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上的话音落地,承乾宫内似乎已经安静到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日头缓缓斜落,殿内光线渐暗,邵宸的面容忽明忽暗。
淑妃睁大了眼,无法掩饰的震惊。
皇上这是……收回成命?
却下意识的摇头。
不,不可能!
花未也有几分意外。
这是,改主意了?
福顺先是震惊,随后笑了笑。
谁也没有料到皇上会突然收回成命。
毕竟金口玉言。
半响后,淑妃咬牙,双手紧握,努力地平静下来。
抬眸望着坐在殿堂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喃喃道:“皇……皇上……”
似乎想继续什么,却突然对上邵宸那双漆黑不染情绪的黑瞳。
猛然止住了口。
只是脸骤然苍白,脚下的步子悬浮。
随后目光缓缓地往他的身侧移去,落在花未身上。
复杂、嫉妒、不甘……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
花未的道行还不够深,虽然无法精确的猜准她的意思,却也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不善。
花未移动墨条的手停了下来,淑妃方才的反应在脑海里转了转。
随后偏头向身侧看了过去,男子的侧颜冷峻,薄唇紧抿,周身围绕着一股疏离冷漠的气息,却又给人孤傲。
黑眸深沉,似乎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花未想不清楚他方才的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只是觉得或许这是应了淑妃的心思。
毕竟淑妃不是不乐意婉贵人被送出宫?
那淑妃方才的那一眼就有趣了啊!
片刻后花未收回了眼。
对上淑妃的眼神,含笑道:“淑妃妹妹如今可算是放下心了。”
淑妃身子僵硬。
方才她之所以会向皇上提议让皇后接手此事,羞辱的成分是有,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足够了解唐花未。
所以才意图借以婉贵人出宫一事,一箭双雕。
以唐花未的性子,她方才的那一席话便足以让她重新郁郁寡欢、郁结于心。
再加上往事的推泼助澜,她绝无可能还能如此自然坦率的面对皇上。
或许,以她畏首畏尾、唯唯诺诺的性子,她便又会如之前那般当个缩头乌龟,整日将自己关在凤鸾宫,自身自灭。
毕竟,唐太傅可还被囚禁着呢!
凤印也还在她的手上。
只要凤印还在她的手上,那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让唐花未重新意识到她在后宫的地位,她嘴里的皇后一职也会成为她羞愤的源头。
不用她做什么,只要她的一句话,唐花未自己便能让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灰飞烟灭。
所以无论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她重新被皇上厌弃也是迟早的事。
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愿意收回旨令,也不愿她接手此事。
淑妃想了无数个失败的理由,却没有想到,会是因为皇上。
淑妃面色苍白,心里隐隐的有个荒谬的想法升起,却下意识的否定。
不,不会的!
与此同时,手也越发冰凉,心惊胆战。
在皇上心中,皇后的地位究竟占了多少?
为什么一月不到,皇上竟然对皇后的态度改变了这么多。
若之前淑妃对于花未的改变还不甚在意,抱着看乐子的想法,可如今却是被狠狠地了脸。
没想到,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还真有了两分手段。
她早该警惕的,早在晚贵姬被罚时就应该警惕。
又或者是在高良被罚时。
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姑息养奸,放任自流。
张嬷嬷上前搀扶着淑妃,淑妃稳住了身子,语气听起来格外平静。
“托皇后娘娘的福。”
此时比起方才,淑妃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重与深思,情绪收敛了不少。
虽然淑妃并未抬眸看她,可或许是花未尽管已经穿越成人了,却还似乎保留着动物的敏感。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淑妃身上浓浓的敌意。
花未凝神看了过去。
淑妃埋首,片刻后俯身行了礼,清冷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退出去了。”
花未挑眉,这就走了?
邵宸并未回应,面色淡漠,淑妃安静的等了一会,待确认皇上默认后,便退了出去。
花未目送着她的离开。
女子的背影端庄,气质清冷,头戴的珠钗摇曳,行走之际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待她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后,花未这才懒洋洋的收回眼,突如其来的,了个哈欠。
没意思,本以为淑妃还会继续交流几句呢!
