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告白卅七次
告白卅七次
泪水落下来的瞬间, 皆川夏觉得很丢人。
又不是第一次被告白,哭哭哭,哭毛线啊>_<
可是眼泪根本不听话, 顺着脸颊淌下来, 吧嗒吧嗒地掉。
她羞耻地咬住唇,抬起手, 想暗搓搓地在脸上擦一擦, 手背将将碰到眼, 手腕一紧, 被人牢牢钳住, 接着,柔软的棉质手帕,轻柔地覆上她的双眼。
她没动,任由赤司轻轻揉着。
而且,他越擦,眼泪掉得越凶。
越擦,越想哭。
越哭,越委屈。
她的一只, 蜷在沙发里, 倔强地咬着嘴唇, 哭得无声无息, 委委屈屈,引得身边的男人心尖都发疼。
赤司征十郎略低下头,轻轻地替她擦脸, 动作温柔到近乎虔诚。
可还不行。
愈来愈多的委屈,化成水,汇聚成汪洋,将他溺毙于其中。
他恨自己的无能。
拼尽了全力去爱她,宠她,呵护她,怎么还让她有那么多的委屈,多到只能诉诸于泪海。
“夏夏……”
很轻很轻地一声,像叹息。
皆川夏微怔,然后男人拽住她的那只手,略略一用力,她便落入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里。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被这种味道熏得,她鼻子一酸,更想哭了。
眼泪浸湿了他的胸口,偏偏她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种无声无息的哭法,可真够要命的。
赤司手轻拍着她瘦弱的背,微微垂着头,压低声音,柔声哄着她:“夏夏,不哭了,嗯?”
皆川夏手指攥着他西装的衣襟,脸埋在他胸口,不为所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得情难自已。
明明,明明不想的。
她心里难受,又矛盾得不行的时候,一只略带薄茧的手,很柔很柔地挠着她耳边,粗粝的指尖,轻轻挑起黏在脸上的碎发。那只手很耐心地,将一缕缕的发丝,别在她耳后。
“夏夏,”他在她耳边低低声地笑,“你的假睫毛哭掉了。”
假睫毛?
皆川夏震惊地仰起脸。那双多情的眼睛,被泪水洗得微微泛红,泪盈盈的,如微濛烟雨中瑟瑟的桃花。
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她要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软语低吟娇里娇气地哭起来……
赤司征十郎眼底幽暗,喉结微动,忍不住闭了闭眼。
复又睁开,然后伸手,拇指和食指并拢,在她脸上捻起什么,送到她面前。
皆川夏:“……”
一根原装的眼睫毛。
“这么长,”磁性的嗓音,含着沙一般的低哑,“不是假的?”
他声音压得极低,两个人靠得很近,以致于在这黑暗中,她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神。那种幽深的,捉摸不透的,让人……
心慌。
她耳尖发热,忍不住推开他。
没推动。
她掌心触到的肌肉,结实,紧致,刚刚哭的时候没什么,现在就感觉,就,就很不好意思>_<
“放开我。”她声音的,软软的,带着点软糯的鼻音,让人忍不住想多宠着她一点。
男人松开圈住她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发旋:“薏总,”他话的时候,眼睑低低敛着,薄削的唇勾起,眼底流动着细碎的光芒,“别什么都憋在心里,你有什么委屈,不能和我的?嗯?”
尾音微微地上挑着,极尽温柔又宠溺的一句。
但内容却把皆川夏惹毛了,她声音极,但是很凶很凶地:“赤司征十郎,这句话你最没有资格了。我什么话没和你呢?你……你什么都瞒着我。”
他不提,她都快哭忘了。
这个大大大猪蹄子!!
是谁伪装成她可爱的天使,混进读者群里来勾搭她。
是谁一边冷艳高贵地丑拒她,又花尽心思想得到她的宠爱!!
是谁把所有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出来?
是谁啊!
是谁?!
皆川夏仰着脸,很有气势地瞪着眼前的男人,然而有些事越想越生气,气着气着,豆大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手臂温柔地圈住腰,面前这个人微一发力,她又自投罗网了。
皆川夏在抱还是不抱之间,纠结了没有三秒,揪住人家的真丝领带,开始擦眼泪。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他一笑,她心情更不好了,扯着领带的爪子不由得用了点力气,男人顺势低下头来,声音低低地哄她:“偷偷地接近你,是我不对。乖,别拿我犯的错,惩罚你自己,嗯?”
