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着阎清此刻的表情,那副从容荡然无存,旭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慵懒的得意,他勾起唇角,略带挑衅的看着阎清!
愤怒,仇恨,新仇旧恨桀纣而起,饶是如阎清这般如机器般能理智控制情绪的人,如今也是暴怒不止。
这辈子从无仅有的怒火烧心,灼的心脏都挫疼。沉沉如死水的脑海,无数回忆的画面一点点的从水底翻滚浮现……
她虚弱却强颜欢笑的模样,她欣喜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几日前,她遭受换魂反噬得了眼疾却又笨拙隐瞒的模样。
阎清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面若九尺霜冻,寒冷的盯着旭华:“本君定要你的命来偿还!”
“阎清,我的命就在此处,你有能耐就来取啊。不过阎清,你大概忘记了,今日就算是我陨落于此,连接地府与鬼族的大门已开,我鬼族十万大军会荡平你冥界,若是我死了,那么你冥界别想有一魂一魄活着。”
旭华得意的笑出了声,只是在他嚣张之语刚完时,苍穹顶上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噼里啪啦声。
他猛地抬头朝着天空望去,随后,湛黑的眸子一缩,脸色大变:“她想做什么?”
在旭华疑问之语吐出时,站在他身旁阎清的两尊魂魄已踏空而起,朝着顾凉的方向飞跃而去。
……
身边无数跃动的魑魅魍魉被九幽剑上的罡气斩断,快速奔袭上九天之上后,顾凉氤氲满水雾的眸子落在了远处阎清的背影之上。
依依不舍的望了几眼之后,她露出笑:“我还能有下辈子吧?若是还能有下辈子,我定离你远一些,免得我又笨又蠢,又遇到这些倒霉事。”
完,她表情一变,凝重着朝着黑色夜空中那巨大的窟窿瞧去,那巨兽似是感应到了有人逼近,诡异头顶上那双诡异瘆人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凝了顾凉一眼,见飞跃到它面前的不过是个凡人,巨兽‘鸷咻’又慵懒的闭上了眼睛。
“畜生,今日你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看了每一个敌人。”顾凉冷冷地勾起唇角,嗤笑声之后,疯狂的抽动体内灵力,如当日剥离一魂一魄那般,如法炮制的将自己灵魂中剩余的魂魄抽离炼化成最纯粹的能量封存在九幽剑之间。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所以这次顾凉在剥离魂魄的时候并未遇到问题,只是从一魂一魄变成只余下一魂保命,这身体遭受的痛苦不和同日而语。
那种如断筋骨,剥下人皮,挖肉取髓的极致疼痛,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娘亲,娘亲,不要啊,娘亲,我求求你,你停手啊。”肚子里,阎宝感受到了顾凉生命力如水流般风速的流逝,他惊恐的大喊着。
可崽子喊的再凶,顾凉都听不见了,只是母子连心感受到崽子的焦虑,顾凉轻声的安抚道:“宝宝,娘亲会留着一条命,保证你能顺利出生,宝宝,娘亲可能没办法陪着你了,娘亲对不起你!宝宝,你睡吧,睡醒就可以见到你父亲了……”
“不要!不……”阎宝凄惨的叫声一点点淹没在困意之中,最后意识里那点稚嫩的童音消失在脑海之中!
在她疯狂的敛攒之下,九幽剑发出的威势愈来愈恐怖,到最后一魂被抽离之后,天空勃然变色,积压的黑色云层疯狂的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能量如涟漪一般在天空荡开。
这恐怖的威压之下,那巨兽倏然睁开了黑色的眸子,见到眼前芝麻粒大的凡人手中持着极具危险的神武,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威胁的嚎叫声。
“畜生,死吧!”顾凉吐出一口鲜血,提着剑,朝着巨兽挥去。
她速度很快,快到了空气都被破开了,而地上鬼族的妖邪魑魅瞧见巨兽有危险,纷纷狰狞着表情朝着顾凉。只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数想要接近她的人,都被九幽剑散发的剑气绞成了碎末。
顾凉的灵魂被注入剑中,而她的执念便只有一样,杀了巨兽‘鸷咻’,而执念之中,所有靠近她的,妨碍她的都成了她的敌人。
是以,所有想要接近的,被九幽剑自动划分到了敌人范围之内。
便是阎清也被剑气阻挡住了脚步……
那巨兽瞧见形势不妙,缩回了触手就想逃命,可顾凉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又怎么会让它顺心如意,瞬间爆发出了九幽剑最后的剑威。将剑转化成了弑杀之场。
九幽领域出现的刹那,巨兽惊叫着,随后,便是剑化成了无数道金色的风,如漩涡一般,将顾凉周围所有的鬼祟,连同那巨兽绞杀成了碎末。
而阎清,亦是被伤了个彻底!