结果就走了。
一声慵懒的哈欠在安静的殿内响了起来,格外清晰。
殿内几分诡异的气氛顷刻间便变了。
福顺颤了颤,皇上为了皇后娘娘收回旨令,皇后娘娘如今不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吗?
竟然还来了瞌睡?
最关键的是,皇后娘娘竟然在皇上面前起了哈欠。
果然是能怼皇上的人,心态真好!
福顺羡慕。
这一声哈欠自然落入了邵宸的耳里,慢慢的,他方才莫名忐忑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邵宸目光缓缓移去,落在她的侧颜。
花未拿起一直手捂在嘴上,眼底有了几丝泪花,睡眼朦胧。
“皇帝哥哥,我能去软榻上坐坐吗?”
今儿没午休,花未如今没什么精神了。
反正都是陪伴,在哪里不是?
福顺瘪嘴,什么在软榻上坐坐,明明就是想睡觉了。
邵宸抿了抿唇,女子惺忪的睡眼多了几分朦胧慵懒的美,嘴微张,这么一会儿,竟然又了一个哈欠。
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过哈欠,如此不雅粗俗的举止,在她身上,似乎都能多了几分美感。
花未每次来承乾宫,之所以会觉得无比冷清,便是因为承乾宫的规矩庄严,宫人们也都森严有序。
所有人都时时刻刻肃然起敬,承乾宫自然而然的便会让人觉得冷清孤寂,毫无生气。
这便是因为宫人们都知皇上重视规矩,注重仪态。
是以,在承乾宫里当差的宫人都是时刻着十二分的精神,时时警惕,生怕出了错儿。
可如今,邵宸却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规矩。
举止仪态全然不端,怪异的是,他竟全然没有任何反感。
邵宸眯了眯眼,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清醒的同时,心底也悠然而生了一股疑惑。
半响,邵宸平静的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连带着他方才鬼使神差般的收回旨令一举的疑惑也被压了下去。
片刻后沉声道:“恩。”
闻言,花未喜笑颜开,当即便转身径直去了软踏处坐了下来。
微微往后靠去,双腿悬空,时不时地晃一晃。
格外悠闲。
福顺心想,皇后娘娘果然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人,全然不惧皇上的龙威。
在承乾宫里竟能如此从容不迫,淡然镇定。
邵宸垂眸,刻意不去看她,只是心底却有着一股沉闷。
日光悠悠,透过了窗扇照射在软榻上,女子的面容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肌肤细腻,凝脂般的脸上,像是洒满了一层晶霜,十分耀眼。
双眼紧闭,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殿内又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这次不一般,格外安静。
一整个下午福顺似乎连皇上翻阅奏折的声音都未曾听到。
————
淑妃出了承乾宫。
张嬷嬷知晓娘娘如今情绪不稳,在一旁轻声劝道:“娘娘,您也别着急,先冷静下来。”
淑妃目光暗沉,早已没了在承乾宫时的冷静,咬牙道:“本宫还能如何冷静!你没瞧见皇上方才的态度吗?”
张嬷嬷自然瞧见了。
不急不缓的轻声劝道:“皇后如今性情大变,皇上有几分新鲜感也是正常,等新鲜感一过,她便没了嚣张的资本。”
闻言,淑妃侧眸,“的简单,可这新鲜感什么时候才过?万一一直都不过去呢?”
张嬷嬷笑了,“所以娘娘,这个就要靠您了。”
淑妃的步子顿了下来,目光微疑,“此话怎讲?”
张嬷嬷道:“新鲜感过不过,这就要看有没有能更吸引皇上的人了,老奴算着,长乐宫那位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闻言,淑妃眯了眯眼,在心底思量起了张嬷嬷的话。
半响后勾唇笑了,步子轻快了起来。
“是快到了。”
————
等花未醒过来已经是酉时了。
冬日的天暗的早,待花未悠悠睁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承乾宫内点上了烛火。
香兰在一旁守着。
这是哪里?
花未朦胧的睁开眼,在四周望了望,睡眼惺忪。
香兰注意到了,忙上前道:“娘娘,您醒了?”