磁性又好听的声音,顺着她的耳朵,痒痒地钻进心里。她感觉耳朵有点烫,偏了偏头。男人手指挑着她鬓边的碎发,轻柔地卷着,不想放过她:“除了披着皮偷偷接近你,别的事,你摸摸良心,我瞒过你什么?学业,工作,生活,欢笑,烦恼,方方面面的,什么瞒着你不了?甚至包括感情,包括……”他越声音越低,最后只余气音,“我的初恋。”
“哦?”皆川夏泪汪汪地看向他,嫣红的唇瓣微微动了动,舌尖卷出缠绵又动听的一句法语:“Je t“aime。”
赤司征十郎呼吸一重,喉头轻滚。
“不妨给我翻译一下,这位先生?”
男人垂着眼睛,欲言又止地盯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眨了又眨。
眨得皆川夏好生气,她气闷地低下头,抓起这人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
他单手搂着她,在她耳边很压抑地闷哼一声,那个声音,怎么呢?
很……
反正听得她耳朵一热,咬不下去了。
可又极为不爽,皆川夏挣开他的控制。
只要一想到有好几次,他们明明相距不过几米,一个立于车外,一个坐在车里,还拿着手机聊天,就真的很想咬死他。
距离那么近了,却又那么远。
好过分了这个人。
他那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皆川夏解锁了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爆发出来,吵到别人。所以她只能把满腔的怒意,全部用来摧残她的电话。
“用一句‘友谊天长地久’来发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骗?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她字的时候,眼泪很不争气地砸了满屏。
赤司征十郎眼神暗了暗,拿起帕子给她擦脸,声音很轻很轻地:“你见谁耍人玩,把真心赔进去的。”
还在字控诉他的姑娘,闻言愣了下,指尖死死地摁着屏幕,没动。
“我这个人,的确很多事情,羞于启齿。”轻软的面料,温柔地刮着她微红的眼角,“那些未对你言的,给我个机会,以后慢慢给你听,好不好?”
最烦被他这么哄着!
皆川夏气闷,“你确定你能交代了?”
赤司征十郎垂下眼,薄唇微微弯着,点头。
“闭嘴吧,”皆川夏扯着他的领带,擦了把眼泪,“我要看电影,不想听了。”
*
是要看电影,但皆川夏其实脑子很乱,看什么都是旁边那个人,活活气死人嘴脸,是以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看似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电影。
实际上,完全就是在发呆。
电影正演到男主追女主,天天绞尽脑汁在网上找段子逗女主开心,女主收到短信,会心一笑,但就是不回他。
皆川夏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有段时间,她也是经常给某人发短信的,但是这个人跟女主一样讨厌啊,从来没回过他。
她又郁闷了。
转头瞪了赤司征十郎一眼。
男人正弯着腰,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湿巾,见她看过来,抿着唇温温一笑,分了一张给她。
皆川夏无语地接着:“……”
她无语地看着这个人,安静地敛着眉眼,认真地擦手。他掌心宽厚,指骨修长而白净,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整只手有点好看得过分。
……
她是,没包成粽子的那只。
他擦净手,将纸丢进她吃完的爆米花桶里的时候,动作幅度有点大,衬衫的衣袖向上带了一下,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以及……
两排整整齐齐地牙印= =
她刚刚好像咬得用力了点。
她移开视线,哪知偏巧和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他唇角微微勾着,低笑了一声:“要我帮你擦吗?”
皆川夏面无表情地用纸巾盖住脸。
怎么这么讨厌。
回国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个人联系了。
想通了的南风知我薏大大,飞快地解锁了手机,把宇宙第一铁粉给拉黑了。
刚放下手机,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个剥了皮的葡萄。
她一惊,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唉~幸好他跑得快。
葡萄是个头比较大,又甜汁水又足的品种,这种甜滋滋的味道,感觉让心情都变甜了。
皆川夏瞥了一眼,单手剥葡萄皮的某人,心里想,算了!
还是偶尔把他从黑屋里放出来透透气吧。
看在葡萄的份上!
