧关门的。
胤禛回眸远望,身后跟着的侍卫也有些疲累,瞧着憔悴的紧。
“找到驿站之后,歇一晌再走。”
胤禛高声吩咐,这事情急,也不能拿命来拼。
还没走一会儿,前面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桃园,粉白的桃子挂在树上,诱人极了。
一行人刚刚走近,就见一个战战兢兢的童走了过来,本来肤色都黑,又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整个人跟炭球一样滚过来。
苏培盛努力扯出慈祥的笑容,问:“你家大人可在,我们爷想买一些桃子充饥,可否方便?”
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胤禛,脆生生的回:“这是我的园子,尽管找我买就成。”
瞧着也就七八岁,竟然敢开门做生意。
“多少大钱一斤?”苏培盛笑眯眯的,尽力发送和善光波。
童回头望了一眼尚有些青涩的桃子,犹豫道:“一个大钱一斤,您看着要多少?”
他是有些舍不得的,可也明白,对方不饿也不会看上他这桃林,人饿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顾及。
苏培盛冲着胤禛躬身回:“一个人五斤尽够了,再多也不好拿。”
胤禛居高临下的点头,见定之后,大踏步往桃园走去,嘱咐道:“都捡熟的摘,仔细些,别糟蹋了。”
童眼前一亮,这话由他来有些不大妥当,这个主子有这个自觉真是太棒了。
侍卫们垂首应是,行动果然有序多了,对他们来,白吃白喝这些汉人的都是应当结。
胤禛四处环顾,意外的发现商会的标志,婉约娉婷的玉兰花含苞待放,漂亮极了,是他亲自描边,福晋填色。
对着童招手,直接问道:“你这里的桃子,可有什么销路?”
到这个,童将自己单薄的胸膛拍的啪啪响,自豪的道:“有期商会知道吗?我园子里的桃花供应过去做花酱,桃子供应过去做果酱,万岁爷吃了都喜欢。”
胤禛抿唇,眼神柔和的望着桃林,垂眸量片刻,又问道:“如此来,那有期商会不怎么样,瞧你身上穿的,再瞧瞧住的地方,可见他们待人苛刻。”
如果他真的供给花果,不可能生活的这么局促,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看的出来是随便补的,针线差极了。
童闻言,双眸射出理激烈的光彩,恨声道:“爷这话错了,商会待人赤诚,向来足金足两,可恨的是官府,从中抽取五成税,剩下这五成……还不够维护请工人。”
五成税?胤禛皱着眉头,形成深深的川字,花果走民税,不走商税,如何能达到五成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当下就搬过一旁的马扎,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这样多久了?”
童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不敢再,万一传出消息,是他捅出来的,他一个人不紧,身后还有不少孩子要养呢。
胤禛眼眸深深,冲着侍卫摆摆手,侍卫顿时在各处警戒起来。
这才和颜悦色的看向童,柔声道:“我是商会的二当家,你跟我,回头我给你解决。”
童登时受了惊吓,他瞧着胤禛穿着锦袍,就知道非富即贵,可慕名而来的富人也不少,他以为是哪家的少爷,虽然惧怕,倒也无碍。
可商会的二当家?这是传中的人物,相传商会的老板是四皇子福晋,那么二当家?童有些窒息。
结结巴巴的问:“我叫范少卿,敢问先生贵姓?”
胤禛安抚的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从袖袋中掏出商会铭牌,递给童瞧了,才缓缓道:“你只管,放心吧。”
童抚摸着手中的铭牌,他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心中着实激动。
商会给他带来了新生,让他一个童子能立足,他深深的感念,再一个,兄弟姐妹可以在学院读书,也不枉他付出良多。
因此就算抽了五成税,只要还能活下去,他都不愿意给商会添一丝麻烦。
具体的事宜他并不清楚,只听着官府吏的宣扬,然后将税银交足就成了。
“可有收据单子?”胤禛迅速的抓住重点问道。
童摇头,官府不给,他哪里敢强要,一个不好,鞭子就敢抽过来。
胤禛摇着手中的折扇,就着清凉的风思索,这是不好办,空口白牙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官府也不受理。
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这些条例是吏倒腾出来的,还是官府倒腾出来的,这其中的区别大了,轻易还不敢草惊蛇。
将这庄事放在心里,胤禛略顿了顿,交代道:“你也去读书吧,这桃园雇人来看,再养几只大狗,应当无恙。”
看着童要反驳的口型,胤禛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道:“你若是不放心,多来瞧瞧就是,再一个,你的地位高了,才能给商会带来更好的发展,你对吗?”
