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动物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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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郊外仓库门口等李倦深,子鹤闲来无聊, 突然想起太岁王天农来。

    看着面前那一具具饿鬼道教众尸体, 想到这些人生前作恶多端不逊色奸i杀少女的坏蛋。

    抓住从王天农那里得来的灵感, 他又将那些尸体身上的衣裳都给扒了。

    大凶恶人不配有尊严。

    李倦深赶来的时候, 看到一具具光不出溜的尸体,眉头深锁。

    他看向子鹤,心里涌上身为大师兄的责任感。

    拍了拍子鹤的肩膀, 李倦深语重心长道:

    “九,你修尸神,不修正道,我不管你,只要你不作恶,不伤害好人就行。但是……”

    大胡子欲言又止。

    子鹤疑惑的歪头挑眉:“?”

    “杀了就杀了吧,但那什么尸体这种事儿,真的还是不要做为好。”李倦深看着被子鹤扒i光的尸体,面露不忍,耳根发红,倍觉羞耻。

    子鹤这孩子不仅修行不走正路,怎么还……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子鹤皱眉, “什么?‘那什么尸体’是什么意思?”

    李倦深叹口气, 话就不要破了吧?大家都留点体面。

    很是够意思的保全了子鹤脸面的李大胡子, 拍了拍子鹤的肩膀,便一边电话,一边处理眼前饿鬼道教众被围剿的后事。

    子鹤心怀着疑惑, 百无聊赖的绕着仓库遛弯儿。

    待走到仓库后侧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鸟类悲鸣。

    叽叽咕咕的像是在痛苦呻i吟。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一只被刚才的大火燎烧到翅膀,正在一堆废弃物品间扑腾的猫头鹰。

    受伤的大鸟有一双中心金黄,外圈儿咖色的圆眼睛。

    一张与猫极像的脸,看起来傻乎乎的。

    它猛然间发现子鹤靠近,扑腾的更加厉害起来。

    子鹤走到跟前,有些懊恼道:“怎么把你给误伤了?”

    大鸟突然听到子鹤的声音,瞪圆了眼睛看向子鹤的脸,一下止住扑腾,整只鸟都僵在了那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子鹤太吓人,吓的动不了,还是怎么的。

    子鹤便趁着这个时机,伸手一捞,猫头鹰便被他捞在了臂弯。

    展翅后看起来很巨大的一只,可团成一团后却还不足子鹤半臂长。

    大鸟瞪圆了眼睛盯着子鹤,一副防备却又慑于淫i威不敢乱动的模样。

    子鹤微微一笑,“很好,乖点儿。”

    罢,便跨着大步往回走,待看到正检查尸体的李倦深,便招呼道:

    “大胡子,我送鸟去就医,你自个儿忙吧。”

    罢,迈开的步子越走越快,待李倦深站直了回望时,已经看不见子鹤的身影。

    “……”站在一众裸尸之间,李倦深皱着眉,感受到孤独和寒冷从四面方而来,将他紧紧包裹。

    ……

    ……

    子鹤大半夜务工,一个电话将李倦深拉出来加班不,还狂砸了刘俊投资过的那家宠物医院的门(之前克烈在此就医),将守夜的、住在门店后面私卧里的值班医生砸醒——

    仅为了一只轻度烧伤的猫头鹰,好像还是只野生的。

    最后猫头鹰身上插上辅助飞向的模拟羽毛,轻伤做过简单处理,确保能飞,会自愈后,子鹤才满意。

    大手一挥,留下医疗费加赏后,子鹤出了宠物医院的门,放飞了猫头鹰,迎着东方熹微的光,散着步回了家。

    被扰醒后一通忙碌的兽医,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数字,有些懵逼的揉了揉眼睛。

    这人tm有病吧……

    救助野生猫头鹰,一只,花上万元人民币!

    大半夜!

    为了个p伤就火急火燎的!

    救治好了,出门就放生!

