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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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保姆车里,前面两排侧座是给工作人员坐的。

    最后2个正面朝前的沙发椅座是给艺人做的, 可以拉长躺平, 供休息用。

    中间空地上放着许多设备器械, 各种摄像机等应有尽有。

    现在的直播平台做节目, 是直播,剧本却比很多电视剧作的还考究。

    摄制组里的编导、跟拍等工作人员,都是行业尖峰。

    贾青君签的这个恐惧直播节目, 叫‘异次元探险’,取意就是存在于都市中,有鬼的另一个次元空间。

    虽然直播节目出了‘娱乐节目’的标签,意指非真实,但凡看进来的观众,却会瞬间被吸引,代入进精妙的剧情中,如临其境,几欲当真。

    当然,这也是节目组刻意营造出来的结果,无论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拍摄方式,还是现场直播的氛围, 都与历往常态恐怖元素产物不同。

    大热也是有它的原因的。

    实力在这里摆着。

    因为大雪, 保姆车开的并不算快, 原本要近一个时抵达的目的地,在大雪中,恐怕要一个半时左右才行。

    子鹤一定要带来的大猫坐在赵胤腿上, 时不时伸爪子要赵胤摸摸它的头。

    编导挑眉看了看这只大家伙,没想到长的跟只豹子似的,内心却这么爱撒娇。

    车子启动一会儿后,编导将剧本递给子鹤。

    子鹤只扫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这是一个连环凶杀题材的鬼故事,凶手为生前老实的雌雄同体女人,长相漂亮,却无法拥有正常的情感生活,后被网约车司机盯上,奸i杀至死后,化身厉鬼,专杀司机。

    而子鹤的工作,就是按照剧本上的提示,一点点接近事情真相,最后找到这个女人生前所住的环境,斗法后制住女鬼,完成女鬼尸骨归位的夙愿。

    随行的,还有一位扮演大师的长须大叔。

    子鹤看罢,随手将剧本丢在一边,转头看了眼捧着养阴棺,坐在他身边沙发座椅上的赵胤。

    他伸手从赵胤手中接过养阴棺,放在了自己大腿上。

    凉意逼人。

    贾青君接过子鹤丢过来的剧本,整理好准备细看一遍,扭头便见子鹤双手捧着个黑漆漆的木盒。

    他眉头微微抽动,在赵胤目光射过来时,快速敛目,佯装看剧本的翻了一页。

    子鹤手掌心触摸过竞校趵涞奈露群推ⅲ既盟醯檬娣?br/>

    轻轻推开木盒盖子,木质粗糙,传出低沉的摩擦声。

    车内本十分安静,只有编导和摄像师们窃窃沟通工作的声音,木盒一响,所有人都朝着子鹤望了过来。

    编导怔了下,只觉得子鹤手里握着的竞醒丈睿诨璋档某迪崂铮欠路鹗且桓龊诙矗徽凵淙魏喂饷ⅲ谴看獾暮凇?br/>

    在编导的角度,并不能看到木盒内里有什么。

    子鹤眉心微怂,这木盒很,里面并没有鬼尸身,也没有鬼骨。

    只有一滴深褐色的琥珀状东西,黏在木盒里,一滴大概只有大拇指甲那么大。

    可聚集在那一滴粘稠液体四周的阴煞气,却如有形,浓稠寒冷。

    当他手在木盒上方拂过那些阴煞气时,甚至觉得指尖刺痛。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养阴棺,是个定尸缸养阴棺。

    “这是什么?”坐在边上的摄像忍不住好奇探头,朝着子鹤搭话问。

    子鹤微微抬头,朝着摄像微微扯唇,好看的花扇双眼皮重叠,眼波凌厉而近妖。

    昏暗的车厢中,子鹤眼神闪烁,隐约似有黑气罩在他面上,使他五官微微朦胧,仿佛随时会浮现出另一副不一样的面孔。

    可他眼睛,却依然透亮,眼底隐约有暗绿色的光芒闪烁。

    摄像盯着子鹤看了几秒,突然觉得心惊肉跳,他快速眨眼,装作揉眼睛,将视线挪开,不敢再看。

    可耳边却还是传来子鹤阴恻恻的声音:

