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戏九来到预约的地点。

    齐琪招了下手：“九, 这里。”

    她身旁边站着的豆丁哒哒哒的跑过来，伸手抱着君戏九的大腿，甜甜的喊了一声道：“九哥哥。”

    君戏九顺手把她抱起来, 伸手给她扶了下帽子。最近的天气逐渐转暖，不过今天还有些冷风, 她的身体又比普通人弱一些, 不能着凉：“可可最近有没有很乖的吃药？”

    齐可皱着脸：“苦，不过可可乖, 有喝完，不调皮。”

    君戏九真心实意的夸奖了句：“可可真棒。”调理身体的中药大人都有些受不了其中的苦味，更何况是孩子。

    早慧懂事明事理的孩子这点就很好，告诉她喝药是必须的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她自己判明事情确实如此, 就接受。

    君戏九抱着齐可走过去, 了声招呼：“琪姐。”他其实应该叫姑姑的，只不过再理智的女人都不喜欢被叫老。

    而且只是老一辈有交情，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长辈们也不强求，让他们年轻人各论各的辈分。

    齐琪指着一旁也带了一个女孩的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柳慧，你叫慧姐就行了。”转过头又对着她：“他是我一弟弟叫君戏九, 今天刚好放假, 过来陪可可玩。”

    “慧姐。”

    君戏九点头招呼, 视线在她的肩头停留了一秒。

    昨天齐琪电话她老公有个同事最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怪怪的, 背上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般觉得很重, 有时候脖子还会突然感觉像是被绳子勒紧的窒息感。

    她抽空去看医生也没有找出病因，给出的结论无非是太过劳累或者是心理压力太大，疲劳过度才会觉得身体很重。

    这个法勉强可以解释，但古怪的是，她站起身来觉得肩背有重物被压着，躺下来时却又会感觉胸口有重物压的呼吸有些困难，只有侧躺着睡才能好过一些。

    柳慧的呼吸有些重，她眼底的黑青连粉底都有些遮不住，见到君戏九后勉强带起一个笑脸招呼：“你好。”

    齐琪和君戏九对视一眼，冲她轻微的点了下头，齐琪眼里闪过了悟，没什么，率先转身：“我们先进去吧。”

    他们约定的地点在一家游乐园。

    柳慧是齐琪丈夫的同事，她一位好友的妻子，这红线还是她无意间拉出来的，挺有缘分的，就一直保持着联系。

    得知柳慧的怪病之后，齐琪觉得不像是单纯的生病。正好趁着有假期她就买了几张游乐园的票，着陪孩子出来玩的借口把人给约了出来，想让君戏九看一看是不是能解决。

    柳慧的女儿走了两步路就不想走了，她停下来冲着她妈妈伸手，撒娇的道：“妈妈，欣欣要抱抱。”

    “好，就抱一会哦。”柳慧面有难色，不过还是选择把女儿抱起来，只是她弯腰再起身的时候感觉很是吃力。

    她起身的时候手背上的血管都显出来了，肌肉也在轻微抖动，可见是用了很大的劲。三岁多的孩子最多也就30斤左右的重量，她却像是在搬起一个百斤多重的重物一般。

    每走一步，落地之时鞋底与地面发出的声音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确实很重。然而柳慧身材纤细，看着都不到一百多斤的样子，却硬是走出了将近两百多斤的步伐。

    “呼哧”柳慧才走了一段路就有些大喘气，大冷的天她硬是汗流不止，她看向怀中的女儿道：“欣欣下去自己走好不好，你看姐姐都在自己走。”

    她实在有些累的受不了了，而且也有些抱不住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稍微干点活就会感觉到很疲惫。

    欣欣扭过头把脸埋在妈妈的颈间，一脸不情愿，使劲的搂着柳慧的脖颈不撒手：“不要，要妈妈抱。”

    这位是真儿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妈妈的异样。

    君戏九看柳慧的身体微微晃了下，上前一步，连带微笑的伸出手问道：“欣欣让哥哥抱抱好不好？”

    “她怕”