    钱多烧手了吧……

    ……

    ……

    束髻男手里拎着的柳木盒,此刻便放在子鹤面前的桌上。

    宽敞的别墅卧室中,简易架和桌就放在床边。

    他伸手撩开窗帘,看到的便是窗外笼罩在夕阳光晕下的海。

    辽阔又神秘。

    木盒盖子已经被开,盒中规规矩矩的放着一枚钢钉。

    镇尸钉。

    钢钉上附着着尸腐斑,还有怨气凝结而成的冷煞雾绕着它。

    以及……一丝子鹤魂气。

    闭上眼,子鹤靠近软椅中,感觉到软垫的环抱,确认这个姿势很舒服,他才轻轻一吸,将一缕魂气吸入自己的残魂。

    子鹤是公认的天才,无论是跟着容浩的时候,还是被张尘阳带走,来到紫玄观后。

    可哪怕是天才,也有修行停滞的时候。

    曾经爬的越高,当碰触到天花板时,人就越恐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冲破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开始走下坡路。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是三阴极品真身,想到跟着容浩时,对方过的话。

    他是这世上,难得的可以修成旱魃尸神的体质。

    在焦虑中,他越来越频繁的做梦。

    梦里有儿时,幸福的生活,被闯入村落肆意屠杀的容浩破。

    有跟着容浩时,接触的那些恐怖尸体和鬼魂邪祟。

    有臆想中,因为修行止步,被师兄弟们欺辱,被师父瞧不起,随即跌入悬崖……

    焦躁,急迫,仇恨,嫉妒,种种情绪时常困住他,让他迷茫。

    后来,他在与六师兄起冲突被关禁闭后,遇到了容浩。

    他要复仇!他要变强!

    哪怕与恶魔交易。

    直到……

    ……

    大师兄死后,师父带走大师兄的尸体,找一块儿好风水地,养大师兄的三魂七魄,保大师兄重生转世仍投胎为人。

    子鹤被困在自己房间内,一个只能从法阵外解阵的困局。

    浑浑噩噩间,子鹤在困局内,吸食阴煞气,仍修行不惰。

    不知什么时候,他尝试着往外走,发现困局已消。

    他没有去深究,到底是谁解开了这个困局。

    再踏出这房间时,子鹤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尽剩凶煞戾气。

    他看人时,目光锐利,面容冷峻,竟似换了个人般。

    修成旱魃尸,他只缺一抹肩头火——只要从容浩处夺回自己的那抹肩头火,身披黑袍的厉鬼之魂便可与自己的旱魃神尸完美融合。

    这是他脑中一直回想的念头,过往记忆被阴煞气包裹,云里雾里。

    他有时煞气攻心,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

    当二师兄张子山看到子鹤时,惊愕之中,以为那是一具走肉行尸——子鹤的眼中没有往日神采,只有恶光。

    子鹤杀死二师兄前,双眼失焦,口中却阴沉着问:

    “掌门印呢?”

    二师兄垂死挣扎,口中一边喝骂,一边喊着‘死都不给!’

    实际上,张子山并不知道掌门印在何处,他甚至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这东西,快忘记它的模样了。