    “这是最阴毒厉害的养阴棺,你看着木盒,像是一顶缩版的棺材。”

    他着,将木盒送到摄像眼前。

    摄像快速扫了一眼,这木盒还真的像棺材。

    他只觉得那木盒递过来时,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铺面,阴寒的感觉让他了个激灵,不自觉往边上挪了挪,想离子鹤远一点。

    子鹤扯唇笑了笑,笑容中隐约有邪恶气质浮现。

    “看见里面那一点褐色的粘稠液体了吗?”子鹤压低声音,神秘的问。

    声音里充满了危险暗示,让一车听到这声音的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这不是琥珀,也不是什么粘稠的化学药剂。

    这是一滴用特殊方式,混合了特殊药材,炼制的尸油。”子鹤着,突然朝着摄像大哥倾斜。

    摄像大哥吓的哎呦一声就要起身,坐在摄像大哥另一边的编导按了下,才阻止摄像大哥惊跳起身。

    赵胤也拽了子鹤一般,低声道:“别吓着人家。”

    仿佛是管教自家烈性犬的主人,声音既有威慑意味,又带着几分宠溺。

    子鹤笑着被拉回座位,他转头看了赵胤一眼,双眼闪了闪,将手腕从赵胤手中抽出。

    他抚摸着木盒,笑道:

    “我的都是真的,这尸油也不是普通的尸油。”

    他挑眉扫视了一圈儿车内的众工作人员,最后落在贾青君面上,他朝着贾青君邪邪的扯了下嘴角、眉梢,在贾青君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他粗着嗓子道:

    “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婴,出生起便不能见光,在昏暗潮湿的房间里,跟一具尸体一起养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在阴时杀掉,混合药草炼煮,最后只取一滴尸油。”

    子鹤罢,声音突然停住,整个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冷了几度。

    就在大家紧张压抑不敢呼吸时,他才将木盒往前送了一下。

    坐在前方车内两侧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向后靠,躲闪子鹤手里的木盒。

    子鹤这才低低的笑了几声,他笑声含在喉咙里,咕咕的,阴恻恻的像是死人的阴笑。

    “最后再以临死之人的生学,为药引,递在这滴尸油上。以阴湿木装好,聚阴符封棺,埋入阴宅风水位,滋养至少一年。才能养一尊上等养阴棺……使用得当,它可以帮你操控千万尸兵鬼将。摆在你家的聚财位,它可以帮你生偏财……最差,它也能帮厉鬼和邪修凝练阴煞气。”

    子鹤着,微微歪头眯眼,做出一副变态可怕的神情。

    他话罢,车厢里一片寂静。

    无人敢开口,只觉得车厢里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一想到自己跟那么个恶心的东西在一辆车里,直觉得瘆得慌。

    大家面色沉凝,惊惧心慌,却谁都不敢先动先话。

    倒是编导作为摄制组里的灵魂人物,最先鼓起勇气,他尴尬勉强的笑了笑,道:

    “一墨真不愧是大明星,这演技,这脑洞,我可得把这个内容记下来,回头剧本里得用上。”

    子鹤扯了扯唇,朝着编导一笑,在编导因为害怕而口干的砸吧嘴时,他却收敛了视线。

    双手抚摸这木盒,他闭上眼,鼻孔微微扩张,轻轻吸气。

    车外世界白茫茫,雪花仍在飘扬不休。

    车内一股浓稠的黑沉煞气成缕,慢慢钻进子鹤鼻孔间,迅速卷入子鹤的魂魄。

    一段记忆涌入子鹤脑海,他忍不住叹息。

    这木盒,难道也是他的东西吗?

