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撤资
“周总, 二点三十有一个和陈盛制药的会议, ”方晓敲了敲周寒逍的门,“需要我推迟会议么?”他见周寒逍非常的忙碌。
周寒逍闻声后, 终于从桌案上的文件中抽身开来,他放下手里的钢笔,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我现在就过去。”
陈盛制药是星源长久以来的大客户, 自从星源在上海金融圈扎根以后,陈盛制药就每年一直在星源保持着大额的投资往来,因此它和星源的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只要星源不过分,每年保持着稳定的利润增涨,陈盛制药的高层是肯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但是今年,在星源遇到了高层变动和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击后, 陈盛制药突然要提出review(回顾)往年的投资项目细则,并且讨论一下陈盛制药对于未来投资的企划和要求。
周寒逍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眯了眯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只能见招拆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寒逍推门而入。
陈盛制药的现任CFO(首席财务官)王昌明已经坐在位置上翘着腿等待着。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寒逍先行道歉, “上一个会议结束的晚了,”他随口便找了个借口发。
王昌明看了眼手腕上佩戴的精良手表, 两点二十八分,因此他笑了笑, “周总没有迟到,是我比预约的时间早来了。”
守时向来是商人需要秉持的良好美德。
周寒逍扶着身前的领带坐下,他笑了笑没接话,而是将手里的文件传给王昌明,“这是您要的资料,我让财务那边整理出近五年陈盛制药在星源做的投资项目明细。”
只是彼此都知道的是,陈盛制药来星源核查往年的投资项目细则不过是个幌子。
显然是陈盛制药那里有话需要通过王昌明进行传达。
王昌明接过文件后,随意的翻看了几眼,便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了旁边。
“周总,陈盛制药跟星源交道也有快二十年的光景了,你要知道,二十年,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可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王昌明笑了笑,“但是你知道,陈盛制药却依旧和星源保持合作关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寒逍挑了挑眉,“愿闻其详,”他洗耳恭听。
王昌明指着周寒逍,哈哈一笑,“伙子,我听过你的名字,”他避重就轻的道,“年纪就可以在美国华尔街闯出一番名号,伙子,有血性。”他赞叹。
周寒逍抿了抿唇,没话。
王昌明接着:“但是你知道的,血性用在华尔街或许合适,但是在这里,”他的指尖在圆桌上点了点,“可能行不通啊。”
他显然话里有话。
“现在星源每年可以保证陈盛制药的稳定投资回报率是多少?”王昌明问。
“去除所有的佣金和交易费用,每年保证的净回报率是百分之八,但是上不封顶,”周寒逍答。
“唔,”王昌明点了点桌子,“很漂亮的数据,”他实话实。
要知道,星源保证的稳定投资回报率是意味着,不管在多么极端的金融环境下,都要达到的投资回报,连今年这样的股市大震荡也不能例外。
因此百分之八算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数字。
更不用前几年牛市时候给出来的漂亮答复。
但是王昌明接着:“但还不够,”他告诉周寒逍,“我需要百分之十。”他出来意,“不然陈盛制药明年就撤资星源,不再续投资合同。”
不得不的是,虽然星源给出来的deal(买卖)足够的诱人,但是商人重利,圆桌上有人在给陈盛抛出更好的橄榄枝,他们自然需要考虑自身的利益。
因此天秤开始倾泻,只看双方谁给出的筹码更多。
周寒逍立刻明白了王昌明今天来的目的,看来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吃着碗里的不够,还要惦记着锅里的,因此他试探道:“又是长虹?”真是阴魂不散。
王昌明笑了,“伙子,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这年轻就是好,脑子动的够快,”他大方的承认,“是长虹,他们给陈盛制药提供保证的每年百分之十的投资回报率,比现在的星源多出了百分之二。”
百分之二虽然看起来是很的数字,但是若是乘上一个基数足够庞大的资本,那最终,可不是一个数字。
更别这加上的百分之二,相当于原本星源承诺的投资回报率的0.25倍。
因此陈盛制药不得不慎重考虑一番。
周寒逍并没有给出话。
“你也是知道的,”王昌明告诉他,“陈胜制药作为投资者,我们必须要慎重的考虑风险与回报。”
而不是靠着长久以来合作的关系。
虽然这也是他们迟迟不动资本并且有了新的橄榄枝没有第一时间撤资的原因。
周寒逍双手交叠在前胸,他没有否定,“我想陈胜制药作为星源的长期投资人,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他开了腔,“所有承诺的投资回报率都是虚假的浮云,”他,“没有什么投资的回报是板上钉钉,即使长虹许诺陈胜每年百分之十的投资回报率,”他讽刺的笑了笑,“若是长虹接下来的投资出现大额的亏损,那么给陈胜的百分之十,可是要他们拿出救命钱了。”
周寒逍的手肘撑着旋转座椅的扶手,他的话一出口,王昌明就挑起了眉,“哦?”显然他被周寒逍的话给吸引住了。
“大额的亏损?”王昌明咀嚼着这个词,随即他笑了笑,“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这个市场是什么走向呢?”
