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夜色
地方官员三年一任,但长生这几年里官职一直变动,也不知该以哪个为准,最终吏部确定时间,命长生明年开春进京述职。
而今年秋闱柳无益和罗念也顺利通过了武举乡试,正好来年开春进京参加武举会试,如此正好可以一家人一齐入京。
秋收过后,日子一日日变冷,今年长生刻意压了野菊花的价格,陵南府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风闻,但却没有出大乱子,长生收购价格卡的很微妙,收益略高于正常种植粮食收益。
倒不是长生刻意要挣黑心钱,只是民众跟风之心甚重,今年见野菊花挣钱,来年便一窝蜂的去种野菊花,按照市场规律野菊花价格必然低走,且农田都去种植野菊花,种植粮食的便少了,缺了粮食便要从外地调粮入陵南,就很容易面临商人哄抬粮价。
民众没有判断能力,却容易被巨利冲昏头脑,若是长生连任,他自然不会一下子将菊花价格压得这么狠,只是他时间不多,必须要用重锤敲醒民众。
长生的本意也不是占用农田去搞特色种植,更多的是告诉百姓们,还有这样一种增收渠道,在这样一个时代,长生并不怀疑达官贵人们的智慧,他知晓最愚昧的,往往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那些人。
日日在温饱线边缘挣扎,遵循着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生活经验,以丰衣足食为奋斗目标,脑子愚昧不知变通,日子只是单纯的重复几乎没有别的波澜。
开启民智,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长生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曲线救国,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陵南府如今已经走上正轨,一切都在像变好的方向转变,长生为了避免功亏一篑,这段时间一直忙碌着准备任期内的收尾工作,他如今两个官职相差甚大,多半此次述职后会去掉其中一个职务,当了这么久的父母官,骤然离开他还颇有些舍不得。
一连忙碌数日,日日忙碌至晚间下衙,就连晚膳都是在衙门里食用,待长生回了后宅时,突然见到大陈氏的婢女正在等候。
“大人,老太太请您一叙。”婢女恭声道。
长生吓了一跳,还以为大陈氏有什么事,而后才知不是急事,且那婢女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大陈氏见了长生,面上倒是寻常,长生一时也猜不透是何缘故。
“后日便是昕然的生辰。”大陈氏开口道。
长生还当是提醒别忘记了,忙道:“孙儿记住了,明日便抽空为她准备一份贺礼。”
大陈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过了后日,昕然便十八岁了,你平日里耍的那些花招,我如何不知,今日你给我一个准话,到底还不算给罗家留后?”
长生愣住,这样被大陈氏催促着,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男女之事应当水到渠成,如今这般他颇觉尴尬。
大陈氏见他这般神色,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不举,还是,你好龙阳?”
长生忙道:“奶奶!没有的事,您瞎什么呢。”
大陈氏冷哼一声,道:“从前我不逼你,如今你们若还是这般敷衍我,我可不依。”
“要不然,再缓两年?”长生试探着问道。
大陈氏脸一虎,道:“再等两年,你是要逼死我还是要逼死昕然?一个女人嫁入婆家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你让她如何自处?”
长生:……
大陈氏直接道:“我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不允许你再这样蹉跎下去。”
长生道:“我再缓缓,今夜跟她商议一番。”
大陈氏横了他一眼,道:“事不宜迟,不能再放任你了。”
“奶奶!”长生顿时觉得十分羞窘。
大陈氏直接道:“你还不好意思了?我一个当祖母的,被逼着掺和进孙子的房中事,你若是知礼,就不该让我这般为难。”
长生正不知该如何做时,大陈氏却唤了外间的婢女,端上来一碗汤药。
“这是什么?”长生问道。
“喝了它。”大陈氏命令道。
长生看着那闻着就十分苦的汤药,皱着眉头,问道:“这不会是那种药吧?”
“喝了它。”大陈氏又道:“喝了它,自然是郎情妾意,且昕然她知晓此事。”
长生听了秦昕然知道,面上一愣,对于此事他心里倒没有不情愿,而是觉得有些别扭,如今他与秦昕然相处日久,两人都是理智冷静之人,夜夜独处一室,却没有那种脸红心跳的刺激感,反而关系平实,互相充满好感,却缺了那么一丝意味。
这种关系,倒像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只是如今长生觉得,日后不管如何,不管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他的责任感驱使着他,无法做出背叛秦昕然的事情,若是这样,早一点或者迟一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这样自我劝解着,长生如上战场的壮士,一口饮下这碗苦涩的汤药。
大陈氏见他将汤药饮尽,面上一喜。
长生喝完汤药,便向大陈氏告别,起身回了主院。
一进院子里,长生便见主卧里点着灯火,秦昕然手里拿着一本书,见了长生进来,抬眼向他望去,冲他盈盈一笑。
长生心突然砰砰跳起来,他不知是不是那碗汤药作祟,感觉自己心跳加速,面上渐渐发烫,这种感觉太过新奇,长生立马朝着她道:“我先去洗漱,你若是困了便先歇息。”
秦昕然神情一愣,望着长生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向婢女,问道:“大人从何处过来?”
“回夫人,大人从老太太的院子出来。”婢女答道。
秦昕然将婢女挥退,面上渐渐热了起来,站起身来,在屋里焦躁的转了几圈,而后又坐了下来,拿起那本书再次看了起来,只是许久都不见她翻页。
门帘传来响动声,秦昕然抬眼望去,只见长生带着一身湿意走了进来。
冬日里,长生穿着一件中衣,脸色通红,眼神在床和矮榻之间逡巡,低声问道:“我今夜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