他红衣被鲜血浸染,浑身布满了创口,可便是如此他都没有退让,朝着顾凉所处中心飞跃而上,碰触到她柔软的身子,阎清眸子猩红,声音暗哑:“卿卿,你做了什么?”
摧枯拉朽的一击后,漆黑的夜空又恢复如初,周围荒凉空寂,便是剩下不多的鬼族也是像被下了定身咒,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看着顾凉。
“殿下,终于了结了,对吗?往后,我不会再给你制造麻烦,困扰了,抱歉,还有……”顾凉微微抬着脖子,抬起疲累的手摸上了阎清冰冰冷冷的脸:“我爱你……”
……
事情发生在刹那烟火之间,快到了旭华未曾有所反应便结束了,直至脖子里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才转过变的麻木的身子,看着身后白衣‘蚀魄’的阎清。
“怎么回事,!”白衣‘蚀魄’声音冷清,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可从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中涌动的情绪,依稀能瞧出此刻他的心情是如何。
旭华想要轻描淡写的去解释这一切,可是当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般的颤抖,害怕:“阎清,我们都输了!输给了她?”
“她若有事本君杀了你!”白衣阎清脸上突然露出暴虐的神情,提起手中长剑,便朝着旭华刺去,旭华轻松的抵挡掉了他的攻击。
随后开口:“我鬼族的禁术从来都是不可逆的,这次她除了留下一魄之外,剥离了所有的魂魄,的确九幽除了是神器之外,还是最好的转化容器。今日,阎清,今日你我都一败涂地,咱们之间的账往后再慢慢算。”
旭华完,眸光在顾凉的身上顿留了会儿,只是,眼底那点痛惜动容最后被掩盖。
……
最终鬼族入侵冥界的那场战役以冥界全胜收场,鬼族太子旭华重伤被救走,鬼族妖邪大军被清绞,没有人知道那场战役背后发生过什么。
只是地府后人谈论起时,的都是阎王殿下无人可敌,在鬼族太子被救走之后一人奔袭鬼族,杀了鬼族十三支将领,掀起鬼界一片腥风血雨,无上神者之威,让鬼族之人谈之色变。
所有人以为阎王殿下是为报当日之仇,出出当日之气,才会如此疯狂!
当然,枉死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多了,鬼族与冥界这一战在多年后又被添上了不少传奇的色彩,其中又有参与当日战役的鬼差,在亲眼见到巨兽被杀的场景后,又将当日事添油加醋的润色了。
“那娘子,可真是了不得,连巨兽都能斩于剑下。”
“殿下找的女人岂能平凡?不过,这么长时间,都在那娘子如何杀敌,就没起过别的。比如,那娘子是何人?何方人士?”
“对啊,对啊。”
“你们不知道吧,那娘子受了重伤,从那日起,阎王殿御医不知去了几批,可那娘子依旧昏睡不醒,我相公的姨奶奶的婆母家里便有做御医的。是娘子可能醒不了了……”
“什么?”
“你们可声着点,这事可不能瞎传出去。”
……
彼时,九幽世界后山寒潭里,女孩被置于寒冰床上,她娇嫩的容颜漂亮依旧,只是呼吸孱弱着,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就像是睡死了过去。
“你确定这法子有用?”蚀魄阎清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盘坐着的骸魂。
彼时,阎清一魂一魄都居于此处,在顾凉灵魂受到重创之后,两人找遍了所有禁术古籍,竭尽所能的想法子给她恢复。
“本君能感受到,这九幽世界里她的魂魄未消散干净,将她留在此处,虽然不能治好,但情况不会再恶化。便是只有一魄,她也能活着。”
“你倒是想得开!”蚀魄冷嗤一声,又看向躺在寒冰床上的女孩,他冷鸷的表情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亏得她想到这么蠢的办法。”
“你与本君重塑真身重聚神魂之后,便可以把原本属于她的一魂一魄还给她,剩下的,往后再慢慢想法子。”骸魂完话,便又渡了些灵力给她:“从前的事,本君不想再去计较了,也不想再把自己困在围城里,等她醒了,本君算与她从新开始。便是从今往后她只剩下一魄了,本君也只会待她一人好。”
“不想再自欺欺人吗?只是她那般愚笨,怕是往后一个不慎把最后一魄都玩没了。”蚀魄嗤笑一声,看向寒冰床上的女人,他与骸魂本就是一体,对顾凉的爱是一样的,恨自然也是一样的。
不过,一魂一魄性格皆不相同,就如人性一般,善恶各一半!
