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最美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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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鹤开着他的豪车,一路迎着朝阳, 兜着风。

    赵胤挂了电话, 又开始发短信, 待一切该交代的, 准备布局的,都做好了,才收起手机, 转头望向窗外。

    风吹过他短发,将之撩的纷乱。

    停车等红灯时,子鹤伸手帮要命捋了下刘海儿。

    赵胤回过头,道:“你专心开车。”

    “哦。”子鹤应了一声,却仍看着赵胤,笑意吟吟。

    绿灯行,汽车启动后,风卷进车厢内,有冬日的凛冽。

    赵胤的脸吹的有些微红,他却全然不在意。

    后排独自霸占一整排座位的克烈,仰起猫头,透过车窗, 朝着窗外望去。

    不远处天上, 一只大鸟展翅翱翔, 始终追随在他们左右。

    ……

    汽车穿过城市,来到西郊的艺术园厂区。

    因为在城市边缘,地广人稀, 这里建了许多成品加工厂。

    在最靠近山的副食品加工厂门口,四十多岁的老总张拓站在门口,他一手捏着烟,却没有点燃。

    为了即将接到的人,他今天专门临时给全厂房的人放假一天。

    站在他身后有5个年轻不等,但都比他年轻些的男人,也随着他一起朝着马路张望。

    他们像是在等人,却又茫然的东张西望,似乎并不知道在等待的是谁。

    而站在张拓另一边,相对比较从容的年轻人,却是张熟面孔。

    十一陈铳带着一个机灵的道童,两人都穿着道袍,束着道髻。

    十一的目光始终顺着主干道,望着城市方向——他知道,他等的人会从那边赶来。

    站在他身后的道童也板着面孔,有些蹩脚的学着观主的模样,装淡定。

    当有些高调的法拉利顺着最右侧车道,匀速驶来时,陈铳面上的平静终于起了变化。

    他似很期待般的往前迈了一步,面上的神情也瞬间轻快许多。

    张拓瞧见陈观主的模样,立即也起精神。

    他整了整自己的羽绒夹克,又趁机跺了跺脚——方才跟陈观主站在一块儿等人,他因为对陈铳的敬畏心,甚至不敢有诸如跺脚、搓手、叹气之类的动作。

    陈铳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边上的张拓在做什么,他目光追随着法拉利,直到子鹤将车停在厂房门口一边。

    一行人于是又跟着陈铳走到车边,朝着车上下来的人行注目礼。

    没有陈铳在中间介绍,张拓等人连招呼都没法,只能尴尬的看着——

    司机位上先走下来一个人,长相俊美的过分,高个子大长腿,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仿佛明星一般。

    而从副驾驶座上推门走出来的人,虽然英俊更甚,但却……

    只见这人背后背着个大包,手里拎着个巨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锤子。

    他拉开后排车门,空闲着的手又捞出一只大猫抱在怀里,随即一脚踹上车门。

    “……”张拓看着造型有些奇特的赵胤,略微发愣。

    现在的高人,都……这么不拘一格的吗?

    还好,从车另一侧绕到近前后,赵胤就将猫丢在了地上。

    现在,他除了青天白日背着个大包,拎着个大铁锤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这位是我师父,也是紫玄观第一任观主,赵胤。”陈铳虽然目光老在子鹤面上梭巡,但还是很讲究师门礼貌的,先跟张拓介绍了赵胤。

    “啊!赵大师您好。”张拓目光盯着赵胤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这位赵大师,就算长的再显嫩,年纪也超不过20岁去。

    他心里一阵嘀咕,越往深里想,越觉得陈铳和眼前这俩人,像个神棍骗子……

    但想归想,忆起紫玄观陈铳在圈儿内的声望,他还是表现的十足恭敬。

    “走吧。”赵胤并没有多话,他罢,便率先朝着工厂大门走去。

    子鹤在陈铳脑袋上揉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道童不敢置信的看向子鹤——哇这个人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摸观主大人的头!