投资有风险,对冲需谨慎。
没有人可以预测接下来市场的走势与波动,因此对于周寒逍的话,他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周寒逍也知道自己多无益。
信任的关系一旦破,那么彼此之间,便难以修复了。
因此他:“在这个市场上,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到底,金融玩的不过是零和博弈(zero-sum game),”他的语气淡淡,像是根本不在意若陈胜把资金撤走后所带来的灾难,“投资是,承担的风险也是,当我们对冲掉风险的时候,就意味着市场上有人才承担我们对冲掉的风险。”
他明里暗里的在告诫王昌明,若是把资金从星源撤走,转去长虹也不见得就是万全之策。
虽然长虹明面上给陈胜提出的承诺看似更好。
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给出了更好的deal,就意味着总要背地里宰你一刀,因为零和博弈,就是有得必有失。
一切就看陈胜制药怎么站队了。
王昌明又怎么不懂周寒逍话中的含义,但是这件事陈胜制药的高层已经和董事会商量决定过,长虹那边也频繁和他们的CEO做接触,因此他今天来,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试一试运气看星源是否愿意让步。
只是照现在周寒逍的口风,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因此他只能固执己见,“那么这么来,星源是不算匹配长虹那边做出的许诺了?”作为商人,他还是更加看重眼前的利益。
周寒逍心里已经清楚了陈胜这边的决定,因此他摇了摇头,又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手边的黑咖啡,“抱歉,恕星源无能为力。”
王昌明略微失望的叹了口气,“那看来我们陈胜和星源的缘分是要走到尽头了,”世事无常,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还是很感谢星源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的替陈胜制药管理资产,”他的真心实意。
他知道星源和长虹彼此之间作为对冲基金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竞争关系,表面上一派和煦,湖面底下亦是暗流涌动。但是作为投资者,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桌子上摆着的筹码。
因此只能对星源一声抱歉。
周寒逍也明白自己多无益,因此王昌明起身后,他也跟着起身,礼貌的道:“星源的大门永远为陈胜敞开。”
分别前,两人看似友善的握了握手。
等王昌明出了会议室后,方晓立刻开了会议室的门,“一切都还顺利?”
周寒逍一个人孤坐在转椅上,他食指与拇指交叠,捏了捏皱紧的眉心,“今天多少号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低气压。
方晓立刻察觉到周寒逍和陈胜那边的交流并不太顺畅,因此他放低了声音:“十二月二十号,还有五天圣诞节。”
周寒逍“嗯”了一声。
“二十三号晚上飞纽约的机票我已经帮您订好了,”他告诉周寒逍,因为周寒逍已经计划从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那天就开始休假,要过完元旦才会出现在办公室里。
周寒逍出声道:“帮我更改机票,二十三号晚上飞北京,”他看了眼手机上的行程,“董事会很快就会知道陈盛制药从星源撤资的消息,到时候肯定会召开紧急会议,你把我这几日的行程安排安排,随时插播董事会的在线会议。”
他起身整理了下领带后出了门。
方晓“嗯”了一声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盛制药撤资星源?”他仿佛听见了一个惊天动地、石破惊天的消息,“周总你别开玩笑啊,”他追上前去。
只可惜周寒逍的背影早已经消失在电梯里。
电梯里,周寒逍的眼神冷的仿佛极地的寒冰。
长虹,看来这账,又要多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