骸魂若存着些温和,那蚀魄就是阎王殿下最冰冷无情的一面。
十个月后
顾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她很冷,那种刺骨的冷意又伴随着真真假假的梦境,一帧一帧走马观花般,梦境里,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消瘦,宽阔,又那般的让她沉迷其中。
只是,当她想要伸手拉住那人的背影时,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镜花水月,手捞进水里,只成了无数幻影。
直到一个名字出现在耳边,她才倏然地睁开了眼睛。
阎清!
阎清!
“娘子,你醒了,你醒了,你快要吓死我了。”初裳趴在顾凉的寒冰床昏昏欲睡着盹,突然被顾凉动作惊醒,她惊奇的开口叫出声。
顾凉懵懵的,脑子里掺杂着许许多多混沌的画面,盯着初裳许久后,她才呢喃的出声:“我,我没事,我记得……我剥离了魂魄……杀了……鸷咻……”
“娘子,你记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失忆,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好,能看见东西吗?殿下,你可能会记不清东西,会失明,会耳聋,会……”
“我就是感觉很累,没有力气,还有我的腿好像没有知觉了。”顾凉想要挪动身子,可让她惊恐的是,从腰部以下,她竟然没有感觉了。
“难道娘子失去七魂五魄之后的后遗症是腿脚有疾,只是腿脚没有劲儿吗?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初裳有些激动,又心疼的紧,想到顾凉如今只剩下一魄了,就像是燃着的烛火,那么虚弱,风一吹就灭了。
“初裳,听你的话,好像我腿不好了,还是好事?”顾凉心底一凉,尝试几次都不行之后,她又想掀开被子看看自己腿脚还在身上吗。
只是,掀开被子瞧见自己原本平坦的腹变的圆滚滚的,像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婆,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初裳,我的肚子,你告诉我,我这是躺了多久,昏睡了多久?”
“娘子,你躺了十个月了,这期间殿下又找了一枚精魄给殿下吸收了,所以算着时间,也就这几日了。”初裳兴奋了一会,想到顾凉醒来的事还未告诉阎清,初裳又起身道:“我去与殿下听娘子醒了,殿下这十个月可是衣不解带的日日在这儿守着娘子呢。”
初裳离开之后,顾凉感觉自己快要接受无能了,她之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下一魄只是为了让孩子能活着,如今她躺了十个月,醒来,却告诉她孩子也快出生了,她也还活着。
她冒险剥离魂魄之后,后遗症是腿疾,往后可能需要坐轮椅!
她踹了口气,又挪了挪腿,发现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这叫她难受的想要哭。
“卿卿!”
“殿下?”顾凉凝视着急匆匆出现在洞口的男人,他似乎来得急切,衣摆跑的有些凌乱,手里端着她最爱吃的梅子,沉沉地眸光略带柔和的望着她。
实话,习惯了冰冷又毒舌的阎王殿下,如今这般似乎无害的男人,倒是叫顾凉有些应付不来,一时之间沉默尴尬围绕在两人之间。
“殿下,我还活着哈,真是幸运。呵呵!”她稍稍靠在冰床之上,虚弱无体力的身子软绵绵的,盖在身上的薄被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
阎清接住了被子一角,细心盖在她身上之后:“除了腿,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心底不舒服能不能算,就是感觉有些伤感。”顾凉讪讪地笑了笑,从旭华那儿得知了这所有的事情之后,如今她又活着与阎清面对面,她真的不知该怎么?
心底如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掺杂!
“本君该你笨还是蠢?旭华那等拙劣的谎话,你也能深信不疑。”阎清突然道。
“嗯,是挺笨,我才发现!往后不知道崽子会不会遗传他老娘的脑子。”顾凉自嘲的笑了笑,又很想哭,她这受了那么多,结果老天爷告诉她,所有都是自作自受。
“卿卿,那日在三清台,你最后的那句话,可还当真?”阎清未接她的话,却又提起了另外的事。
只是他的话让顾凉云里雾里一阵懵,她问:“最后我什么了吗?”
“你好好想想。”
顾凉安静了会儿似乎真在认真的想自己那日过的话,那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所有把想的要的都了,所以最后,她好像对着阎清表白了?
呃……
“殿下,如果我不爱你,又怎么会被旭华骗的团团转?可是现在的我最不配爱你吧!”
阎清的眸光温柔了下来:“我们重新开始吧,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好嘛?”
阎清的话语让顾凉倏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你什么?”
“本君……”阎清又重复了一遍。
“殿下,你等一下再,我肚子好像有点疼……”顾凉突然断了他的话,捂着肚子。
阎清:“……”
一直窝在角落里听爹娘情意绵绵的阎宝终于暗戳戳的羞羞地断了他们:“娘亲,娘亲,宝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等一下,等下,崽啊,我还虚弱,你能不能改天,改天再……你娘亲要剖腹产,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