    柳慧本来想自己女儿怕生，谁都不给抱的，话道一半却见自己女儿倾身冲君戏九张开了双手。

    看着自己女儿明显很高兴的样子心里诧异了下，她女儿在家除了她和姥姥之外，亲戚外人谁都不让抱的，就连她爸爸都有些嫌弃。

    可可刚才要自己走，君戏九就把她放下了。

    这会看着君戏九抱别的朋友就有些不开心的噘嘴，但她自持自己是个很讲理的人，觉得哭闹什么的很掉份，很认真的提出意见道：“我是姐姐，先让哥哥抱你，等会就换我。”

    欣欣抱着君戏九的脖颈摇头拒绝：“不要。”

    哥哥身上暖暖的，妈妈身上好冷的。

    可可瞪眼睛，她怎么不讲理！

    君戏九看她委屈的表情有些好笑，空出一只手也把她抱起来。增加的妖气不禁修复了他的味觉系统，他原本破烂的体质也恢复的七七八八，抱两个朋友还是很轻松的。

    齐琪看到了句：“哥哥抱一会就下来。”

    别看孩子体重轻，抱起来轻松，真带娃一整天就知道有多累了，抱的时间长了，胳膊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可可点头，像是下属回答长官那样，还像模像样的敬了个军礼，大声的道：“是，妈妈！”

    欣欣看着姐姐，私心里是不想下来的，不过朋友都有比较的心，还是乖巧的跟着一起点头：“哥哥累，寄几走。”

    不像可可因为脑域开发的过早，因此思考和话都调理清晰，欣欣是正常的儿童水平，她话还有些捋不清舌头。

    刚进了游乐园的大门，还没开始玩呢，齐琪就接了一通紧急的电话，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她立刻归队。

    齐琪的职业特殊容不得她拒绝，君戏九主动道：“琪姐你先去忙吧，待会我会把可可送回去的。”

    这种接到电话突然就走的情况可可遇到的多了，看妈妈要走也不怕，还拍拍胸脯反过来安慰道：“妈妈去抓坏人吧，可可跟哥哥玩，能照顾好自己的。”

    可可独立自主惯了，加上又有熟人在，并不害怕。

    齐琪信任君戏九，也相信自己的女儿，她略带歉意的对着柳慧道：“抱歉。”人是她叫来的，却要提前走。

    柳慧的老公也是公安，虽然是文职，但也理解他们。

    并没有介意，笑着挥手道：“你去吧，我们自己玩，我帮你看着可可，顺带帮我给老杨捎句话，下班记得去买菜。”

    她丈夫和齐琪在一个单位。

    齐琪应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两个朋友坐在旋转木马上，君戏九扭头看向柳慧，视线放在她的肩头：“慧姐，你是否有个叫杨壡的儿子。”

    柳慧原本笑着看着女儿在玩，突然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是有个儿子，只不过已经死了。

    她怀第一胎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忙着做科研项目，然后因为研究的东西附带一些危害的气体，因此对孩子产生了严重的伤害，生下来不久后就死亡了。

    即使孩子没能活过来，他们夫妻也给他取了名字。外人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但名字的事情只有他们夫妻知道。而且这种伤心事，她老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外人提及。

    君戏九没有回答，先是伸手在柳慧的肩头掠过，收回手的时候又做了个抱孩子的姿势。

    柳慧对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随即却突然感觉到身上那个一直压着她的重物消失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想起君戏九知道儿子的名字，突然意识到什么后，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柳慧觉得自己觉得大概是失心疯了，竟然猜测那么荒唐的事情，只是作为母亲她又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

    “是，他么？”

    君戏九从兜里拿出一张帕子，帮她拭了下眼泪，最后横着划了一下。

    柳慧只觉得眼睛像是进了冰雾一般有些凉，感觉很舒服，她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然后瞪大眼睛再也舍不得眨一下。

    君戏九原本空空如也的怀抱里正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他怯怯的用双手攀着君戏九的脖子，对上视线后身子瑟缩了下，心翼翼的看着她，眼里带着孺慕和渴望。