    张拓与身边的副总经理对视了一眼,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进工厂,张拓本想走到最前面去给赵大师等人带路,可他才迈开一步准备往前走,就发现赵胤像是走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绕过最前方的一个厂房,朝着准确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拓愣了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人家大师专门干这行的,要么是有真本事,看方位看太阳就能找到地方,要么就是来之前非常全面的调查过,甚至来他们厂房实地考察过。

    这么一想,张拓释然,走在陈铳左后方,决定安心的就只看着,不多事。

    来,他这个西山副食品加工厂最初并不是建在这里。

    生意做到后来,公司生意越做越大,货源增多导致货品需求增大,不得不扩建厂房,便来到西山租了这一片地。

    够大够宽敞,价格也实惠。

    后来就是建厂房,四处都建的很顺利,偏偏靠山的一块儿区域,不知道为什么,土地特别硬。

    别的地方一挖掘机下去一大块儿,那地方却只能磕出一块儿土。

    大家后来尝试过锹挖,人力根本挖不动。

    张拓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地质原因,虽然费点劲儿,但是也只能慢慢挖。

    但到挖至一米多深的时候,地里突然开始网上渗血水儿。

    找人简单查过,不是血,就是水。

    想细往下查,为什么会有红色的水,是铁含量高还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此处有什么奇特的矿物质。

    结果查证也未能顺利。

    挖掘机反复尝试过后,张拓总算总结出来。

    就是靠山那六平米左右的地方挖不动,其他地方挖起来都顺利。

    可就是这六平米,就会影响整个厂房的利用率。

    那时候,长达半个多月的时间,所有人都围着那块儿地。

    就在他考虑再雇佣些更厉害的挖掘设备时,突然有朋友帮忙请了个风水先生过来。

    结果一看之下,是这块儿区域是个煞眼,就是山下聚风转风的地方,就算建起房子来,房子也要塌,在里面工作的人在煞眼呆久了也有生命危险。

    他一吓之下,才决定放弃了将那块儿地建厂房的算,可很大一块儿地不用又浪费,就建了个简易的篮球场。

    那风水先生也了,男性在这区域篮球时阳气盛,温度高,压煞,虽然不能将这块儿区域养成风水宝地,但也能与煞气抵消,各不干扰。

    这一转眼好多年都过去了,虽然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张拓来,的确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这些年他找了各种风水先生,试了各种办法,但凡只要想往下开挖,就是挖不动。

    2年前他就找过紫玄观观主,但是人家只看相不下山,他只好就这样勉强跟这个什么煞眼和平共处。

    但万万没想到,他都快灭了这个心思的时候,紫玄观的观主居然主动找到了他。

    是他厂房里有一处阴宅风水穴位,愿意过来帮他处理了。

    一想到存在心里的疙瘩,马上就要被解开,张拓难免有些激动。

    看着前面走着的几位大师,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处理不了的事儿,这几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的漂亮男人,能办的成吗?

    正这样想,那只深色长毛的大猫便从脚边走过,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摆,不经意间便抽了他脚腕一下。

    “……”张拓皱了皱眉。

    几个漂亮年轻人,还有只猫……

    ……

    “张总,请你也带着员工离开吧。”待一行人走到山脚下厂区中的篮球场,陈铳便回头朝着张拓开了口。

    “连我也不能在这里吗?”张拓愕然的瞠目。

    陈铳点了点头。

    虽然不愿意离开,但在陈铳表达了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后,张拓只得走了。

    赵胤回头看了眼离开的张拓等人背影,对脚下的克烈道:“四处看看,确定整个厂区都没有别人了。”

    克烈点了点头,身子一窜便跑走了。

    赵胤这才回过头,他仰头望天,左右看山,回头量行行规矩排布着的厂房楼舍。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风景已是天差地别。

    但山仍在,风水也依旧未变。

    赵胤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陈铳拉着道童也同样在后退。

    子鹤站在原来的地方,回头看了看赵胤和陈铳。

    赵胤点了点头,“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子鹤抿住唇,深吸一口气,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他竟觉得有些近乡情怯。

    站在原地子鹤闭上眼睛,呼吸间努力吸收着四周空气中的微妙邪煞之气。

    太阳逐渐升起,可北方的冬天,就算是大太阳天,冷意也并不怎么减少。

    十一站在赵胤左后方,盯着子鹤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

    他时不时悄悄往右方望,眼角余光便会瞄到,不远处的厂房边大树上,站着一只鸟。

    原本并不引人注意,鸟的眼色甚至跟粗壮的树干融为一体。

    可在十一眼中,那鸟的身影却格外显眼,它的存在,让他十分介意。

    赵胤则似完全没注意到那只伏在树上的飞禽,他始终专注的盯着子鹤的背影。

    很快,他便发现子鹤不专心。

    正想开口什么,子鹤正巧在这时回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怎么了?”赵胤浓眉眉峰微挑,透出几分严厉神色。

    子鹤眨了下眼睛,突然之间,神情竟显得有些可怜。

    赵胤在对方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心莫名跟着软了下,不自觉的便向前迈了几步,走向子鹤。

    瞧见要命关切的模样,子鹤才松口气,神情微微和缓些。

    他眨了下含着星光的眼睛,眸光微润,轻声低语:

    “要命……”

    “嗯。”赵胤走到子鹤跟前,与子鹤并肩。

    两个人都背对了众人,面对着厂房的围墙,和后面的山。

    赵胤没有转头看子鹤,反而有些扭捏的仰头朝着前方的山峰遥望。

    子鹤看着赵胤的侧脸,轻声道:“你,人是不是真的本性难移?”