    上面居然也有一缕他的魂气寄存……

    紫玄山最高最大的桃树下,子鹤将子盐炼成了铜甲尸。

    这一天,他突然明白了容浩的话。

    心魔不是一种邪恶的修行,也不是入魔障,不是发疯。

    它是个深渊,一脚迈出去,无论是跌落万丈,还是无休止的跌落,都再也无法回头。

    这也是一种一往无前吧,没有过去,没有记忆。

    只有抹掉一切曾经温情,才不觉得那么痛苦。

    容浩大概就是这样,把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重新开始做另一个人。

    无论是恶人,还是狂人,或是疯子。

    只为了逃避痛苦,逃避一入心魔之境,犯错后无法面对旧人的痛苦。

    子鹤挑了挑手指,铜甲尸子盐便往前迈了两步。

    他站在桃花树前,突然退后了两步。

    颤抖从手指开始,直至全身。

    剧烈的战栗,让他面无血色。

    他对自己的恐惧,胜于一切。

    过往的记忆该忘掉了,偏偏那些画面都如此清晰。

    很多年前,那个师父将他带出来的风雪夜;

    大师兄将藏在树丛里的他拉出来,粗鲁的摘掉他身上沾的树枝也枯叶,硬拉着他的手去吃糖;

    十一总是殷勤的跟在他身后,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时时刻刻的视i奸他;

    还有师父……

    还有师父……

    师父……

    就在子鹤感到无法呼吸时,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

    隐约中,他仿佛听到了‘九师弟’三个字……

    如遭雷击。

    是不是,师兄弟们,已经发现他将子盐炼成了铜甲尸?

    踉跄抬步,他慢慢朝着声音发出处迈步,却发现那个方向很远。

    在山上……

    他一步步朝着山上走,铜甲尸子盐亦步亦趋跟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让子鹤如坠冰窟。

    一狠心,他加快了脚步,疾速上山。

    待靠近了声源,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直到这一刻,他的世界才彻底坠落。

    几个师兄弟站在他房门外,惊惧交加,待看到他的瞬间,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后退,露出戒备的姿态。

    房间门口地上洒着符纸灰,半空中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火焰。

    子鹤在自己房间里,为了养自己的阴身,而布的聚阴阵,被破了。

    可是……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目视是看不出来的,除非……

    除非踏入阵中……

    子鹤身体僵住,面黑如铁——生人若在无防备的情况下闯入聚阴阵,只怕会被阴气侵体。

    绝无活路。

    是……是谁?

    他猛地拔足前行,待冲到门边,二师兄一把抓住了他肩膀——这一下,二师兄用了大力,攥的子鹤肩膀酸痛难忍。

    “子鹤……”二师兄用力的吐出这两个字,语声中怀着无边愤恨,仿佛恨不得将他杀死,却又竭力挣扎着无法动手。

    子鹤慢慢转头,对上二师兄的眼睛,他声音嘶哑着开口:“是谁……在里面……”

    二师兄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突,他双目赤红,想要开口咆哮,却无法张开嘴。

    只怕这一下不仅无法发怒出声,反会露出哽咽之声。

    二师兄视线从子鹤面上撇开,猛地抽回手。

    可是下一刻,他却一瞬怔住——他已经看到了子盐,面色青灰,双目泛白的子盐。

    ……

    子鹤推开六师兄,一手撑着门框,望向屋内。

    师父伏在他屋子正中间,茶桌遮挡住了师父半边肩膀。

    木椅跌翻在一旁,一只手在地面上伸展着,手指无力而松弛,显示着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生命。

