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张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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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阿鲁沙又迎来一场暴风雨,路边的树木被吹狂风吹得四处摇动,硕大的枝叶从枝头拂落。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雨水顺着屋檐摔落在地,砸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坑，卫生所破旧的门窗在风雨中微微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震破了一般。

    下午时段的体检已经结束,原先准备返程的医疗队成员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暂时被困留在卫生所。

    这时候卫生所里除了二楼住院部长久住着的几位老人，也没什么其他病人，成员们忙了一天，这会闲下来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孟昕捧着杯热水坐在人群旁边,听着团队里其他成员聊起之前在别的国家做志愿者时的经历。

    “我之前去过哈萨克斯坦,在那里经历过一次暴|乱,当时整座城市瘟疫横行，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生。”话的男生叫李炀,在来到这里之前曾经是中国驻扎在非洲的无国界组织的一名成员,“我们团队里当时有三个在前线支援的成员不幸染上了瘟疫。”

    李炀停了下来。

    孟昕捏着水杯的紧了一瞬,忍不住轻声问道,“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国内研究所研制出抵抗瘟疫的新型药，他们都被救了回来。”李炀,“当时新型药出来之后,没有人敢去试药,最后还是他们三个染上瘟疫的人里,唯一一个女生主动提出了去试药。”

    有人赞叹，“她真勇敢。”

    “是啊，她真的很勇敢。”李炀笑了笑，没再继续，只是忽然低头喃喃道，“比那两个男生勇敢多了。”

    离他最近的孟昕隐约听见这声低喃，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偏头看了李炀一眼，后者回以她一个礼貌的笑容。

    孟昕同样朝他颔首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他们这一群人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四岁，他们年轻而稚嫩，却已经看过无数生死和悲痛，可他们依然都有一颗炙热的心，依然坚持行走在路上。

    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老去也会面临死亡，可他们那一颗炙热的心永远都不会磨灭。

    楼外雨势连绵，整片天地都被乌云覆盖，昏沉光影里，孟昕不经意间抬头往楼上看了眼，恰好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处一闪而过。

    她握着杯子，指甲无意识划过杯壁。

    几分钟后，孟昕放下杯子，偏头和杨妍低语，“我去一下洗间。”

    “哦，好。”杨妍。

    临走前，孟昕拿起搭在一旁的白大褂，走过长廊，从一侧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走廊尽头是一间开水房。

    关澈站在里面，边放着一只水瓶，冒着气的热水正在往里灌，只不过水流很，速度也很慢。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抬头，等着水满之后塞上盖，微微一提，有溢出来的一些热水顺着瓶壁滑落在脚边。

    孙离伟的病房在走廊的另一个尽头，走廊中间的一侧扶梯正好面朝着一楼大厅。

    关澈提着水瓶回去时，偏头往楼下看了眼，看到其中一个座位空着，空凳子前的桌上放着一只水杯。

    只不过喝水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关澈没多留意，抬步继续往前走，快到病房时，听见从里传出的熟悉声音，“我们这几天白天都会过来这里，你们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可以和我们。”

    “好的。”这是孙离伟的声音。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话落，便有脚步声向门边靠近。

    关澈眉梢微扬，往前走了一步，伸去推门。

    门一开，门后的人猝不及防地地出现在眼前。

    刚准备开门的余青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缓气，“哥，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吱声的？”

    关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离门边还有几步远的孟昕，“”

    余青还想些什么，孟昕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知道是和谁，语气轻松，“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余青笑着，“谢谢你啊，孟医生。”

    听到这个称呼，孟昕一时语噎，想和他解释自己目前还不能被称为医生，但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

    等到从病房出来后，孟昕随关上门，听见屋里其他人的话声，“这个孟医生也太好了，人美心又善，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啊。”

    另一道声音响起，“欸，澈哥，你不是和孟医生认识吗，她在国内有没有对象啊？”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孟昕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屋里屋外的人都等了几秒后，才听见男生开了口，语气懒散又淡漠，“不知道。”

    -

    之后的几天，孟昕在忙完之后都会去楼上看一看孙离伟的情况，关澈有时在有时不在。

    偶尔碰上了，孟昕和他也会聊上两句，但也不常聊，毕竟在国内的时候，他们两其实在私下几乎也没有什么接触，大多时候都是好几个人在一起，很少像现在这样只有两个人。

    也许是在异国他乡更容易拉近关系，几天下来之后，关澈和他那几个同学在医疗队里也混了个脸熟。

    平常他们几个不出门的时候，也会来卫生所帮着医疗队整理些资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到了最后一天，医疗队的临时负责人李放邀请关澈和他的同学参加医疗队每次结束志愿服务时都会举办的庆祝晚宴。