童犹豫一瞬,还是被服了,在脑海中脑补一番,四皇子福晋也跟二当家的一样,摸着他的脑袋,温柔的安抚他,光是想想,心里就美的要冒出泡来。
胤禛接着赶路,不知道自己一番话,给自己添了一个劲敌。
跑马走了一会儿,终于赶到驿站,诸人直接进去,这一路上又渴又累,吃的那几个桃子早已经投入五谷轮回。
他身份高贵,直接受到最好的接待。
而在京城的卫有期,这会子左手牵着弘晖,身后跟着奶母,怀中抱着双胞胎。
施施然的进了永和宫,胤禛才刚走,是德妃想孩子,要她带过来住上几日。
弘晖哒哒哒的上前,在德妃跟前停住,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弯着大眼睛请安:“给玛麽请安,玛麽万福金安。”
德妃稀罕的不行,摸了摸弘晖的脑袋,和卫有期对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她顿时明了,此事康熙早有想法,容不得她挣扎。
摸了摸弘晖的脑袋,卫有期笑吟吟的随着德妃的手势坐了,让乳母将弘晖、信芳抱过来,展示给德妃看。
孙辈总是能轻而易举俘获长辈的心,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更甚一筹。
德妃摸着孩子柔嫩的脸蛋,语气轻轻的感慨:“看到你们,我就觉得我老了,底下那些妃嫔,一个又一个,竞争强烈,不得不让人心惊啊。”
卫有期轻轻的嗯了一声,懂了德妃的意思,她这是在跟她分析万岁爷的心态。
她也理解,一个手中握着最大权利的帝王,当他渐渐老去,自然会滋生一系列问题。
康熙越发讲究仁政,对待臣工越来越宽和,至于这些儿子,日子就有些不大美妙了。
之前慈和的父亲形象,也变的更像一个帝王,一个竞争者。
其中以太子处在漩涡的中心,而他们只是被扫尾而已,就这都能感受到,什么叫天威难测。
“额娘瞧着,也有些素来闲云野鹤,常把花枝折的,也挺招人疼的不是?”
德妃转身,认真的看向她。
理是这个理,卫有期明白,现在她的根基还不够稳,如果跟康熙硬抗,成功率太低。
再一个康熙这时候是权利顶峰期,她疯了才会鸡蛋碰石头。
卫有期压低声音,轻声道:“弘晖就交给您了,我带着双胞胎,想法子避避风头。”
德妃有些心疼,却无可奈何,她的孩子容不得再失去了,夺嫡之事,向来九死一生。
况且胤禛身份特殊,被孝懿皇后教养过,称得上是半个嫡子,更是逃不开这些事情,真是置身事外,在别人强大的时候,自己还势单力薄,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
以前心中是有些埋怨的,乌拉那拉氏外柔内刚,牢牢的把持着胤禛,他连个放松的地方都没有。
这会子又庆幸,幸好乌拉那拉氏手段高超,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福晋,夺嫡之路将会轻松许多。
卫有期接着又带着弘晖,去乾清宫求见康熙。
梁九功有些尴尬,万岁爷一直好好的,待卫有期比亲闺女更甚,突然转变态度,不当事人了,就他心里都有些难受。
让着雍郡王福晋那失落的表情,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梁九功躬身禀报,看着青烟袅袅后的康熙,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松弛,虽然还很充盈光滑,但跟年轻的肌肤就是不一样。
康熙捏着朱笔的手一顿,神色如常道:“命她进来。”
低沉的话语,让梁九功有些恍惚,当初卫有期过来,康熙是怎么的呢?