    师父和桌子遮住了倒地之人的上半身,可子鹤认得下面露出的这条腿,和这条腿上穿着的这条灰布裤子。

    他手指攥紧门框,五指深深镶嵌入木头。

    房间内的阴煞气已经在破阵时散尽了,可那倒地之人的尸身上,却仍笼罩着一层黑煞气。

    撞阴,煞气冲体而死的人,会被煞气封七窍,尸身不腐不僵,见光可动——百年后若还没有被烧被灭,则会成为大凶之物。

    伏在地上的师父,将符纸压在大徒弟张子深额头,以香灰抹七窍,狗血封三脉。

    做完这一切,师父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子鹤。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出一句话。

    那双往日里便格外清冽的眼睛,仿佛更冷凝了几分。

    子鹤只觉得心如刀绞,体内的氧气仿佛全被抽走一般。

    他双手再次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门外响起不知是几师兄的声音,一声声喊子盐的名字。

    师父起身匆忙走到门外,他与子鹤擦肩而过,未看子鹤一眼。

    子鹤知道,师父定会扶住子盐的肩膀,检查子盐的尸身。

    他不敢回头,不敢面对身后师兄弟们的眼睛。

    他踉跄着迈进屋内,耸着肩,低着头,望着倒在地上的大师兄。

    曾经豁达开朗的人,此刻面无生气,一张娃娃脸上萦绕着散不去的黑气。

    子鹤一手扶住桌面,用力咬紧牙关,腮部鼓起,嘴唇逐渐转白,又渐渐发青。

    大师兄手里抓着一沓黄表纸。

    早,子鹤才过自己没有符纸了。

    大师兄他有很多,让自己去他那儿取……

    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许多许多人在他身边聒噪。

    身上时热时寒,他修尸已有进境,手指尖萦绕着黑色的阴煞气。

    此刻他心绪纷乱,那丝丝缕缕的阴煞气东窜西游,显得同样狂躁不已。

    接下来,师父带走了大师兄,去风水宝地养尸护魂,保其可正常进入轮回,投胎为人。

    子盐的铜甲尸被锁在山顶。

    子鹤则被按在自己房间里,张尘阳在屋外布置了困龙阵——这风水阵如其名,连龙都可困住,更何况张子鹤。

    此阵只可在屋外解,却无法在屋内破除。

    整个紫玄观,都在一夕之间笼罩在恐惧和悲痛之中。

    师兄弟们路过子鹤的房间,有的驻足,神色各异;

    有的匆匆而过,不敢一望。

    人心惶惶,愁云惨淡。

    第三天夜里,不知谁在阵外解了困龙局。

    子鹤身披满世界的黑暗,踏出那间葬送了大师兄的房间。

    同一时间,子盐的铜甲尸失踪。

    ……

    车窗外大雪依旧,寒风在夜里格外猖狂,鬼哭狼嚎的在整个谭山市肆虐。

    汽车停在阳光花城区外,一个时前,警i察已经在这区内外做过一整轮的搜寻,甚至在几个还有人住的人家询问过。

    没有人见过周山。

    几个便衣还在四周潜伏,大雪中的蹲点格外艰难,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已有一辆保姆车先到,车上载着‘大师’和其他工作人员。

    大雪天做直播,大家尽皆全副武装。

    编导先下了车,与另一辆车上的制片沟通时,对方有些忧心:

    “刚才有便衣盘问,是这边不安全,希望我们能停止拍摄。”

    “所有都准备好了,演员也到位了。而且有惊喜,热搜上的‘男神心头好赵胤’,也来了。不能不播,准备吧。”

    编导抬头看了看天,雪下的了,不定一会儿会停。

    他站在车外,开始安排参演扮鬼,或者营造气氛的工作人员到位。

    什么站在黑暗中的人影啦,什么突然传出来的脚步声啦,什么莫名的冷风啦……

    而在车内,子鹤却并没有准备下车。

    他眼神恍惚,深吸一口气,抚摸了下手中的养阴棺。

    这木棺,是他用大师兄落在他屋子里的一滴血,做引子制成的。

    很多原材料,都是容浩之前提供给他的。

    修魂已经完成的子鹤,随时可以厉鬼魂出窍,只是不依靠一具肉身,很难攻击人类罢了——因果锁在身,他又不能做低级鬼怪们干的那些事儿,什么阴魂上身,什么无差别吃生魂都不行。

