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面辅料博览会，对于尚悦集团各个品牌都是很重要的，所谓面料是设计的载体，订到好厂的便宜面料，能够大大降低各家工厂的制衣成本，也能吸引到更多客户。

    亚历山大每年出差名额是三、四个，姜可前几年很忙，也不得经理喜爱，这种高补贴出差、只要订订面料，还能长见识的好事，没有一次落到她头上。

    九月一到，几场雨后，天气渐渐转凉，空气里泛起秋日的清爽。这半个多月，每天晚上九点一刻，付峥都会来电话，雷不动。姜可从挂断到敷衍，再到偶尔也能听他几句，心里有微微的转变。

    他脾气真的变好了，她怼他，他不生气；她滚，他咬咬牙，就好。她不接电话，他也不会一直，只发短信“晚安”。

    那晚安两个字，竟让她读出一丝大男人委屈的味道。

    姜可感觉自己在跟一块橡皮泥话。她搓圆就搓圆，她捏扁就捏扁。她有气都没地方使。

    忙碌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姜可接到侯向龙微信，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这两天？”

    “对，面辅料博览会，你不知道？”

    “我知道。”这消息对姜可来太仓促，她就没想去过，“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侯向龙笑，“把你自己带好，然后带点日常用品就行。大概三、五天吧，很快就能回来。”

    “你、玲、我还有工厂王主任，没问题吧？”

    姜可点点头，她虽然不喜欢出差到处跑，但能去面料会还是很有趣的。

    “今年也在S市吗？”记得过去都在S市。

    “不在S市，你今年巧不巧？今年换地方了，就在B市！是不是离你家很近？方便的话，你还可以偷偷回趟家。”

    侯向龙笑呵呵完，一抬眼，看见姜可表情有些古怪，她抿着嘴，白着一张脸，若有所思。

    侯向龙不由心虚，敲敲桌子，“怎么了？有问题可以提！”

    姜可嘴唇颤了颤，最终道：“侯总，可以换个人吗？”她不想回C市，更不想去B市。

    侯向龙正正神色，“姜，这可是公司的决定，你，必须去。而且这种好机会，多少同事都想去长长见识呢。”

    刻意等到临出发前跟她，就是防止出问题。

    “你是有别的问题吗？”

    侯向龙看着她，总觉得她表情有些怪，但哪里怪，他也不上来。

    “……没问题。”

    许久，她。

    从公司回去一路上，秋雨纷纷，姜可单手撑伞，另只手提着刚买的灌汤笼，一路都在想。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北方了。

    她的故乡在C市，和马上要去的B市位置相邻，车程一个时，高铁二十分钟，很近。

    离这里却有六七百公里。

    上次她回去时，还是在三年前左右。

    短短几天，生活天翻地覆。她从父母疼爱、生活娇贵的公主，变成被人用异样眼光看的孤女。

    这几年，她虽然很想很想家，但也不想回北方，不想忍受那些亲戚们的嘲讽，也不想再去回味当年的她认为的“公主”生活。她窝在这个温婉的江南镇，时而会厌烦，时而会不安，但，住久了，也习惯了。

    擦肩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肩上。

    姜可转头，看见一个男人撑着把纯黑雨伞，背影落寞孤寂，刚刚背过身。

    是陈敏信。

    刚才好像有人叫自己，但她在走神，并没听见。想开口叫住他，又见他已经走远了。姜可也没再多想，回到公寓，低头收拾行李。

    许久没回，她心里紧张担忧，只希望一切顺利。

    ·

    因为姜可的忽视，陈敏信一夜都没睡好。亚历山大有他不少朋友，他早早就听了姜可跟侯向龙同去的消息。

    一提到侯向龙，他心里就满是恨意。

    那个后来不好惹的壮汉他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那人也没得到姜可，况且接触太少，他根本无从下手。但侯向龙成天在他眼前晃悠，见一次，他心里的恨就多一点。

    凭什么他那天要阻碍自己，又凭什么把自己调到保罗？

    要不是那天他阻碍，早就……

    最近求婚失败，工作不顺，奶奶更是唉声叹气，天一凉，又生病住院了。

    陈敏信越想越恼。

    他把一堆毫无创意的款式图保存好，从办公室离开，刚要下楼卡，有同事拍他肩膀，“陈敏信，王总让你去她那一下。”