    子鹤真的杀了张子山,他红着眼,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

    有时他会短暂的恢复理智,意识到自己在被煞气蒙心时,都做了什么。

    这种巨大的痛苦,却没能帮助他清醒,反而因为恐惧、悔恨和悲痛,在这条深崖中,越跌越深。

    像是中了什么魔咒,再也无法回头,无法醒来。

    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

    杀十一时,这只圆眼睛长尾巴的少年没有任何抵抗,害怕却没有逃走,反而是抱着他的腿一直哭,一直哭……

    像眼泪流不尽,像个又害怕又不知所措的孩子。

    ……

    半个多月后,张尘阳回紫玄山,再看见十一时,年轻的猴妖已经变得脏兮兮,瘦到脱相,一双圆眼睛里,含满了恐惧。

    门派内冷清凄凉,没有徒弟们熟悉的笑容,只有尸体。

    被子鹤炼成铜甲尸的徒弟,被容浩抢走了。

    十一,容浩原本要把他和九师兄也带走,但被九师兄赶走了。

    张尘阳登山至顶,在山头的残亭里,看到了子鹤。

    “为什么?”这是张尘阳作为师父的疑问。

    “现在除了一只猴子外,你只有我一个徒弟了,我能不能继承你的掌门印?”这是来自子鹤的问题。

    张尘阳皱了皱眉,他不能理解子鹤为什么要继承掌门印,就像不能理解子鹤为什么要修尸成魃,屠灭师门一样。

    子鹤望着远处雾霭沉沉的天边,在紫玄观无人可杀时,他就渐渐开始恢复神智。

    可恢复神智后的他,却变得浑身暮气,如朽木将亡。

    是为了什么呢?

    想要当掌门?

    想要做师兄弟中的老大?又或者是因为占有欲和嫉妒,想要做第一,乃至做唯一的一个……

    又或者只是沉浸心魔,无法自拔而已。

    他目光落向张尘阳,一双桃花眼更加妖异,眸底隐约的绿芒,让他的美艳填了几分危险,魅力更胜以往。

    他看到张尘阳握紧的拳微微发抖,他从没看过师父失态,此时此刻,终于见到了。

    死在师父手里,对他来,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辈子的执拗,这一辈子的仇恨,这一辈子的心魔,突然都失去了意义。

    在这一刻,子鹤望着张尘阳,也像是望到了死亡。

    对不起……我没能信任师父,踏错一步,选择了容浩提供的方法,终于没能控制住那些阴煞气对人心的腐蚀。

    对不起,师父,我没能管住自己……

    ……

    紫玄山上紫玄观,

    人妖尸徒教轻传,

    一朝师父离山去,

    满山煞气满山乱,

    一尸一妖仅生还,

    9个徒弟烧成灰,

    死光光,烧成灰,

    死光光,烧成灰。

    天才修成是旱魃,

    灭门杀尽烧成灰,

    真厉害,烧成灰,

    灭道门,死光光。

    ……

    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升起,清暖辉万丈。

    子鹤伸出手指,将柳木盒盖好,放入他仓库中的多宝阁柜子上。

    走出仓库,他伸了个懒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又迈开步子往客厅走。

    清,整间别墅都还显得有些幽静,李倦深应该还在通宵达旦的忙工作,克烈又是一只安静的猫。

    应该养只狗的,狗,活泼。

    子鹤才这样想着,就听到客厅传来噗通一声,应该是克烈从高处跳下的声音——

    这只大猫实在太大型了,光听跳到地上的声音,就像个摔倒了的胖子。

    子鹤穿过回廊,转弯后他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兜里,轻轻依靠着墙壁,望向落地窗前。

    “咦?”

    他眉头一挑,因为疑惑而站直身体。

    只见落地窗前,不止克烈一只大猫。

    还有一只型动物,也长着一张猫脸,尖锐的喙吊着条微微卷曲的蛇。

    是只猫头鹰。

    面对着克烈的量,它正努力的炸开翅膀,让自己体型显得更大一些,也更有威慑力一些。

    不过,显然收效甚微。

    阳光洒在猫头鹰的翅膀上,还能看到那里绑着的人工羽毛——是早上那只被他救了的猫头鹰。

    克烈正弓着腰,一副随时会扑上去锁喉的可怕模样,一边围着猫头鹰踱步,一边认真观察和嗅闻。

    它隐约闻到了属于子鹤的味道。

    抬起头,克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捕捉到了子鹤,它低低嗷呜一声,不知道在什么。

    猫头鹰也平移式转头,望见了子鹤。

    接着,它一双脚一乍一乍左摇右摆的朝着子鹤跳了过来。

    克烈就像个保安一样,悄声跟在猫头鹰身后,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这才有点猫的样子了,充满好奇心,热爱观察。

    子鹤低着头盯着猫头鹰,动物走跳到子鹤跟前后,一低头便将蛇放在了子鹤脚边,随即抖了抖翅膀,抬起头歪着脑袋盯着子鹤的眼睛。

    像是在邀请子鹤品尝。

    子鹤忍不住扯唇而笑,又觉得好玩儿,又有点温暖。

    方才心底里摇荡的冷意,有些被驱散,他双眼逐渐染上了朝阳的柔软色泽。

    李倦深披着夜晚未褪尽的凉意,推开门就看到了猫头鹰。

    “你怎么还给带家里来了?”