    现在的他,使用着丁一墨的肉身,已经可以开始修体,再吸食的阴煞邪气,都将通过自己厉鬼魂魄的力量,而作用在肉身之上。

    而现在,他吸食了养阴棺上凝练的阴煞气,灵魂已经变得更加强大。

    肉身的手指上蒙上一层黑煞气,氤氲不散。

    虽然其他人都看不到,可自此以后,这肉身之手不腐不化,坚不可摧。

    可子鹤一时没能去体会变得强大的肉身,他反复抚摸了养阴棺半晌,突然掏出手机,拍了张养阴棺的照片,发给了李倦深:

    这是用你上一世的血做引子,制成的邪器。

    ?李倦深秒回。

    子鹤看着对方出来的问号,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闷。

    那种喘不上气来的钝痛,让他咬住下唇,有些魂不守舍。

    便干脆将手机揣起来,没有回复李倦深细节。

    之后手机一阵阵的震动,子鹤都无视掉了。

    还好,李倦深这家伙虽然应该是大师兄转世,但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觉醒一点点的前世记忆。

    不然,他要如何面对……

    身边赵胤拎着包,先跳下保姆车侧拉门,随即回转身看向子鹤,关切的看向子鹤的脸,量子鹤的表情,一边沉声道:

    “下车了。”

    子鹤看着赵胤,心里忍不住想:要命是师父的转世吧?

    毕竟长的一模一样。

    而且容浩让他问赵胤关于自己肉身的事儿,这么看,赵胤张尘阳转世应该没跑儿了。

    还好……要命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不然……肯定会很厌恶他吧。

    ‘厌恶’两个字突然冒出来,子鹤只觉得心里一阵锥刺。

    他努力挑起笑容,跳下车。

    冷风猛灌过来,子鹤不自觉的一个哆嗦。

    赵胤立即捕捉到他这个反应,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帮子鹤紧了紧围巾。

    远处的摄像大哥立即举起摄像机,拍下了这无言,却温暖的一幕。

    子鹤感受着赵胤的温柔,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

    赵胤是不是张尘阳的转世?如果是,万一哪一天,赵胤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会不会……

    他会不会失去要命的温暖,失去要命的友谊?

    他梗着喉咙,不出话来,心里难受的像是快要蒸发。

    赵胤发现,子鹤似乎一直在走神儿。

    自从他把养阴棺交给子鹤后,对方就变得有些奇怪。

    是子鹤认出了这东西是什么吗?

    想到这养阴棺成型的过程,赵胤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伸手揉了揉子鹤的短发,嗤道:

    “一会儿要进去找人了,你这么一直走神儿,是不是准备拖后腿呢?”

    子鹤对上赵胤似埋怨,实担心的眼睛,想笑着‘你一个人万一要是碰上危险怎么办?没有老子可不行。’,但嘴巴动了动,最终开口的,却是:

    “要命,你,人是否真的本性难移?”

    做过错事的人,有没有可能被原谅?

    自己又能不能拔身宽恕自己的过去,真的重新开始呢?

    赵胤没想到子鹤会没来由突然问这么一句,脑子转了一下,他就大概明白过来子鹤为什么这么问。

    这家伙……是不是忆起了上一世的许多事?

    那他到底想起了多少?