花未揉了揉脖子,有些酸。
眼神看向香兰,半响后才意识到她是在承乾宫。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一边还一边了个哈欠。
香兰想她早就想唤您醒了,只是皇上特意吩咐过不许吵着您。
嘴上却道:“也没多久,一个时辰罢了。”
闻言,花未点了点头,坐了起来。
一觉醒来,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风。
披风宽大,花未捏着披风的一角,避免其掉落下来。
手里的披风的质地上乘,入手丝滑,很显然,与她平时披的披风不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夜里有些凉,花未自然的将披风披在了身后。
香兰动了动唇,似乎想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口,上前蹲了下来,替花未穿戴好了。
花未起身站了起来。
承乾宫里除了站在一侧安静到毫无声息的宫人,似乎就只剩下她们了。
花未眨了眨眼,侧眸询问:“皇帝呢?”
香兰道:“在娘娘您睡了不久后,闻丞相便来了,皇上此时还在偏殿接见丞相呢。”
闻言,花未点了点头。
香兰却忍不住开心,“娘娘,皇上待您真好。”
花未不解,侧眸笑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姑娘难不成还有看透人心的功能?
不然她如何能透过皇帝坚硬的外壳看透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九九?
毕竟,她都毫无半分感觉。
香兰两眼弯弯,“闻丞相来了,皇上本该是在这里接见,可因娘娘您在休息,所以皇上便让丞相去偏殿候着。”
闻言,花未挑了挑眉,懒洋洋的了个哈欠,又坐了回去,“或许是觉得我磨墨太累了,过意不去,也在报恩吧!”
香兰:“……”
门口,福顺的身子颤了颤。
邵宸面无表情的提步走了进去,接下了花未的话。
“的不错。”
突然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嗓音,花未一怔,绕过香兰的身子看去,男子毫无波澜的黑眸映入眼帘。
花未眨了眨眼,无半分心虚的笑了笑,起身走近,“皇帝哥哥,人家在夸你知恩图报呢。”
福顺一颤,他觉得皇后娘娘这句补救的话还不如不。
邵宸睇着她,并未回应,面色也无半分不悦。
目光落在她披着玄色披风的身上,女子身材娇,披着这件披风略显宽大,深色披风包裹着脸,衬托的女子的脸越显白嫩。
竟有几分极致的美感。
可视线下移,便瞧见了她脚底踩住了披风的尾摆,宽大修长的披风显然并不合身,却意外的有几分滑稽的可爱。
邵宸低笑一声。
花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脚踩着披风的画面映入眼帘。
花未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抬眸乐呵呵的道:“披风有点大,看来内务府的工作有所失职。”
身后的香兰面色一僵。
邵宸黑眸含笑,缓缓道:“是么?”
花未理所应当的点头,“是啊,披风这么大,连我的尺寸都记错了。”
这不是失职么?
邵宸竟然没反驳,缓缓地点了点头。
花未笑意扩散。
随后,在花未一无所知单纯的笑颜下,邵宸突然道:“这是朕的披风。”
闻言,花未的笑意一僵。
紧接着,便听见面前的男子嗓音毫无波澜的道:“裁衣是绣芳的活儿,论失职……”
邵宸平静的回应花未方才的话,“也是绣芳失职。”
花未一怔,嘴快过脑子,“是吗?”
邵宸好整以暇的睇着她,淡淡询问:“怎么,皇后可要朕下旨惩罚绣芳?”
语意明显的嘲讽。
这话若是别人早就羞红了脸,可放在毫无羞耻心的花未身上却是另一面画风。
于是,福顺便见皇后娘娘眨了眨眼,恬不知耻的道:“绣芳也没料到我会穿皇帝哥哥的披风,不知者无罪,所以我决定原谅她们,再给她们一次机会。”
闻言,殿内的目光似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花未。
福顺一个踉跄,皇后娘娘果真厉害。
邵宸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后沉声道:“皇后果真大度。”
明知是暗嘲,花未却接的欢快,“还是皇上教的好。”
“呵呵。”邵宸冷笑两声。
负手背在身后绕过了花未,在她方才坐下的地方坐了下来。
抬眸睇着她,换了个话题,“睡得可舒服?”