    子鹤抬头朝着李倦深笑了笑,“它自己照过来的,捉了只蛇给我吃。”

    “……”李倦深挑了下眉,“你吃吗?”

    “……我又不是鸟。”子鹤嗤了大胡子一声,笑容却并没有因为与对方斗嘴而消失。

    “为什么猫头鹰看见克烈就炸膨翅膀?”李倦深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温水,大口喝罢,问道。

    “你看见一个比你大两圈儿的陌生大老黑靠近你,你也害怕。”子鹤瞄了眼深色系的缅因猫克烈,这家伙长的就一副凶相。

    “……”李倦深扯了扯唇。

    他将水杯放在桌上,缓了口气,感觉身上有点儿热乎劲儿了,才道:“你留的那个活口,我们已经连夜审过了。没有人见过容浩,之前容浩寄身的肉身,已经死了,他现在可能附身在任何人身上。”

    站在子鹤脚下的猫头鹰慢慢收起了炸膨着的翅膀,它转眼望了下克烈,便收回目光,一副沉吟深思的认真模样。

    “除了会来大姨妈的女人,这种女性i阴体,是不能用的。”子鹤补充道。

    李倦深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个信息。据容浩进入谭山市后,收了个新徒弟,虽然是最晚收的徒,却成了大师兄。不过,被审的人没见过这位大师兄,据只有核心的一两个人见过,不过都被你杀了。”

    李倦深一边补充,一边拿起杯子,又干了一杯温水。

    子鹤点了点头,“不用着急,容浩总会找上门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显得格外平静从容。

    李倦深抬起头,认真看了子鹤一眼,见对方虽然笑着,表情却有些淡,不像往日那样眼底都是戏谑。

    他张嘴想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门口突然又传来脚步声。

    子鹤站在客厅,已经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门外的人。

    赵胤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羽绒服,配上运动裤和纯白色的运动鞋,微风扬起他的短发,朝阳的光洒在他身上。

    少年意气风发,面目俊朗。

    风吹乱了他的刘海儿,他微微抖头甩开乱发的动作很帅,透着股潇洒劲儿。

    伸手推门时,动作大开大合,又漫不经心,也帅。

    拉门时,手攥成拳,一步跨进门来,顺势抬头望过来的姿态,也帅。

    怎么看的很帅的赵胤反手带上门,目光在室内四条生命上梭巡,最后落在子鹤面上,他扯了扯唇。

    即便是笑时,也透着股清冷疏离劲儿,有种酷酷的帅气。

    真的好看。

    子鹤心想。

    无论如何,赵胤都这样好看,这样招人喜欢。

    真是的……

    子鹤叹口气,看见赵胤,就笑了起来。

    双眼中的清冷渐渐消退,不自觉有了热度。

    李倦深看看赵胤,又看看子鹤,只觉得自己站在桌边,显得格外多余。

    他也没跟两人招呼,朝着赵胤点了下头,便迈开步上楼了——洗澡睡觉,干点什么都好,反正不在这儿呆着了。

    克烈瞄了猫头鹰一眼,转头迈开猫步也回了自己晒太阳的‘专座’。

    猫头鹰似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将蛇留在子鹤脚下,它摇摇摆摆扑腾了两下,落到窗边,从半开的窗缝里飞了出去。

    可它并没有立即飞走,飞了一圈儿又落回窗边,转头朝着落地窗内望了过来。

    视线正落在赵胤身上。

    待赵胤走到子鹤近前,才开口道:“我有话要跟你。”

    子鹤点了点头,直视了对方一双幽深眸子,笑着开口,唤的却不是‘要命’。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