“快请进来!”语气轻快慈祥,还带着一点期盼。
梁九功收起唇边的笑意,冷漠的对卫有期宣布:“万岁爷请您进来。”
也算是他对以前的回报,卫有期素来待他很有善意,有个什么物件也会惦念着他,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
这样的提示,以福晋的人精程度,必是一看就懂。
卫有期瞬间接受到信号,捏了捏弘晖的手,大踏步走向大殿。
她神色轻松自然,跟往日一样,亲昵的跟康熙请安,弘晖昂着脑袋,语带孺慕,乌溜溜的大眼睛渴望的望着他。
康熙呼吸一滞,捏了捏手中的朱笔,还是没忍住将弘晖招到身边来。
弘晖在他身边也有一年的功夫,日日相见,他曾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练大字,也曾听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背着三字经。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神色柔和下来,轻声道:“今日学问如何?大字可有落下?”
室内的气氛为之一松,梁九功垂眸,就知道雍郡王福晋不是吃素的,能长时间保持帝王的垂青,以一介女子之身参与政事,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弘晖爱娇的依偎在他怀里,手托起康熙的大手,用手指在上面一板一眼的描画,看得出来,运笔间进步颇多。
卫有期将自己手中的纸卷递给梁九功,笑道:“刚出宫的时候,弘晖不习惯,整日惦念着您,谨遵您的教诲,日日勤学苦练,比在您跟前还认真些。”
青烟袅袅,模糊了康熙的神色,就听到轻松的声音有些缥缈:“哦?拿来朕瞧瞧。”
梁九功将纸卷展开,放在康熙跟前,弘晖骄矜的挺直脊背,略带些紧张问:“可还入眼?”
康熙揉了揉他的脑袋,赞许的道:“极好。”
弘晖向来聪慧,比之太子更甚,年纪已现端倪。
难得他沉得住心,做什么都愿意付出心力,还不见一丝吃力。
康熙垂下眼眸,有些人,老天爷天生赏饭吃的。对于儿子、儿媳有些忌惮,对于这个孙儿,他心眼里疼爱。
连带着对卫有期的态度也好上许多,卫有期笑吟吟的寒暄几句,将弘晖留下,独自离开。
去永和宫将双胞胎抱上,施施然的出宫去了。
康熙心中只是起了疑,存了事而已,对弘晖的态度她看在眼里,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以弘晖那孩子的机灵劲,想必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也就仗着他年岁,大家都不设防,这才敢把他放在宫中。
有德妃照看着,定万无一失。
再一个还有太子妃这个敌人在,纵然想把她千刀万剐,可是看到萌萌哒弘晖,太子妃定会化为绕指柔,恨不得把心剖给他。
她当初以防万一,给太子妃下的暗示里面,就有这么一条。
卫有期遥望着紫禁城的方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怀念起前世来,若是修为还在,这样的朝廷压根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老祖替自己默哀一声,笑吟吟的朝着雍郡王府而去。
她现在很少动手制作花酱,渐渐的让自己从生产神奇花酱的身份,到商会会长主人的身份转变。
这会子起了兴致,亲自摘了一篮子栀子花,在井水中湃过,清洗干净以后,摆在梃子上,挪到阴凉处晾干。
在手动的过程中,也将未来要做的事情捋一捋,将计划在心中捋一遍,免得有什么遗漏。
卫有期将弘昭、信芳放在竹席上,看着他们吭哧吭哧的翻身。
两个人长得肉嘟嘟的,白白嫩嫩的屁屁上全是窝窝,穿着鹅黄色的肚兜,手脚胡乱踢腾着,瞧着有意思的紧。
信芳运动能力要好些,一条腿已经别过去,可以肥嘟嘟的身子拖后腿,怎么都动不了。
弘昭这皮孩子,手脚没个空闲的时候,脚一蹬一蹬的,没一会儿就窜出去很远,还得卫有期把他捞回来。
看了一会儿,卫有期挨个在他们脸上亲一口,就去了书房。
她心里有个想法,需要仔细思量是否可行。
到了晚间夜凉的时候,门口的灯笼一盏一盏被点亮,往常这个时候,她心中就会带着隐秘的期盼,因为胤禛大多是这个点下值。
这会子,风抚动袍角,只剩下无法言喻的凄凉。
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不知长芦的月,是否同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