花未自然点头,含笑道:“自然舒服,多谢皇帝哥哥。”
邵宸点头,便听见她道:“不知皇帝哥哥今晚可有需要?”
需要什么?
福顺愣了愣。
邵宸突然眯了眯眼,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薄唇轻启,“不需要。”
花未嘟了嘟唇,有几分失落。
她还以为今晚可以和美人一起睡觉呢。
不过,来日方长嘛!
女子突然沉默了下来,邵宸沉眸,见她低着脑袋,似乎有几分失落。
微微皱眉,难道他方才的话太重了?
哪知,突然便见她抬起了头,十分认真的道:“皇帝哥哥若是何时有需要,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邵宸:“……”
福顺觉得这些话似乎听多了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如今他也能面不改色了呢!
邵宸脸色微变,“胡言乱语,不知分寸。”
花未眨了眨眼,胡言乱语这个词她懂。
只是她哪里胡言乱语了?
花未疑惑道:“难不成皇帝哥哥不需要我陪伴了?”
难道皇帝已经忘记了,不需要她陪伴了?
闻言,邵宸的脸色沉了沉,并未回应。
良久后,花未懂了,有几分失落,淡淡的道了一声,“哦。”
不能陪美人睡觉了。
不爽!
邵宸却睇了过去,黑眸里几分疑惑,注视着她失落的脸,皱了皱眉。
花未抿了抿唇,算了。
随即抬眸,看了眼天色,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回宫了。”
她饿了,想回去吃鸡了。
完,意识到他似乎默认了,花未转身提步往外走。
她走的干脆利索,毫不拖沓。
邵宸却睇着她的背影出神了。
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之际,男子突然出声,嗓音低沉。
“一月。”
花未步子一顿,回眸看了过去。
眸色不解。
什么一月?
邵宸目光沉沉,薄唇轻启,“除了晚上,白天朕必须在承乾宫见到你。”
花未:“……”
我觉得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
于是第二日,卯时末,还不到辰时,刘嬷嬷和香兰两人便已经走进花未休息的屋子里,掀开了床帘。
“娘娘,娘娘……”
花未蹙了蹙眉,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您该起了。”
花未猛然将被褥蒙过了头,刘嬷嬷无奈,继续低声唤道:“娘娘,您该起了,若是再不起,就该迟了。”
自从当了人,花未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间竟还有比狐妖母亲的咒语还能让人头疼的东西。
比如——
刘嬷嬷的夺命连环催。
花未翻了个身,可那嗓音就似乎贴在耳边,片刻也不停息。
忍无可忍之际,花未终于拿下了蒙在脸上的被褥,脸懵圈,刚醒来的嗓音娇嫩还带着些有气无力,“什么迟了?”
她有什么事吗?
怎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刘嬷嬷似乎心情很好,“娘娘您不是答应了皇上这一月每日都要去承乾宫?”
花未继续懵圈,看着刘嬷嬷难以掩饰的笑意,脸迟疑。
刘嬷嬷继续道:“刚过卯时福顺公公便特意来了凤鸾宫提醒娘娘,可别忘了今日去承乾宫的事儿。”
刘嬷嬷心里高兴,娘娘这将近一月,若是日日都待在承乾宫,与皇上朝夕相处。
这岂不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后宫里谁能有如此殊荣?
刘嬷嬷恨不得皇后娘娘就在承乾宫里住下,奈何后者显然在睡了一觉后便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刘嬷嬷了一大段话,花未揉了揉眼睛,某只狐狸明显还保留着起床气。
“什么鬼?”
刘嬷嬷和香兰面面相觑,不懂娘娘嘴里的话是何意思。
花未如今清醒了过来,刘嬷嬷方才的话在脑子里转着。
待想明白了后,便突然后悔了。
悔不当初啊!
她昨日的什么呀?
想她英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时。
“你的意思是福顺卯时便特意来了凤鸾宫提醒我?”
思来想去的,花未还是不可置信。
刘嬷嬷点头应道:“是。”
闻言,花未蹙眉,“他这么早过来作何?”
这个点儿,鸡都还没醒吧?