    他也曾疑惑过这一点。

    可看到被十一引导百来年,变得很不一样的子鹤,他觉得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想跟子鹤些什么,但他尚未公开自己恢复前世记忆的秘密,的多了,都是破绽。

    原本保密,只是担心子鹤埋怨他……

    埋怨他没有教好他,没有保护好他——自己将子鹤从容浩那里带了出来,却最终只是给了子鹤一个幻梦。

    不定,是更加剧了子鹤的痛苦。

    子鹤的命运,终究还是按照容浩的规划,一点点推进。

    赵胤心里也揣了太多的事,上一世的遗憾,也让他变得有些不确定。

    可想着如今这一世的机会,这些宝贵的时光,赵胤心里又不甘。

    师徒的关系,让他上一世,不得不一直保持着一个面貌,面对每一个徒弟。

    他藏起了自己,只努力去扮演好师父的形象。

    有时候,他可能比其他人,更想忘记过去。

    忘记自己不得不做‘师父’的日子,忘记自己带着子鹤的旱魃尸,又活了许多年的那些岁月。

    他们也好久不见了吧,丁谢死去,子鹤进入丁一墨的肉身,离开他也好多天了。

    好不容易相见,偏偏遇到周山这件事。

    前世今生,许多许多情绪搅和在一起。

    思念,悔恨,禁忌,无奈,悲痛,绝望,孤寂……

    突然之间,让赵胤看起来,比子鹤更悲伤。

    他跨前了一步,没有回答子鹤,却压制着自己的激动,轻缓的将自己的动作拆分成慢动作。

    然后,他抱住子鹤,一手托住子鹤的后脑勺,将对方按在自己肩头。

    他伸出另一手,拢住子鹤的背,轻轻拍抚。

    就这样,一边拍背揉头,赵胤一边如承诺般,轻声道:

    “哪有什么本性?不过都是面对命运,应击产生的反应罢了。”

    子鹤被赵胤拉进怀里,靠着要命温暖结实的身体,脑袋突然有些迷糊,这是什么情况?

    赵胤的这又是话?

    “应击反应?”子鹤显得有些迟钝的重复。

    “被很坏的对待,大概会成为一个很坏的人。你现在在我身边,谁待你不好呢?子盐待你如何?陈铳待你如何?李倦深待你如何?我待你如何?”

    赵胤的声音嗡嗡的,就在子鹤耳边响起,如梦呓,如轻声吟唱,透着一股精神穿透力,让子鹤有些微醺。

    “我们待你都这么好,你自然也是个好人。这有什么本性难移的?”赵胤的话的好像含糊,但意思却也很明白了。

    能懂的人,自然会懂。

    子鹤一时被抱的舒服到要飞起,头上轻柔又不容忽视的力量,让他心里有点甜蜜。

    “要命,你这样老是抱着我,我会爱上你的。”

    他被抱的欣喜,一时几乎有些忘记了自己方才那个充满晦暗色彩的记忆。

    “你不是已经跟全世界宣告爱我了吗?”赵胤嗤笑一声,大手在子鹤背上用力一拍,“噗!”的一声。

    子鹤被的哎呦一声叫,便想推开赵胤,好好跟对方道道。

    赵胤却拢着手臂一用劲儿,完全扣住子鹤,让他毫无挣脱的机会。

    子鹤心情逐渐平复,方才的所有沉郁一扫而空,在赵胤的大力桎梏中,他忍不住扯着唇笑了起来。

    这真像个孩子,情绪如三月的天,一会儿雨一会儿晴,变就变了。

    他下巴垫在赵胤肩膀上,看到了几步外举着摄像机拼命抢拍的摄像大哥。

    他突然坏笑的一扯嘴角,在摄像大哥偷拍被发现、正有些心虚时,子鹤抱着师父腰的手,一下就滑到了屁股上。

    他用力捞了一把,嘿嘿笑道:“翘弹的嘞!”

    赵胤反手在子鹤脑袋上就是两个大爆栗,他一把推开子鹤,磨着牙瞪着对方。

    似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愤,可眼底却柔成一片温柔汤。

    …

    几步外将这一幕拍摄了个完完全全的摄像大哥,突然转头望向编导——

    还没正式开拍,就这么激情澎湃了吗?

    咱们到底是不是捉鬼节目?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儿跑偏?

    而且……这tm就算拍下来了,能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