    晚宴设在医疗队的驻地。

    傍晚时分，一辆大巴车停在卫生所门前，李放安排了几个男生将大巴车里的药物和一些术器具搬进卫生所里。

    孟昕和队里其他女成员在屋里收拾资料。

    半个时后，所有东西清理完毕，医疗队准备返程。

    因为大巴车是十二座制，加上六大箱资料和关澈他们五人，所以他们只能分成两批回去。

    第一批走了十个人和所有的资料，留下的人呆在卫生所里，等着大巴车过会来接。

    李放和关澈还有其他几人回了屋里，孟昕陪着师姐杨妍在路边取景。

    过了会，杨妍被李放叫了回去，临走前，她把里的相塞给孟昕，“帮我多拍几张照片，回头洗出来当纪念。”

    杨妍学过摄影，每次拍出来的照片都很有意境，孟昕望尘莫及，“可我不会拍啊。”

    杨妍边往所里跑边道，“你随便拍，我能修回来的。”

    “”

    夏日晴天的傍晚，晚霞瑰丽动人，暖橙色的光芒映在窗户上，折射出粼粼光影。

    孟昕举起相对着四周的建筑楼咔咔拍了几张，随即又收，低头翻看着刚刚拍的照片。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孟昕以为是杨妍，抬头转过身，里举着相，“师姐，我刚拍了——”

    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不是杨妍。

    关澈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身影修长，眉眼被暮色晕染，消去了三分疏离冷淡。

    “拍了什么？”他问。

    孟昕没想到是他，愣了一秒，才放下回答道，“随便拍了几张照片，我师姐还在里面吗？”

    “嗯，李老师好像有事和她。”关澈视线落在她里的相上，下巴轻抬，“这个，我可以看看吗？”

    孟昕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里的相，有些犹豫，“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师姐的”

    关澈了然的点点头，“没关系。”

    “不过。”孟昕又把相递给他，“我可以给你看我拍的，就是可能拍得不太好。”

    关澈无声地笑，伸接过相。

    他的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平滑整齐，背上有很清晰的脉络痕迹，拿着相的时候，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效应。

    孟昕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没头没脑的想象到他拿着术刀时的画面，只是那画面存在不过三秒，就被她删除了。

    像是欲盖拟彰，她匆匆挪开了视线，站在一旁，等着他看完照片。

    孟昕刚刚只是随便拍了五六张照片，拍得还是同一个地方，关澈花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完了所有。

    关澈放下相，“拍得挺好的。”

    孟昕知道他是客套，也没多什么。

    过了几秒，关澈问，“我可以拍几张照片吗？”

    孟昕笑，“当然可以。”

    关澈抬头看了眼周围林立的建筑楼，找到刚刚在照片里看到的那栋建筑楼，调试了相各项数值之后，抬举起相对着那一处按动了快门。

    孟昕看着他的架势有模有样，随口道，“你学过摄影吗？”

    “以前学过两个月。”关澈拿着相没放，快门声时响时落，淡声，“后来觉得太耽误玩的时间，就没学了。”

    “”

    关澈对于自己这个不想学的理由没有过多解释，拍完这一处的景之后，他拿着相往前走了几步。

    孟昕停在原地没有过去打扰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过了会，关澈拿着相走了回来。

    “你拍好了？”孟昕问。

    “嗯，随便拍了几张。”关澈把相还给她，看到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大巴车，轻声提醒，“车来了。”

    孟昕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确认了是医疗队的接送车之后，道，“我进去叫他们。”

    “好。”

    卫生所离驻地不远，到地方之后，孟昕和杨妍拿上自己的包，准备回宿舍洗个澡。

    关澈跟着李放他们一起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孟昕提了句，“对了师姐，刚刚我那个朋友用你相拍了几张照片。”

    “啊，没事，随便拍。”杨妍不怎么在意，“反正也不会又比你拍得还差的人了。”

    “”

    “不过，你这个朋友长得还挺帅的啊。”杨妍好奇又八卦地问了句，“他有女朋友吗？”

    孟昕摇了摇头，“不知道。”

    杨妍自己嘀咕了几句，等到了宿舍之后，孟昕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杨妍坐在桌边翻看照片。

    关澈拍了不少张照片，而且构图色温什么的都非常好，一点不亚于杨妍的专业水平。

    杨妍惊叹完，继续按着相方向键，一张一张往后看，大概翻了十张的风景照之后，她终于看到了一张人物照。

    画面里的孟昕并没有看镜头，只是一个侧脸，她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夕阳落下来，像是给她加了一层天然的滤镜，朦胧而美好。

    杨妍继续往后翻，发现后面的每一张照片几乎全都有孟昕的身影，就好像拿着相的人，自从把镜头落在她身上之后，就一直没有挪开过。

    等到孟昕洗完澡回来，杨妍凑过去，试探性地问了句，“昕昕，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闻言，孟昕眼皮忍不住突突跳了两下，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杨妍伸把相拿给她，“他总共拍了三十五张照片，其中有二十张拍的都是你。”

    孟昕没接相，“只是拍我而已，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杨妍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迅速转了话题，“那你知道对于我们喜欢摄影的人来，最常拍的是什么照片吗？”

    孟昕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问题上多问，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不知道，是什么？”

    “是美好的景色、让人心动的画面、还有。”杨妍停下来，看着孟昕，“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