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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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峥——”

    宋曼姝见付峥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有些惊讶地站起来, 手攥了攥衣角。

    “有事么?”男人转过头,眉眼凉淡。

    “你…”她平素高冷,相貌甚美,近乎都是身边人附和着她, 像这样碰钉子的情况,也就付峥一个人了。

    “曼姝,大哥今天有事, 让他去忙吧。来, 咱们坐下吃水果。”付峰笑道。

    “谢谢,不用。”宋曼姝轻轻道了声谢,走到楼梯口,仰脸冲正上楼的男人:“我有事找你。”

    付峥脚步一停:“什么事?”

    宋曼姝点头:“是正事。”

    “那在这吧。”

    宋曼姝往后瞥一眼,低道:“这里不太方便。”

    付峥一顿, 见她眉心蹙着, 神色不像是普通玩笑,旁边还有家里的佣人,不好拒绝得太过,沉默半刻,沉声:“上来吧。”

    付峰正在剥荔枝, 看见宋曼姝跟着兄长上楼,脸色十分难看,刚剥好的一颗荔枝被他一把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

    二楼外面有一个大露台, 几把折叠椅摆在侧面,秋风卷着凉意,楼下一根瘦长的路灯,光芒柔和,能隐隐约约看见萤虫飞舞。

    “吧。”他坐在折叠椅上,往后靠了靠,神情略有不耐。

    宋曼姝咳了咳,似有些紧张,轻声问:“那天我听圆寸,你腹部的伤前阵子发炎了,最近怎么样了?”

    付峥没想到她这个,手下意识按了按腹部,“没事。”

    宋曼姝眼神落在他身上,美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心。

    付峥眉心皱了皱,回避着她的视线,声音微冷:“宋姐到底有什么事?”

    宋曼姝:“我这次来,是你爷爷请我过来,我原是不想来的。”她语气略有黯然,面色仍是平淡,“但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当面跟你一下。”

    “什么?”他不喜别人卖这么多关子。

    “你…你记得三年前吗?就是当年,那个走私枪·支的团伙?”

    付峥点头。

    那时他记忆最深的一个任务,也是他离开警队前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这个任务,让他那天来不及同她好好告别,也是这个任务,导致他身受重伤,老爷子勃然大怒,伤痊愈后,他不得不接下振武。

    “当时那艘游艇爆炸,我们没找到海鬼的尸体,都以为他死了。”

    “但是前两天,在D省西市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伤口跟你腹部的一模一样。”

    “三·棱军·刺?”

    付峥问,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嗯。”提及这个,宋曼姝脸色微白,:“你也知道,这东西早被淘汰了,现在黑市上也没几把,不过也不一定……只是伤口很像,都是扎进去后旋转放血,不过D市在西南那边,离我们这里还很远。”

    付峥神色阴沉。

    当年他便觉得,那个人没有死,但是他伤得极重,根本没有再追击的能力,而且游艇爆炸,海面上熊熊烈火,按理,应该……

    “我这个,就是想让你注意下,也不一定是他呢,只是…如果当年那人真没死,他肯定会来报复…你。人家在暗,你在明。付峥,你要千万心些才好。”她其实也不确定,毕竟没有确切消息,只是怕个万一。

    付峥颔首。

    他倒不怕这些。

    宋曼姝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多看他几眼。男人面色坚毅漠然,五官英挺,当年因救他们被伤成那般,此刻却看不出半分惧意。

    秋风萧瑟,夜晚清凉。

    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他们认识十多年了,想起近日他的疏远,忽然有些不甘,朝折叠椅走了几步。一向清冷的面孔浮动着极淡的红晕。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他掐了掐太阳穴,低声嘱咐。

    宋曼姝僵在原地。

    她再看他,嘴唇翕动,可那些话却不出来了。

    “我叫王叔送你。”付峥看了下时间,确实不早。

    宋曼姝嗯了声下楼,路过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的付峰,神色略有不快,这才离开。

    *

    姜可正在办公室看资料,手机一震,收到一条短信。

    【最近几天回家住,我让司机接你。】

    ——付峥。

    【最近忙,住在这里比较方便。】她着商量。

    【必须回。】

    【你又开始管我了?】

    她十指飞快地编辑短信,心道这人怎么才一个月,本性又出来了。

    【听话。】

    姜可撑着下巴,逗了逗桌上的仙人掌,没再回复。

    此刻,办公楼前面的工厂,九十件羊绒大衣已做好一半多。

    他们人还没有机器多,暂时就一条流水线,而且大衣工序复杂,面料昂贵,所以速度很慢。熨烫平整后,姜可仔细检查了一遍尺寸和细节,这才抱了十几件送到毛纺城去。

    价格已经谈好,老板笑着应下。

    姜可稍稍宽心,回到厂里挥了挥手继续。

    她盯着运转的机器,想到下个订单,又开始发愁了。

    在赶完这批大衣后,她给工人们都放了两天假,叫了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自己开车将剩下的大衣送到毛纺城。

