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医生扫了七一眼：“你还很开心？”

    “……没。”七讪讪地回了一句，总感觉这医生好像在生气啊。

    欧阳医生麻利帮七把伤口重新消毒缝合，速度快到七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刚才跟撕裂伤口的痛比起来这点疼痛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欧阳医生是外科医生吧。”七问。

    “嗯。”

    “那我上次发烧住院不是你这一科的，你怎么……”

    “替我老婆值班。”

    “哦。”感情还是夫妻档。

    重新缠完绷带，欧阳医生也顺带着本检查了一下七腹部的伤口，这时七才看清欧阳医生铭牌上的名字，欧阳念。

    仔细看着欧阳医生的五官，七感到莫名的熟稔，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当然，并不是指见过面的熟悉，而是从心底里的熟稔感，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欧阳医生的名字，听起来像在怀念一个人。”七的声音很轻。

    欧阳医生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怀念，是想念。”

    “可以告诉我是谁吗？”七知道这样问很冒昧，但他突然间就是很想知道。

    欧阳医生没话，帮着七把腹部的伤口用绑带重新包扎好，把带来的医疗用品都收拾好，了句你好好休息，就转身拉开门把手要离开。

    七急了，半撑起手又问了一句：“能告诉我是谁吗？”

    欧阳医生手还停留在手把手上却没有回头，半晌才幽幽开口，声音到听不听：“我的弟弟。”

    “他去世了？”七莫名伤感。

    “没……我把他弄丢了。”完，欧阳医生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七望着离去的身影默道：“……弄丢了么？”

    安然一个人等在病房外。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充斥着一成不变的消毒水味道，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琉璃静静地看着床上身着的模糊身影。

    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呐，看着温温润润的，骨子里却跟头狼似的。

    安然承认被那天那样疯狂的叶七给吓到了，真就跟狼一样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非得把敌人咬断脖子为止。

    七往自己肚子上捅刀前的决然，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七脸上的愤怒、悔恨以及庆幸。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感到欣慰的感觉。

    安然承认他被那一刻的七吓到了，他觉得七很危险，行事偏激。让他无法理解。可再多都无法抹杀七救了他一命的事实。

    看到七浑身是血地倒下时，剩下的就只有满心的焦急。

    两刀啊，而且第二刀还是他自己捅的，这得多疼啊。万一……

    安然不敢想象，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了七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含义。

    七是在逼他。

    这个傻弟弟……

    那一天，安然再没来找过七，七也没负荆请罪，他在等安然。如果他在安然心中的份量够重的话，那总有一天安然会来找他的。

    *

    果然，一日后关于卫传雄从吸毒到贩卖毒品。以及参与走私药品以及明令禁止的枪支交易一一被破获，更是寻着卫传雄这一线索顺藤摸瓜将一伙走私药品与人体器官的团伙抓获。

    卫传雄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帮那个男人带的东西居然是毒品。他拿的快递包裹有可能就是走私的药品、枪械以及人体器官所得的钱。他只顾着事后拿钱买白粉却忘了谁为他牵线，谁导的局，又是谁让他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但他却知道，他完了。

    这些个罪名其实足以让魏传雄判刑，但七却忍到现在。

    因为凭着这些罪名卫传雄哪怕被枪毙十回也不是七想要看到的局面。

    哪里他魏传雄在安然心中是一座堡垒他也要一步一步去瓦解，所以他不吝金钱也要千方百计地将卫传雄辜负安然的每一面都放大摆到安然面前。所以前有前面魏传雄在酒店双飞被抓个正着，去夜店找女郎安然也会到场的原因。

    七不敢赌，他怕贸然把卫传雄弄死安然受刺激下难免偏激，毕竟前一世他见证过安然对这个人渣的固执的感情。

    所以他步好陷阱等着卫传雄一步一步往里跳，就连吸毒也是七让他无意中染上的。

    卫传雄吸毒安然也是“无意间”知晓，劝了无数次让他去戒毒但卫传雄却是满口谎言，但吸毒需要大量的资金，而现在的卫传雄又哪里有多少钱供他这般挥霍，自己的钱花光了就找安然要。