*
《向全世界最好的你告白》真的是□□一枚了,电影没播完前,皆川夏还担心一会儿出去只有她眼睛红红的,多难看啊= =
然而没想到,男女主因为误会女主出国了收割了一波泪腺,七年后,经历种种,男主向女主告白后,又迎来一片鬼哭狼嚎。
因为一直走神,只在最后洒了点热泪的皆川夏,反而成为嚎得最不厉害的那个。
电影散场,照明灯亮起来,皆川夏后座那个姑娘,抱着网球巨星男朋友的胳膊,哭得站不起来。
这部电影的制作班底也太可怕了>o<
皆川夏当即决定,补功课的时候,她要一个人偷偷在家补。
本来以为这姑娘够夸张了,没想到她因为哭得脸难受,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刚到门口便发现,冲野洋子抱着个水龙头,哭得不撒手。
皆川夏站在门口纠结死了,感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大明星应对得体,在脸上泼了把水,很亲和地对她微微一笑。
皆川夏吸了吸鼻子,走到她身边,找个借口替她挽尊:“这故事太动人了。”
“是啊!”冲野洋子点点头表示赞同,“刚刚电影开场的时候,就发现你貌似哭了,你男朋友一直在哄你,感觉他平时一定把你宠上天了吧?”
妈呀!
丢死人了。
哭得那么丑,被发现了QAQ
皆川夏羞耻地低头揉脸,而且男朋友什么的,他还不是呢……
怎么回答啊= =
哪想到,她没答,人家就当她默认了,然后大明星很好奇地问她,“你是看过原著了吗?你知道吗,你在哭的时候,搞得我也很想哭啊。这绝对是看多少遍,想起来都能甜哭的系列。”
原著?!
这种时候没看过也必须看过啊。皆川夏感觉非常囧了:“哈哈,是啊……”
她正暗暗担心,大明星要问她读后感什么的,她该怎么临场发挥一本作文。这时候,包包里的电话,救了她一命。
一接起来,先听到的是室友兜兜带着哭腔的声音:“知薏~”
*
因为兜兜的一个电话,皆川夏当即改签。
其实决定改签,倒不是因为兜兜出了大事,必须见她,只能,这给她当下最好的不去面对赤司的理由。
她并不是多理智的一个人。
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不想带着闹别扭的情绪,去做什么决定。
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想来也看透了她这点的心思吧……
仁王雅治跟地勤嬉皮笑脸地扯皮了半天,终于帮某个要回国的傻子搞定了托运。一回头,发现对方傻乎乎地站在那,盯着朋友手中的冰淇淋在发呆。
熊孩子还以为她眼馋呢,扑腾着从爸爸的身上爬下来,冰淇淋蹭了他金发碧眼的老爹一身。
仁王雅治气不一处来,照着某人的脑袋就是一个盖帽:“噗哩,出息点吧你,航班快起飞了,对着弟弟放什么电。”
皆川夏疼得眼泪快下来了,觉得自己被得很冤:“……你今天吃了炸^_^药了?”
仁王雅治也很委屈:“……”
这噗哩的的是人话吗?
接到她的电话,他立刻蹿到2714给她拿行李,然后一路飙车到电影院,结果看到她和2713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异常般配地从电影院走出来?
而且那厮眼睛都黏在这傻子身上了,他本来还挺庆幸这傻子比较瞎,现在……
他只觉得自己有点瞎。
他忧伤地抹了把脸,一股郁闷好白菜被猪拱了老菜农心态,油然而生:“本大爷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可长点心吧。”
皆川夏一脸懵地看着他:“……”
而她大爷,则惆怅地卷着辫子,一脸深沉地:“这个做人啊,一定要向前看。路边的野花,也可以采采,但是回头草嘛,能不吃就不吃。”
戏要多足,有多足。
导致皆川夏酝酿出来的那点离愁别绪不心笑喷出来:“噗。”
仁王雅治嫌弃地斜她一眼,嘴皮子一掀,皮笑肉不笑朝她挥挥手:“一路顺风。”
皆川夏也是上了飞机,才后知后觉,他为何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她买的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因为登机晚了点,她来时邻座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靠着座椅,长腿绅士地屈起,手里擎着份《环球时报》,优哉游哉地翻着。
怼上那密密麻麻的英文,皆川夏完全不想再转头看一眼。
她越过邻居,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没想到,邻居却主动放下报纸,转过脸来,对着她笑了一下。
眼镜片后,那双蕴含笑意的眼睛,似点墨勾成的一笔,自眼角向眼尾渲染晕开。
皆川夏:“……”
那人见她没什么反应,瘦长的手指,托着镜框,随手摘掉护目镜,略往她这边倾了倾身,略带薄茧的指尖,在她眼周轻轻划了一圈。
皆川夏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幸村君,你干嘛!”
“嗯……”幸村精市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得出结论,“你哭垮过长城?”
呸!
你才哭垮了长城。
你咒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