刘嬷嬷笑道:“皇上每日卯时刚过便要起,福顺公公该是得了皇上的指令,特意过来提醒娘娘的。”
人都是不喜欢睡觉的吗?
“皇帝也这么早起来?”
刘嬷嬷点头,“皇上每日都是卯时起,辰时上朝。所以娘娘,您得赶在皇上下早朝之前到承乾宫。”
花未眨了眨眼,上朝?
何为上朝?
在人间,皇帝不是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吗?
“娘娘,您别发愣了,老奴来伺候您起身。”
花未呆愣愣的任由刘嬷嬷收拾,脑子方才还在转。
转眼,便迷迷糊糊了。
香兰在身后梳着发髻,花未两眼无神,没一会儿便阖在一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香兰突然道:“娘娘,好了。”
花未这才迷迷糊糊转醒,她睡着了。
“哦,那走吧。”
起身险些跌倒,刘嬷嬷上前扶着,娘娘迷迷糊糊的模样真可爱。
刘嬷嬷笑道:“娘娘,您还没用早膳呢。”
花未侧眸,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懒洋洋的道:“不用了。”
反正也是些清粥和青菜。
她难得嚼。
娘娘平日都是要睡到将近午时才起,今儿的确是有些早。
没胃口也是常理。
刘嬷嬷也没劝,几人便出了凤鸾宫。
只是花未却站在凤鸾宫门口不走了。
刘嬷嬷停了下来,疑惑道:“娘娘,怎么了?”
花未左瞧瞧右看看,随后回眸询问道:“椅子呢?”
什么椅子?
刘嬷嬷疑惑。
花未道:“就是昨日那个可以不用走路被人抬去承乾宫的椅子。”
刘嬷嬷这次反应过来了,皇后娘娘的应该是仪架。
只是……
娘娘之前鲜少出凤鸾宫,再加上皇后娘娘之前的情况,这凤鸾宫里连宫人都没几个,哪里还有仪架。
刘嬷嬷有些为难,“这……”
花未道:“怎么了?”
“娘娘,凤鸾宫里没有仪架。”
花未蹙眉,“昨日不是有吗?”
刘嬷嬷想皇上下令自然是有。
只是这话怎么也不出来。
瞧见刘嬷嬷没有话,花未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
半响后几分慵懒的道:“罢了,走吧。”
看来这宫里缺的东西还多啊!
花未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
“娘娘,怎么了?”
花未回眸瞧了眼,“海呢?”
刘嬷嬷想了想道:“娘娘可要叫上他?”
花未有她的算,点头道:“恩。”
闻言,香兰转身便进宫唤了海出来。
海已经来了凤鸾宫几日了,今儿好不容易被皇后娘娘主动记起,激动不已。
“娘娘。”
花未侧眸看了海一眼,转身慢悠悠的走着,嘴里悠悠道:“走,带你回去见见娘家人。”
闻言,海一愣。
半响后挤了一抹笑出来,轻快应道:“多谢皇后娘娘。”
几人往承乾宫走去。
等到了承乾宫,辰时已过。
德子在殿外守着,远远的瞧见了花未出现在台阶上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皇后娘娘,您来了?”
一旁的海看的瘪了瘪嘴。
狗腿子!
竟然意图巴结皇后娘娘,他还没着落呢!
有本事去巴结皇上啊!
去啊!你去啊!
海内心不平,看着在自己昔日职位上的德子,眼神幽怨。
“皇帝哥哥下朝回来了吗?”
德子谄媚笑着,“回皇后娘娘的话,还没呢。”
花未点了点头,并未继续交流,带着刘嬷嬷和海进了承乾宫。
“皇帝大概还有多久下朝?”
这话是问海的。
海忙从方才的德子的鄙夷中回过神,惊喜道:“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花未想了想,随即道:“你可知承乾宫哪里有床?”
