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击鼓鸣冤
这声音愈来愈近,将提刑司里本身的喧嚣声都掩盖了过去。
细听去,能听到有人领头喊话,他话音一落,便有数十人应和。
“这……似是宪司门前街道上的声音。”方扶南看向沈青青,一见她眼中狡黠的笑意,便知此事与她有关。
沈青青眉眼一弯,神定气闲地坐下,甚至斟了半盏茶,轻呷起来,“我们安静坐在这里看热闹便好。”
不多时,喧闹的声音又渐渐远了,最后在某处停下来,不再移动。
再过得片刻,雷疏一把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来不及惊讶于沈青青的出现,一口气道:“真是奇哉怪也!方才有个武人扮的人,领着一群二三十余的青年人,推着一面大军鼓,直往刑部衙门去了。子裁,你他们干什么去?”
方扶南看着沈青青,眼睛突然一亮,“击鼓鸣冤?你把仇秩找回来了?”
他完,又沉吟一刻,有些不确定,“但刑部是徐清的势力,放着提刑司和大理寺不寻,再不行,去御史台大闹一场也容易,为何偏要选刑部?”
“这样才算一个惊喜,不是么?”沈青青歪了歪头,现出顽皮的模样。
这可是她力排众议,费心服颜晗和仇秩,亲自安排的一出好戏。如果孝清帝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夸她已学成出师的。
刑部衙门外,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路人。
层层包围内,仇秩一挽衣袖,喝道:“儿郎们,上前擂鼓!”
几名壮实的青年跳上前,一把抽出鼓架上棒槌,将一面鼓敲得砰砰作响。
“那、那几人……”刑部的吏胆战心惊地跨出大门,无奈声音全被鼓声盖过,只能徒劳地完,“我们尚书大人问,尔等有何冤屈,为何在此擂鼓?”
仇秩并不理睬他。
眼看着鼓越擂越快,越擂越响,仇秩一下跳上台阶,抢过青年手中鼓槌,重重一,将鼓面直接击穿。
破碎的鼓面发出一阵剧烈的风声,随后沉默下来。
众人只觉耳边猛地一空,尚未回过神来,便见仇秩扬起手臂,一声尖哨。
街角又奔出好几个青年人,都在三十出头的模样,各自身着短衣。
仇秩振臂一呼,“刑部的鼓奈不住咱们死去的兄弟们的怨气,来,擂我们自己的鼓!”
青年们将军鼓上所蒙黑布扯下,露出一个鼓面上巨大的“北”字。
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镇守塞上的漠北军?!”
鼓声猛地响起,将他的惊呼吞没进去。
连绵不绝的鼓声如一场暴雨,敲着每一个人的脑海,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跳跃的鼓点,在心头不断响起。
好像是在诉金戈铁马、沙场醉卧的潇洒,又像是有许多不屈与不甘,让听的人也忍不住升起一腔愤懑,洒下几滴泪。
“哎呀,好了好了。”一个身着大红官服的人匆匆忙忙领着大批官吏迎到衙门外,连连摆手,尽力拔高嗓子喊道,“大将军,仇大将军,是我梁谦亲自来了,求您快快收手啊!我们刑部都不能办案了,您再不停下,一会儿其他衙门都要找过来了!”
仇秩哈哈一笑,抬起一条手臂。
鼓声霎时停止。
刑部尚书梁谦拍拍心口,总算停下来了。
仇秩走上前,作了一礼,“不敢,梁尚书,草民已解职十年,如今不过一介农夫。”
“这……下官才是不敢当。”梁谦急忙还礼,定主意将腰弯得比仇秩更低。
仇秩是解职回乡种田了没错,但他和颜晗一样,都是自请解职,皇帝根本就没批。只不过这些年北羌一向安分守己,边境太平,仇秩的几个副将镇守边境,从无差错,因此皇帝也就任他去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仇秩虽隐居桐庐不理朝中纷争,但到底是皇帝亲封的大将军,地位仅在左右丞相之下,谁敢真将他当做老农对待?
梁谦颤颤问道:“大将军带着……几位将军在刑部衙门外擂鼓,是因有何冤屈?”
仇秩虎着脸,正色道:“为的是十年前,督运崔明远丢失粮草一案。”
梁谦觉得右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大将军,下官记得,崔明远的案子,是提刑司的方大人在查,要不您……往前左拐去提刑司?”
这山芋太太太太烫手了!尤其是在最近。
“哦。”仇秩一点头,又道,“我所鸣冤的并非是崔明远自尽一案,而是,十年前。”
他特特地强调了“十年前”,梁谦眼皮又是一跳。
“梁尚书也知道,十年前崔大人督运粮草在三危山附近遭遇大风沙,随行数百人尽数罹难,因粮草未能及时到达漠北军大营,漠北军在与北羌对阵时大败,连失七城,死伤无数。我与军祭酒也险些被治罪。”仇秩中气十足,这话来,街道上围观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是……”梁谦连连点头。
“我近日来,为的是给当年死去的兄弟们鸣冤。”仇秩一扬手,随他而来的青年们列成整齐一道队伍,抬起头,气势压人,“若那些孩子们没死,也都有这般大了。”
梁谦抬起头,悄悄瞄了他们一眼,正在组织语言,又听仇秩提高声音道:
“我今日来,还要为长公主鸣冤,若非人所害,长公主今日当如旭日皎月。”
“……这、这,大将军,这事我真……”梁谦紧皱着眉头,几乎要哭了。
仇秩是真傻还是装傻,知不知道,他梁谦与徐清最是一个鼻孔出气了?真要鸣冤,就去提刑司、去大理寺啊,再不济,直接闹到皇上面前去都成。能不为难他了吗?
仇秩呵呵一笑,双手扶起几乎将腰弯到地上去的梁谦,体贴道:“我今日来,当然不是来为难大人的。空口几句话,怎好为证?我是带着重要的物证来的。”
梁谦眼巴巴地望着他,无数双眼睛也眼巴巴地望着仇秩。
仇秩取出一封泛黄的信,“这是当年长公主出塞和亲前亲自交给我保管的,里面陈明了她在塞上查得的所有真相,还有是谁害死了她。”
梁谦只觉眼前一黑,一把扶住身旁侍郎的手臂,稳住身体,咬牙笑道:“好,下官一定会细查,定还大将军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