    柳慧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孩，如果她儿子还活着的话，也该这么大的。他的眉眼鼻子嘴巴像她，那张方正的脸型和大耳朵和老公像了个十足，还有脖颈那块胎记。

    这就是她的儿子！

    “壮壮！”

    儿子生下来的时候还不足三斤重，巴掌大，他们都不敢去抱，就怕弄坏了，瘦弱的跟只猫崽似的，就起了个壮壮的昵称希望孩子能长得健壮一些。

    她上前一步露出一个笑脸，伸出双手，声音压得很低也很柔，就怕吓到对方：“壮壮，是妈妈，让妈妈抱抱你好么？”

    杨壡有些羞怯的躲了下，柳慧眼里浮现一抹受伤。

    君戏九给他施加了一个可以触碰到生人的咒术，主动把有些害羞到不知所措的家伙递过去。

    这个孩子死亡后因为父母强烈的执念就没有消散，就这么一直留在他们身边，靠着父母的生气滋养着魂体。因为他还的原因，大人损耗的那点生气吃顿好的就能补回来。

    最近夫妻两人觉得累，就是因为家伙长大了，索取的生气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柳慧，他父亲是公职，身上有浩然正气轻易接近不得，所以就一直就跟着妈妈。

    杨壡声的道：“想和爸爸妈妈妹妹一起玩。”

    他的愿望很简单，因父母的强烈执念而留了下来，自然能感受到他们的爱有多深。只是对方看不到他，有些难过。

    柳慧闻言立刻就从兜里掏出手机，语气强硬言辞激烈的要求自己的老公就算是辞职，也要现在立马的赶过来。

    好在他老公只是行政文职，并不像齐琪那样轻易不能擅离职守，听自己老婆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语气，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急的跟同事了一声帮忙顶一会就提前离开了。

    柳慧的老公很快就赶了过来，他在看到妻子怀里的男孩后，不由愣住。那张脸实在是太过熟悉了，那是他以前在梦里幻想描绘了无数次的脸庞。

    “他，他是？”

    在柳慧的解释下，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还好君戏九施加了障眼法，不然真会被当成神经病。

    可可和欣欣看回来就多了个哥哥也没在意，对孩子来，玩伴比其他更加重要。接下来一行人几乎把游乐园能玩的项目都玩了个遍，直到人家闭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们不能养着他么？”柳慧抱着儿子有些不舍也很不解，她能看的到，碰触得到，为什么不养继续留下他？

    杨父也期盼的看着君戏九，抓着老婆的手有些用力，不论他是人还是鬼或者是其他形态也好，那都是他的儿子。

    这种场面君戏九见得多了，在内心叹息了下，神色淡淡的解释道：“人鬼殊途，他留下来对你们都会有害。”

    杨父身上有浩然正气不受侵扰，杨壡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吸取柳慧的生气。现在她的身体还好还能供养，将来呢？

    尤其是随着杨壡逐渐长大，索取的生气会越来越多。到后期柳慧坚持不了几年身体就会彻底的崩坏死亡。

    柳慧听了这个解释还是不想让儿子离开：“我愿意！”即使是用她的命来供养孩子，她也愿意！

    君戏九反问了句：“那欣欣呢？”

    柳慧刚才不顾一切的热血一瞬间就被冷却回归理智，呆愣的陷入了沉默中，刚想张口什么的杨父也闭嘴不言了。

    是了，她还有女儿，她不介意用命来供养儿子，但女儿的健康和生命她一样在乎。

    但两个孩子她都难以取舍。

    杨父看着陷入悲伤气氛的妻子，再看看那边正在开心的在一起玩耍的儿子和女儿，一瞬间都苍老了一些，他艰难的问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他私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望。

    君戏九点头：“有啊。”

    两夫妻本来都已经绝望了，闻言呆愣了下，随即狂喜的问道：“什么方法，不管让我们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君戏九脸色有些微红：“再把他生出来，你们夫妻再怀一个孩子，我可以做法让他的魂魄转生。”

    夫妻俩都有功德，作为媒介需要消耗大半。

    “我们愿意！”

    即使要他们全部的功德，或者灵魂，他们也愿意。

    这就是为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