海一怔,稍微思量一下便知花未是何意思,当即便道:“娘娘可以去偏殿稍作休息。”
闻言,花未赞许的瞧了一眼海,机灵。
“走吧,带我去。”
这也是花未此行带上海的原因,他本就是承乾宫的人,对承乾宫自然熟悉,所以她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补眠,自然方便的多。
海乐呵呵的带着花未去了偏殿,承乾宫的每一处都无比精细,床铺也都是提前铺好了的。
花未道:“你们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娘娘会来承乾宫补眠,的确在刘嬷嬷意料之外,不过想起方才海所言,皇上估计还得一个时辰才下朝回来,又瞧见娘娘的精神萎靡不振,刘嬷嬷想着,休息一会儿也行,以免一会儿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遂也没阻拦。
刘嬷嬷和香兰退了出去。
海却还站在殿内。
花未偏头,“怎么了?”
海犹豫道:“娘娘若是有何吩咐随时使唤奴才。”
花未笑了,“下去吧,去找娘家人玩,等我醒了再找你。”
海自去了凤鸾宫便没了主心骨,这几日在凤鸾宫里无所事事。
皇后娘娘也不找他,他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皇后娘娘注意到他,今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海可不能轻易放弃。
此时听到花未这么,海脸色一亮,当即便欢快道:“好嘞。”
完便退了出去。
花未没精神思索海的事儿,倒床秒睡。
————
待邵宸下了朝回来后,承乾宫安静如初。
“她呢?”
跟着身后的福顺也左瞧右瞧,却没瞧见人影。
随后躬身回应,“奴才卯时便去了凤鸾宫通报。”
所以,没道理现在还没来承乾宫呀!
可承乾宫此时却又真的无人。
眼见着皇上皱了皱眉,福顺心里也没底,拿不定主意,只能暗自猜测皇后娘娘不会真的还没过来吧?
恰好,福顺便瞧见刚巧往这边走的海。
“那不是海?”
福顺眼前一亮,海都来了承乾宫,看来皇后娘娘应该是到了。
海一怔。
皇上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见娘家人呢!
却也只得躬身上前。
“奴才拜见皇上。”
邵宸垂眸睇着他。
身后的福顺询问:“皇后娘娘可来了?”
海僵硬着脸,低声道:“来了。”
来了就好。
福顺宽慰的想着。
邵宸瞧着海的反应,眯了眯眼,沉声道:“她人呢?”
海苦着脸,他这什么运气啊。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在皇后娘娘面前买个乖,竟然还被皇上抓包了。
“皇后娘娘在……”
“在哪儿?”
瞧见海的反应,福顺突然就不宽慰了。
“在偏殿休息。”
闻言,福顺一个踉跄,不敢置信。
皇后娘娘来了承乾宫里睡觉?
不对。
是皇上在上早朝,皇后娘娘却在承乾宫睡觉?
福顺觉得皇后娘娘这何止是胆大包天,这简直就是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不过不知为何,或许是皇后娘娘做了自个儿不敢做的事,福顺却意外的舒畅。
福顺心翼翼的想瞧瞧皇上的脸色,似乎都能想象到皇上的脸色是何等的难看。
邵宸的脸色的确变了。
不过意外的是,福顺瞧见皇上挑了挑眉,嘴角缓缓的含了抹笑。
福顺僵硬的眨了眨眼。
第一次意识到或许是他题大做了?
这其实……是件事?
海意图补救,“奴……奴才这就去唤皇后娘娘起来。”
邵宸转身,淡声道:“不必了,让她醒了过来。”
————
等花未悠悠转醒,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刘嬷嬷已经回了凤鸾宫,花未这儿有香兰和海守着。
香兰和海瞧着娘娘可算是醒了,忙露出劫后余生的笑颜,“娘娘,您醒了?”
花未起身,瞧见两人的脸色怪异,“怎么了?”
海硬着头皮道:“皇上下朝回来了。”
心里担心,皇后娘娘会不会因为他的情报不准而责罚他,以后不再信任他,不再用他。
闻言,花未沉默。
海身子僵硬。
花未突然抬眸看了眼天色,暖阳当空,半响后,慢悠悠的感叹了一句,“当皇帝真累。”
起这么早,现在才下早朝,这还是要日日坚持的。
想当初,她的那些狐妖姐姐们都想当皇后的时候,花未可是也曾幻想过,她才不想当皇后,要当就当皇帝。
如今想想,都怪年少无知。
皇后多好啊!