    陈敏信刚来保罗，压根不认识什么王总，硬着头皮过去。

    推开办公室门，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右手边架子上还挂了只香奈儿限量包包。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扮艳丽的女人，年约三十，涂着金色眼影。

    陈敏信认出是那天餐厅侯总女朋友时，心里咯噔了一声。旋即，胸口又憋着一股气。

    凭什么侯向龙拆散他跟可可，自己不要脸靠女人上位不，爱□□业还能顺顺利利？

    男人面相出众，秀美精致，王丽丽自然也记得他。想到自己男朋友带了个漂亮女下属出差，她心里早就不爽，最近亚历山大的风言风语她也听不少，特想弄弄清楚。反正，现在这伙子是她手下的人了。

    那女下属到底跟侯向龙怎么回事，这伙子应该最清楚。

    “你是从亚历山大调来的？”女人问。

    “嗯。”

    “因为什么？”

    陈敏信细细量女人几秒，眼里掠过一丝阴郁的光，很快掩住，抬起头，换成无奈苦涩的表情，“因为我跟心上人求婚了，她没同意。”

    “上头不喜欢办公室恋情，第二天就把我调走了。”

    他得是实情，只是语气别有意味，在敏感多疑的女人听来，更是有问题。

    王丽丽嘴角冷冷往下撇，联想那天侯向龙还特意回餐厅找手机，越想越怪，恨不得扇死侯向龙和浪蹄子。

    ·

    三天后。

    九月中旬，北方正赶上秋老虎时节，烈日炎炎，天空没有一片云朵。B市是典型大陆性气候，干燥闷热。一下飞机，侯向龙就不断拿纸巾擦汗。

    马路两边栽有高大梧桐，绿树成荫，车里的空调凉嗖嗖吹着冷风，大家这才好一些。

    抵达酒店。

    玲望着奢华的酒店大堂，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繁华街道，声道：“咱们出差补助不是每天就三百吗？”

    虽然三百不少，但他们不合住，一人一间房也不够呀。

    “没事，现在有折。”侯向龙。

    他们做了一上午飞机，现在正是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饭，回房间休息一会，准备下午两点出发去面辅料大会。

    一刷开门，姜可却惊呆了。

    她环视一圈房间，出去看了看房间号。

    2102。

    没错呀。

    姜可正思索着，侯向龙拿卡刷开对面的房门。

    “侯总，你是不是订错了？我这个房间…”

    “这一层是主题房，现在有优惠，只能订到这个，这里离展览中心近，你就委屈一下吧，玲他们住的也是。”侯向龙指指他旁边的房间，解释完，刷卡进去。

    姜可哦了一声。

    可她从刚才短暂一瞥中，看见他的房间明明不是这样的。

    姜可无奈，只得再次刷卡，推门进去。

    水床铺着猩红四件套，双人按摩浴缸，两侧还缀有水晶珠帘，脚下是厚实松软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绵绵。

    她放下行李，一抬头，看见天花板上还悬挂着两只皮质圆环，上面缀有一圈白毛，像装饰，又有点像刑·具。

    “……”

    姜可沉默了一会，懒得再管这些，躺回床上。

    结果一转身，刚好跟床头柜上东莞粗犷风的玩具对上。

    “……”她再次被噎住。

    她闭上眼睛，计算着还能午睡的时间，嘴里默默数羊。正要入睡时，隔壁房间传来刺耳的“砰！”一声。姜可被吵醒，厌烦地将空调温度调低，蒙上棉被。

    一扇墙后，付峥屏住呼吸，听那边没动静，这才放下心。从刚才旁边嘀嘀的刷卡声开始，他身上就火烧火燎的，尤其是在看见那些玩意之后，像有只手在心口疯狂抓挠，惹得浑身燥热，气血上涌。

    捡起地上被不心吹爆的气球碎屑，丢进垃圾桶，他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只，放在嘴边吹，带荧光的粉色气球很快鼓了起来。付峥了个结，盯着圆溜溜的气球，剑眉紧蹙，难掩嫌恶。

    大塑料袋里装着几百只，侯向龙笑嘻嘻他特意没买气筒，用口吹，才能以此证明他的诚意。

    付峥能不知道他是忘了？

    但时间紧急，也没别的法子，他长吸口气，鼓着腮帮子，拿出新的一只——

    吹吧。

    作者有话要：

    付峥可怜巴巴：宝宝，你觉不觉得我像一个人型气筒？

    姜可：那我帮你吹？

    付峥皮带一解：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