    千方百计好话遍，就连之前都不屑的甜言蜜语也是张口就来，事不过三，被骗得多的安然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没了钱就断了卫传雄的毒品来源，这还怎么了得？

    那一天卫传雄居然找到安然的班上开口就是一百万，安然气极，向学校提交了学术交流就只身跑到国外。

    找不到安然，钱又花光，卫传雄显然被逼入了绝境。

    就在他毒瘾发作生不如死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找上了他……

    *

    安然的病房就在七隔壁，头部撞击，轻微脑震荡，手部轻伤，住院两天后安然就出院了。当然，七没有去送。

    七在等，他相信安然不会让他等太久。

    有些东西不是靠逃避就可以面对的，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卫传雄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安然接受还是不接受，他只能面对这个现实。

    唯一顾虑的是……安然的态度。

    在这几天时间里七想了很多，他想过安然自此跟他断交，以后再不认他这个弟弟；或者安然接受不了魏传雄的最终审判，再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所以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雪下停了的时候安然推开了七所在的病房。

    七的伤势这几天恢复良好，他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安然。

    “啪——”

    安然走近时狠狠一个巴掌差点没把七给背过气去，虽被得偏了头，但却七却勾起了嘴角。

    “哥……”七弱弱地唤了声，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疼？”

    七捂着脸点头。

    “疼死你活该！”安然叉着手骂。

    七想笑又不敢笑，安然这个样子好泼辣，当然他可不敢。

    “哥，你手疼不？”七问。

    安然没好气道：“你也被插了两刀你疼不疼？”

    “不是……”七急道：“我是你刚那么那么用力，手该疼了吧？”

    安然挑眉：“怎么？嫌我重了？”

    “没。”七摇头，自动把鞋底递上：“哥，用这个抽，手不疼。”

    “你……”安然给气乐了，不客气地接过鞋底，七自然是乖巧地伸出双手，活像做错事乖乖认罚的学生。

    啪——

    “我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啪——

    “我让你捅自己肚子。”

    啪——

    “我让你给为了那种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啪——

    “让我难过，你个混蛋，看我不死你。”

    啪……啪……啪……

    每一下安然就骂一句，到后面安然还是一边一边骂，后来到连鼻涕带眼泪都下来，就连七的八代祖宗都好好问候进去。

    七不介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何论八代祖宗。

    到后面安然手都酸了，七的手掌都肥了一层，红彤彤的。

    “疼不？”安然看着通红的手掌恶狠狠问。

    “疼……”七还伸着手，是真疼，安然下手忒狠了。

    “你个……笨蛋。”安然把鞋底一丢也不管七是不是会疼一把抱住七狠狠往里搂着，眼泪更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刀子啊，你当豆腐啊就往肚子里捅？你学医都白学了吗？那是随便能往肚子里捅的东西吗？为了那种人，你差点没命了，值得吗你？”安然一边一边哭，眼泪沾湿了七的衣襟。

    七任凭安然死死搂着他，伤口很疼，肩膀疼，肚子也疼，但疼得痛快。

    安然的没错，他是学医的，自然知道往哪儿扎只会受伤而不危及到性命，要不然拿自己重生来的宝贵生命换卫传雄那人渣的命可就不值了。

    等安然哭够了发泄得差不多了，七才挣开安然的怀抱。

    七“哥，别哭了。”

    安然哭得直抽抽，一下子还真停不下来。

    七好笑地抽几张纸给安然，后者恼羞成怒一把扯过。

    “哥，我不是为了他。”七看着安然哭红的眼睛轻声道：“我是为了你。”

    安然懂却又不是很懂，“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

    之前安然只是怀疑为什么会莫明收到陌生人的短信，而且都是有关卫传雄的事，安然很聪明，稍想一下就知道了。

    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七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叫他一声哥，但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刚开始都只是七一厢情愿地靠近。

    七笑问：“只是什么？哥，你是想我们不是亲兄弟，是吗？”

    安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