    先前她通过电话,卖得还可以,被批走了十来件,只是价格不高。

    姜可刚开始做,羊绒面料成叔虽然给的是最低价,但是也只能刚刚赚回本。不过这样,总比没单子等下去强。

    进去时,姜可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过半个月,整个一楼都透出一股子破败味道,好几个在门口的摊子也收了,一辆大货车刚刚从正门口开走。

    “你们先别拿下来。”

    姜可心里咯噔了一声,冲两个正在抱一摞大衣的伙子:“你们在这等着我。”

    “哎。”

    她踩着高跟鞋,有点狐疑地上楼。

    这个档口就是专卖羊绒大衣的,都是工厂直接来货,档口老板卖一般翻一倍,那些服装店再往外卖,都要翻三、四倍甚至更高,利润还是很客观的。

    姜可刚走到二楼,就看见了墙壁上的“拆迁通知”。

    上次她怎么没注意到?

    毛纺城要拆了?

    她仔细读了两三遍,盯着右下角的日期,心越来越沉。

    这种消息,他们开店的老板不可能没有内部消息。

    姜可想到后备箱那一堆衣服,头很痛。

    她噔噔噔上楼,高跟鞋声清脆,在看见二楼那家搬得差不多的店面时,更确定了。

    老板倒也不瞒她,把拆迁的事简单了一下,脸上挂着笑,口气和善,“姜啊,你看我们这边这个消息确实很突然,这毛纺城一拆,那些货我是卖不了了,但是我也知道你啊这个新厂压货不好,特别是第一批货,您这样,给我一个成本价,卖给我。我到时候直接帮你卖,你也不会压货了。”

    大婶口气亲热,热络地拉着姜可的手,拍了拍。

    姜可笑了笑。

    要不是姜可看见拆迁通知的日期,那一刻,她差点就信了大婶是真的怕自己压货,好心帮助自己。

    “这一百件呢,有毛纺厂批发还好,您怎么帮我卖?”她关切问。

    老板:“我有个亲戚在广东开了个店,那边好卖的,你放心。”

    姜可点点头,明白了。

    老板是知道自己是新厂,没订单,也知道自己第一次做生意,不懂行情。知道毛纺城要拆,而姜可除了毛纺城外也没有销售渠道,她们谈的已经是成本价,老板现在再压价,姜可为了不压货,一定会无奈同意,然后他们有渠道,可以转手再让亲戚高价卖。

    这要比先前谈的赚太多了。

    “没事,这么多件您也挺难卖的,我自己想办法吧。”姜可淡淡笑了笑,转身往外。

    “哎——”

    老板没想到她会有底气不同意,道:“姑娘我跟你,压了第一批货就会有第二批,服装厂最忌讳这个,大婶帮你处理了这批大衣,你也不算亏啊。”

    姜可唇角勾了勾,定定地望着她。姜可个子本就高,穿着高跟鞋,眼神透彻冷静,大婶被盯得一阵心虚,舔了舔嘴唇。

    “下次可没这种好机会了啊——”

    姜可没再什么,转身往楼下走。

    两个保安还在等着她,对视一眼,“老板娘,还送上去吗?”

    姜可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回厂里吧。”

    “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

    姜可内心算了笔帐,大衣一件用料3-4米,他们这种含绒量高的进价八十多块一米,加上人工费、电费等等,还有这一个月厂里大大的开销。

    她算来算去,一张脸皱巴在一起,这才一个月,她就赔了六七万块了。

    这在她过去上班来,想都不敢想。

    但是这些大衣真的被那么贱卖,她又真的不忍心。

    赚个钱怎么这么难…

    各种念头冒了出来,姜可烦躁地拉开车门,光线半明半暗,她没往里看,弯腰坐进去。

    撞到了人。

    隔着轻薄的裙子,挨到一条肌肉结实的大腿。

    “你急什么。”

    耳边低低的一声,姜可后脖颈蓦地发麻。

    一只胳膊勾住她肩膀,往里带了带,她整个人顺势偎依在他的身上。

    “哎。”她低呼。

    旁边的保安眼睛往外瞟,什么都看不见。

    “你、你是怎么来的。”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想到这一个月的支出和收入,她就莫名得心虚。

    “今天回家,我来接你。”付峥。

    “可我今天想住厂里……”

    “不行。”他,“今天回家,我给你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