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老泪纵横为时晚
昙城西南边上有一座气派的府邸,乃是属于至尚景家的。因为精湛优良的造工艺和专属的制造工坊,百年来一直为皇室专门造用具,上至各种兵器,下至御用器皿,多是出自景家之手。由于精准的技术和耿耿忠心,景家于百年传承之后,逐渐发展成了名声显赫的世家,无论是整个洪泽国,还是番邦异域的工匠,都以能进景家造兵器为荣。
只是今日不曾想,景家居然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事情来。
景封天垂着双手,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他这辈子做人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但唯一的遗憾是十二年前做错了那件事情,若不是当年的他听信人所言,事情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
如今见到了景诚,他倒是有些挽回的心思,不料景诚却是这样的态度,让他着实非常恼怒又懊悔。若是当年不惜花费一切将他找回来,或者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虽景诚是从景家走出去的,但却不是他希望的那样离开。本来可以一家其乐融融,如今弄成了这样的局面,景封天总是觉得亏欠了很多。
可现在景诚回来,却是变了一番模样,同时又提出这个几乎要毁掉景家的要求,景家看来似乎已经无力回天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或者你让出景家家主之位给我,或者我将这些证据呈给皇上,让你亲手毁掉景家百年的基业。”景诚软硬兼施逼着景封天下决定。
“你……”景封天实在无法想象景诚会出这种话来,“这个地方,难道你一点都不留恋吗?你身为景家人,没想到现在居然如此狠心要毁掉景家?”
“十二年前,我就与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你若是将它送给我,不准我还能用它做更多事情,但若是不肯……下场你应该清楚。”景诚话毫不留情,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景封天。
刚才从景诚手中拿出来的证据,的的确确是真的,这对景封天来无疑是个击。勾结外邦,无论怎么都是个死罪,关键是景诚拿到了这些证据,自己没得选择了。
看到景封天言败的神态,景诚倒是没有落井下石,他回过身去道,“你放心,我不会送你出昙城,更不会把你丢出景府,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度过你的余生,安度晚年。”
这句话,十足十地明了景诚是个不会忘记过去的人,虽然十二年前他们就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他便要景封天留在景府,日日见着他,记得当初所做的一切。
“景老,话我已经完了,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景府上下的人交代清楚,将景家交给我的事情。一炷香之后,我会再来。”
景诚走了,留下景封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却又无话可。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景封天却一直呆在书房里,一言不发。
到了近正午的时辰,景家敲响了象征着家族大事的大钟,还在干活的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不解地朝景府的方向望去。
那是召集景府所有人的钟声,明景府即将有大事要宣布。
随着大钟的响声散去,景家所有人,甚至是还在做工的工匠们都陆续而来,聚集在景府的大院中。
不多时就人满为患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中前排站着的是几个管理作坊和其他家族事务的长老们,接着是景家的家眷,几名妇人带着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略显得不安。
就连管家都到了,唯独没有见到一家之主景封天。
“公子,你不能进来,公子!”黑压压的人群后面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就见景诚一袭白衣,翩翩而至,身后跟着甜美可人的烟流苏和表情呆板的严筠。
景诚没有理会那个管家,而是径直走到了众人之前,自顾自地问道,“怎么,景老还没有到吗?”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站出来,话间还带着隐隐的不屑,“是你把我们召集过来的?”
景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我。”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景老下命令?”那老者指着景诚,气愤地道。
景诚没有应他,一旁的烟流苏却站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和景家新一任家主这样话。”
“你什么?他是景家家主?”老者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跑到这里来大放厥词!等我们真正的家主来了,一定要你好看!”
“朱老,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先退下吧。”正待两边的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景封天缓缓地走了出来。只是看他走路的姿态,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景老,你……”几位长老见到景封天如此颓然的样子,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子来者不善,恐怕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事你大可和我们商量,不要轻易妥协才是。”
景封天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然后深深地看了景诚几眼,向前走了两步,朗声道,“各位,我是至尚景家现任的家主景封天,在此,我有几句话想对大家。”
所有人都看着他,院子里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安静。
“即日起,我将不再是至尚景家的家主,景家的一切事物交由这位……景诚景大人。”景封天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相比起景封天带着煎熬的表情,景诚却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站在下面的人则一片哗然,这个消息无疑是一枚投入湖中的石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看到景封天要将手里象征着景家实权的印章和腰牌交给景诚,之前话的朱老立即拦下了他,“景老,你是不是被这子蒙骗了?还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你……”
“并非如此,这都是我自愿的。”景封天摇头,既然已经决定要把景家交出去,他就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这绝不可能!一定是这子使诈,不然你为何要将整个景家交给一个外人?”朱老死死抓住景封天的手,坚持不让他交出腰牌。
景诚看着朱老,扯出一丝冷笑,“你我是外人?”
“你可不是个外人吗!”朱老气急败坏地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暗中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景老怎么会把景家交给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子!”
“那请麻烦景老,和朱老我的身份。”景诚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多年低调行事总是有些坏处,以后我会尽量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景封天本不愿,但看到景诚的目光,最终也只能生涩地开口,“这位并非外人,而是……是我十二年前……走失的孙儿景诚。他现已是江陵城的城主,能接管至尚景家……非常合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的人几乎没有想到景封天和景诚的关系,十二年前走失的孩子?似乎是一段很久很长的故事,可是这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景诚听见“走失”二字,嘴角动了动,最后只是淡淡撇了景封天一眼,却没有反驳他。
底下的人变得有些惶恐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终于有人站出来,忐忑地问道,“景少爷,你接管了景家,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工人都赶走?”
景诚朝严筠看了一眼,严筠道,“除了管事之外,景少是不会动任何人的。作坊的制度也和以前一样,大家认真工作就行了。都散了,安心工作去吧。”
毕竟是要讨生活的人,一听到不会丢掉饭碗,立即高兴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景府,回作坊去了。没过多久,景府院子中只剩下了几名长老和景家的人。
一个大个子原本站在后面,但自从景封天提到了景诚的名字之后,他便站到了前面,一直用迷茫且好奇的目光看着景诚。
“你是……六儿吗?”大个子挣脱了想要拉住他的妇人,来到景诚面前,紧盯着他的脸问道。
烟流苏玉手一抖,一把细细的长剑瞬间握在手里,长剑横在大个子和景诚之间,笑意盈盈地道,“心点,可不许再靠近少爷了喔!”
“没关系的。”景诚用手把剑压下去,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知道,景泰是不会伤害我的。”
“你果然是六儿!”景泰见面前的人终于回应了自己,一下子高兴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三哥哥,我回来了。”景诚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昔日的兄弟,道,“回来的有些匆忙,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会介意吧?”
“六儿回来就好,有没有礼物都不要紧!”景泰拼命地摇头,根本就不在乎景诚口中的那些,“过了这么多年都没见着你,我刚才还以为爷爷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回来了。太好了……”
“三哥哥,咱们有话待会儿再,我还有些事情要和长老们商量。”景诚安抚般握了握景泰的手,然后转身道,“几位长老多年操持景家事务,也是辛苦了。景诚念几位年事已高,拿了安家费都回去养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