    赵胤听到子鹤的话,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在担心什么。

    回想上一世里的子鹤,偏执到入魔,且还有极强的独占欲。

    赵胤抿了下唇,突然笑了笑,“如果人的本性难移,那你难移的,也该是当下这个性子。或许,这就是原本的你。”

    上一世里那个模样,是受了容浩的影响,才长歪了吧。

    子鹤听到赵胤的话,长眉舒展,神情柔和了些。

    方才的忐忑有些被压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找到自己的肉身,他会不会变成之前的自己……

    即便理智告诉他,他就是他,现在什么样,未来仍旧什么样。

    可,感性上却没办法不对过去的自己心存芥蒂。

    赵胤伸手将子鹤揽了过来,轻轻的拉到自己怀里。

    他下巴垫在子鹤肩膀上,轻声在对方耳边再次开口:

    “别担心,就算你变得偏执,变得又不听话又不爱笑,也没关系。”

    “没关系吗?”子鹤只觉得耳边微微发痒,要命话时吹出的热气,若有若无的在他耳边撩拨。

    “这一回,我会盯着你,好好管教你。”赵胤的声音沉沉的,像是一个威胁吓唬孩儿的怪大叔。

    子鹤听着要命故作威慑的语气,突然忍不住笑了笑。

    胸腔抖动,在赵胤怀里磨蹭了下。

    他伸手在赵胤背后拍了拍,轻微的点了点头。

    赵胤这才松开手,在再次后退前,他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子鹤的头,以示安抚。

    站在几米外的十一看着这一幕,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

    ……

    空气莫名的开始变得潮湿,风从脚底窜起,仿佛来自地下。

    明媚的天光逐渐暗淡,乌云悄无生息出现在天空中,渐渐变得浓稠。

    子鹤背对着众人,低头望着脚下,手指微微颤动,指尖有看不见的气体在转。

    地面微微摇动,脚边的石子开始规则的跳动。

    似是即将地震,又像是脚下有什么怪兽,蠢蠢欲动。

    赵胤握紧了殄官锤,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退到最靠近篮球场的厂房边,将背抵在墙壁上。

    看似始终专注的盯着子鹤,可他眼角余光却一直左右观察,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陈铳看了看天,估算着时间,额角渐渐透出汗来,仿佛心里极度的紧张。

    在地面震动越来越剧烈时,克烈远远的跑了过来,待到了赵胤脚下,它仰起头,朝着赵胤叫了一声“喵”。

    赵胤点了点头,在车上,他交代过克烈,一声喵,就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攥着殄官锤的手心里已经汗湿,另一只手微微所在大衣袖子里,实际上攥着一张符箓。

    子鹤站在篮球场下,那震动越来越大,四周的风卷起地上破碎滚动起来的尘土,如龙卷风,渐渐将子鹤包围在其中。

    篮球架在地震摇摆中,终于栽倒下去,被风吹着微微挪动。

    以子鹤为圆心的地面震动剧烈,传中挖掘机也无法撼动的坚硬地面,仿佛有自己生命般皴裂,拱起。

    泥土石块儿翻出后,瞬间被风卷走,缠绕在子鹤身周。

    而在这样的震动中心的人,却像站在平静的室内般,稳立不倒。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保护了起来,风只吹起了他的裤脚和发梢。

    子鹤脚下的土地越来越高,整片土地在鼓起,中心裂开如火山般的口,往外吐着泥土砂石。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站在十一身后的道童瞪圆了眼睛,脸上满是骇然——承受了他这个年纪,还无法承受的巨大冲击。

    他不自觉的靠近师父,伸手悄悄的拉住了师父的袖口。

    十一微微侧头看了眼童,便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拢住童的脑袋,让对方靠在自己身后。