海:“……”
花未回神便道:“那走吧。”
香兰却拦下了花未,方才睡了一觉,花未的发髻有些凌乱,不过现在也没太多的时间收拾,香兰只简单的理了一下,便急急忙忙的带着花未去了正殿。
花未如今睡饱了,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红光满面的,笑意嫣然。
福顺终于瞧着皇后娘娘来了,低声道:“娘娘,皇上在里面呢!”
闻言,花未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门口的动静自然传入了邵宸的耳里,不由自主的抬眸,碰巧便对上她的视线。
花未勾唇,率先开口,“皇帝哥哥。”
女子的发髻微乱,脸光彩动人,看得出来睡眠很饱。
邵宸平静的道:“睡好了?”
花未点头,“睡得极好。”
邵宸的目光落在她嫣然的笑意上。
今日她罕见的穿了一身素色,淡青色云纹织锦裙,柳腰娉婷,头上的发髻简单,一只青簪绾发,及腰青丝落在胸前,少了几分妩媚妖艳,却意外的千娇百媚,勾人摄魂。
邵宸凝神,花未缓步走近,脸越来越清晰。
美目含笑,明眸皓睐。
樱红的嘴一张一合,几分疑惑,“皇帝哥哥?”
邵宸回神。
花未笑道:“皇帝哥哥怎么了?”
邵宸黑眸一暗,几分僵硬的移开了目光,随后状似不经意的询问:“皇后可还记得来承乾宫是作何?”
花未自然记得,她这么早被唤醒,那都是血泪的记忆。
“自然记得。”
闻言,邵宸抬眸,黑眸静静地量着花未,薄唇平静的叙述,“皇后这是来睡觉了?”
花未笑笑,转步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邵宸睇着她,便见她抬了个凳子放在御桌旁,坐了下来。
邵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后才见她抬眸,勾唇道:“没办法,皇帝哥哥不让我与你一起睡,我就只好来皇帝哥哥的宫殿里睡睡,过把瘾。”
邵宸脸色微变。
她的话音落下,这话虽不堪入耳,但身体却似乎顷刻间便涌现了一股热.流。
……
忽视身体上的反应,邵宸黑眸暗沉。
她似乎总有办法让他上一秒心平气和,下一秒便雷霆震怒。
什么过把瘾?
这是她该的话?
邵宸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未回应,便听她继续道:“不如皇帝哥哥就从了我,也免了我过干瘾。”
邵宸脸色一黑,当即便呵斥出声,“放肆!”
同时咬牙,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话。
什么叫从了她?过干瘾?
花未笑笑,乐不开支的看着他发怒。
随后话意突然一转,“不过皇帝哥哥宫殿里的被褥可真暖和。”
顷刻间便变了话题,邵宸方才的怒气堵在胸口,沉着脸睇着她。
花未建议道:“不如皇帝哥哥送我几床棉被?”
女子极其自然的建议,邵宸却突然皱眉,“凤鸾宫没有棉被?”
花未眨了眨眼,“自然有。”
闻言,邵宸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花未道:“不过方才睡了一觉,我总觉得承乾宫的棉被格外暖和,所以皇帝哥哥可愿割爱?”
这话倒不是花未的错觉,这是真的。
皇上用的东西自然是最上乘的。
哪怕是棉被也不例外。
邵宸不假思索,也不愿与她在几床棉被上继续纠缠,“几床棉被而已,朕成全你。”
闻言,花未笑意加深,突然悠悠的道:“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
邵宸看了过去。
花未含笑,中肯的建议,“若是皇帝哥哥能再送我一把椅子便十全十美了。”
要的东西越来越离谱了。
邵宸沉声道:“要椅子做甚?”
花未笑着解释,“不是皇帝哥哥你想的那种椅子,是可以坐上去被人抬的。”
闻言,邵宸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心底却突然升起了一丝怀疑,她口中的仪架为何如此形容?
见他未话,花未担心他不懂她的描述,想了想道:“就是仪架。”
作者有话要:花未:我要来过把干瘾!
昨天晚上宝宝做了个梦,梦见本章我竟然发了100个红包,然后笑醒了~
不知各位乖乖们可否助力让我梦想成真?
搓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