    道童感受到来自师父掌心的温度,恐惧感稍微消退了一些。

    可他还来不及多喘几口平稳的气儿,就突然看见——

    只见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震动中高高鼓起的石山中心伸出。

    炸开无数碎石泥土,一把扒住土山顶端。

    道童一把捂住自己嘴巴,吓的身体微微发抖,整个人都靠在了师父背后,只留一双眼睛,畏缩却又好奇的穿过指缝,继续偷看。

    一只手,两只手……

    土石飞溅,从地下爬出来的‘人’终于露出了头脸。

    灰头土脸,却仍难掩妖冶的漂亮。

    当他彻底从土山中爬出,僵硬的站在土山上时,四周的震动和缠绕着的风,终于都停了下来。

    子鹤面色苍白的站在山坡下,仰起头时,便看到站在山坡上的‘人’。

    长眉入鬓,浓浓的睫毛像化好的眼线,勾勒出桃花眼的妩媚形态,曲线在眼尾挑起。

    即便没有灵动的眼神,这双桃花眼,仍是勾人的。

    挺鼻和微厚而好看的嘴唇。

    高大,修长,俊美中有压不住的妖邪气。

    熟悉又陌生。

    风停了,乌云消弭。

    天色又恢复如常,接近晌午的太阳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上穹顶。

    阳光照耀下,站在土坡上的旱魃周身洒着金芒。

    子鹤仔细量自己的尸身,一切如常人一般,没有任何腐败之处,更无伤痕。

    只是苍白的面色,和那双浅灰色的瞳孔,让人知道,这不是个活人。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尸身牵下来,四周却突然起了变化。

    天色未变,却有飞沙走石乍起,猛然朝着子鹤的门面扑来。

    子鹤忙伸臂格挡,闭目转头避免飞沙迷眼时,一把匕首突然破空而来。

    子鹤躲闪不及,匕首划过子鹤面颊,擦过他手背,落在前方的土坡山上。

    血滴飞溅而起,站在土坡山顶的旱魃尸身突然动了动,随即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尸身动作敏捷,姿态自然,彷如活人。

    待子鹤再回神时,自己的肉身已经跑至十几米外一座厂房门前。

    只见一人正站在那里,身材清瘦高挑,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配上黑色的休闲裤子和运动鞋,竟有几分高档的时尚感。

    旱魃尸身跑到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身边后,再次定身不动。

    那男人抬着的手臂收回,隐约有黑色的煞气和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在四周飘散。

    “贾青君……”子鹤伸手扫落头脸上的灰尘,看着那年轻男人,呢喃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贾青君微微笑了笑,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可这笑容却全无曾经的无害气质。

    淡然中,蕴含着的强大气场,从眼角眉梢传达给了所有人。

    自信而阴冷。

    贾青君看向子鹤脸上的伤,眉头微微皱了下,“你已修成飞天夜叉,为什么肉身还这么脆弱?”

    飞天夜叉虽不如旱魃尸身,可也不是普通匕首能伤的了的。

    除非……

    子鹤听到这话,一下想起了早上的那个吻,面上便不合时宜的红了下。

    赵胤此刻已经踏步走到子鹤身边,他看着贾青君,面容肃穆,沉声道:“师兄。”

    贾青君这才将目光落向赵胤,“好久不见。”

    寄宿在贾青君肉身中的,正是容浩本人。

    在贾青君穿过机场后,使用这具肉身的,便一直是容浩了。

    几百年岁月仿佛眨眼而过,纠葛着的人再次相聚。

    曾经谁也未想过,会有再相聚的时刻吧。

    远处一直伏在树上的猫头鹰弹跳而起,展翅飞翔盘旋后,最终落在了容浩肩头。

    一只原本看着可爱的家伙,此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也透出阴险之气。

    容浩伸手摸向猫头鹰的头,尽管它下意识微微歪头,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躲开容浩的手。

    下一刻,猫头鹰竟张口了句人话:

    “师父。”

    这声音纯浑,原属于一位少年。

    赵胤听到这声音,浓眉微微皱起,是他熟悉的声音。

    容浩仔细端详着赵胤的表情,似乎感到十分满意。

    “这是我新收的大徒弟。”他对赵胤介绍道,“师弟,曾经你抢了我一个徒弟,我现在又抢了你一个徒弟。虽然……勉强算扯平吧。”

    虽然这猫头鹰完全比不了张子鹤,但……勉强凑合吧。

    容浩一双眼睛盯着赵胤的脸,慢条斯理的补充:“叫曹子祥。”

    赵胤抿着唇,仍没有话。

    子鹤挑了下眉,笑着道:“原来是三师兄。”

    曹子祥,张尘阳的三徒弟,也就是子鹤的三师兄。

    上一世里,同样被他做成了铜甲尸……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他投胎成了一只猫头鹰。

    是容浩帮曹子祥恢复了记忆和语言能力,带在了身边吧。

    “投敌师兄。”子鹤双手插在上衣兜里,朝着曹子祥嘲道。

    “灭门师弟。”曹子祥也不甘示弱。

    “……”子鹤眉头微微竖起。

    “这具旱魃尸身,现在在我手里了。师弟,我在这四周布了‘独龙出洞’的风水局。”

    容浩罢,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长木棍往地上一插。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棍,竟如□□一般锋利,一半棍身直插进土地中。

    木棍色棕,可当光芒闪动时,木棍上有红芒若隐若现。

    竟是一截龙杘木——

    生长在水底的树种,木种稀有,且大多很微型。

    如此这样近一米的整木,百年难遇。

    容浩手里居然有一根。

    “子鹤如果还是飞天夜叉,或许你们还有一战的机会,现在……”容浩淡淡笑了笑。

    “……”赵胤没有开口,他浓眉紧锁,看起来似乎在跟什么人怄气一般。

    “也不必懊恼。是我有心,算你们无心,你们自然赢不了。”容浩望着赵胤的眼睛,淡淡笑道。

    他另一只手里还有一张符箓,依靠这张符箓,他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操控子鹤的旱魃尸身。

    而独龙出洞风水阵,则会凝聚山北所有自然阴气,化凝成凶险气柱由他操控。

    更不提他怀里揣着的金刀利剪符等符箓。

    想到这里,容浩面上的自得表情更甚,他微微扯起嘴唇,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亲切些。

    “不要让我动手吧,子鹤,你自己将肩头的两朵魂火送过来吧。”

    容浩着扬起右臂,无数浅灰色的山风聚在他右手周,因四周被他布置成了风水凶地,股股山风转眼便化作煞气,成无数浅灰色的气针,凝聚在他身侧,蓄势待发。

    没有人怀疑,只要子鹤敢开口拒绝,他就会振臂施术,操控无数气针将子鹤一行人射成筛子。

    子鹤霍地皱起眉,面上露出的表情,显示着他的忧虑和纠结。

    容浩看着他的模样,因为满意,而舒展开长眉,唇角微微扯起。

    太多年了,他时时刻刻都想要挣脱昏睡时的虚弱,那种无力感让他恐慌、痛苦。

    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他仅有的清醒时刻,都在想办法让子鹤能够彻底清醒过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他可以借着普通人类的肉身,站在这里,重新掌握主动权。

    无论是张尘阳,还是子鹤……这些曾经辜负了他期望的人,都又成为他的棋子,或手下败将。

    就如那时候……

    因为自己的肉身不适合修炼旱魃,他需要另一具更好的肉身,修成后为自己所用。

    未耗费太多时日,他就寻找到三阴极品真身的天才男童,屠村后便轻松得到;

    就如那时候,即便子鹤被张尘阳夺走,他仍可以轻松左右稚嫩又偏执的少年天才。

    这种感觉,让他舒畅的猛吸了一口气。

    很快……很快!

    他就可以得到子鹤的三朵魂火,然后彻底与子鹤的旱魃尸身融为一体,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旱魃。

    千百年前的愿望虽然推迟,但……

    容浩笑意加深。

    总归,还是会实现。

    他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子鹤痛苦挣扎,而不耐烦的催促。

    可几分钟过去了,就在子鹤满面愁苦,沉吟中垂头叹气;

    又痛苦的转头与赵胤对望片刻,似柔肠百转,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之时……他突然又扯了扯嘴角。

    待子鹤再将目光转向容浩时,他苦闷的表情渐渐逝去,脸上逐渐勾起了一抹笑容。

    子鹤笑容中的那丝轻蔑,很容易便被容浩捕捉到。

    容浩原本自信的笑容微微收敛,双眉微皱。

    子鹤的神态,让他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子鹤便开了口,语气轻蔑,甚至还有一点儿得意:

    “你刚才……”

    “‘是我有心,算你们无心,你们自然赢不了。’”

    他模仿容浩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神态轻狂,“是吗?”

    “呵。”子鹤嗤笑一声,歪着头盯着容浩的眼睛,清朗而自信道:

    “这句话,原样送还给你。”

    容浩!是我们有心,算你无心,你自然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