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莫比乌斯环【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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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丞被催眠过, 而且不止一次......

    楚行云首当其先想到了贺瀛, 如果李医生所的情况属实,那就明连贺丞自己都不知道, 或者都不记得他被催眠过。他既然不记得自己被催眠过, 那么这一部分记忆的缺失或许就是催眠后的结果。也就是贺丞曾被催眠, 催眠的目的是让他丧失某一部分的记忆,以及他曾接受过催眠这件事。

    贺丞不会骗他, 事到如今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 所以唯一有可能知道内情,且对他们有所隐瞒的, 只有贺瀛。

    如果贺丞真的被催眠过, 只能在他时候, 而且是八岁之前。因为他初到和平大道一号院,贺丞已经八岁,贺丞之后的人生他都参与,如果贺丞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得不需要通过催眠去遗忘的事, 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起初他怀疑贺丞接受的催眠和当年的绑架有关, 但是李医生却不认同, 并且告诉他,贺丞对当年的记忆保留的非常完整且清晰,他记得当年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记得被囚禁时和绑架犯的每一句对话。但是他对于八岁那年,乃至之前的记忆却很模糊,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年纪太。贺丞以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曾有一次卸下防备聊起了当年那段模糊的记忆, 只记忆中存有一个男孩儿的背影。

    李医生的话,让他立即联想到方才贺丞他在宴会厅二楼看到的男孩儿的背影,那个孩子是女孩儿,但是贺丞却他看到的是男孩儿......

    “他记忆中的画面被混淆了。”

    李医生道:“现在他很容易被催眠,他的思想很容易失控,也很容易受人控制。所以我怀疑他把昨天晚上的记忆和时候那段模糊的记忆搞混了。”

    她的这些,楚行云有多用力的试图去理解,他就有多么糊涂,好像‘被催眠’‘被失忆’的人不是贺丞,而是他。

    “如果贺丞曾经被催眠过,他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李医生道:“人的大脑很神奇,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被开发透彻,被完全了解的领域,我所的,只是依靠我的经验给出推测。我认为贺丞被催眠过一定有我的理由,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找其他的心理医生和催眠师,我相信他们的结论不会和我相差许多。”

    楚行云连连摆手:“不不不,李医生,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判断,我只是一时无法想象,如果贺丞真的被催眠过,会是因为什么事——”

    着,他话音一顿,抬起头盯紧了对面的女人:“他昨天晚上昏倒,是被催眠了吗?”

    李医生点头:“很有可能,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

    楚行云好像瞬间被冷水浇了个透彻,默默握紧了卷头,骨关节咯咯作响,无比想找个地方狠狠的揍上一拳。

    李医生拢了拢身上的开衫,道:“如果你想让他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建议他再次接受催眠。”

    再次接受催眠?

    刚才贺丞被催眠时露出的难忍,痛苦的表情还在眼前浮动,那不仅对贺丞来是一种折磨,对他更是。但是现在他却要服贺丞再次接受催眠,直到他想起曾经遗忘的所有事。

    楚行云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比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刽子手还残忍。

    “我......考虑考虑。”

    李医生道:“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们随时可以继续。”

    李医生走后,他站在楼梯口跟傅亦讲了一通电话,然后算再找贺瀛谈谈。事到如今他几乎可以确定,贺瀛向他隐瞒的事,就是曾经在贺丞身上发生过,却已经被他遗忘的事。且国宾楼发生爆炸,也和贺丞有逃不开的关系。

    他刚走出楼梯口,却看到贺丞站在拐角处。

    贺丞端着一杯水,低垂着眸子看着水杯里微微晃动的波纹,平声静气道:“我问过肖树了,他女厨师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宴会厅展架上的水晶球两个月前就卖出去了。”

    楚行云缓缓挪动脚步站在他旁边,沉沉的‘嗯’了一声。

    贺丞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既无辜又疑惑,道:“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一个男孩儿的背影,和我自己的脸。”

    男孩儿的背影有可能是他模糊的那段记忆中的画面,但是他看到自己的脸,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记错了吗?”

    贺丞有些不安的看着他,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家长判罚的孩子。

    楚行云转身站在他面前,抬起左手按在他耳边的墙壁上,懒懒的站着,然后把他手里的茶杯拿走,喝了一口水,道:“我没有给你压力,你也不能给自己太多压力。”

    “但是我却记错了,不仅没有帮到你,我自己也没有想起来为什么会昏倒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

    着,他眉心一紧,目光飘忽:“那个男孩儿的背影,我好像见到过。”

    他现在的,应该就是向李医生坦露过一次的那段模糊的记忆。

    楚行云暗暗的捏紧了茶杯把手,垂着眼睛看着杯中微起涟漪的水面,不动声色道:“什么时候?”

    贺丞抱着胳膊,仰头望着顶上一排照灯,出神的想了一会儿:“那时候你还没有到我家来,那段时间我总是做一场同样的梦。和平大道一号院的院子里,我的卧室楼下,有一架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孩子,他坐在那里荡秋千,但是我从没见过他的正脸。隔年你来了,我就没有再做那个梦。”

    “你还想再做那个梦吗?”

    楚行云依旧没有看他,轻声问。

    贺丞眼神微微一晃,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实话吗?”

    “嗯。”

    “我不想,那个梦对我来就是一场噩梦,虽然梦里的画面只有一个孩子的背影,但是我的感觉确是很真实的恐惧和窒息。我像被钉住了似的站在落地窗后,只能看着那个孩子的背影,等着他转过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谁,只想从梦里逃出来——但是最后把我叫醒的,都是身体倒下的失重感,和被水淹没的窒息感。”

    他是的实话,因为楚行云看到他这这番话时,双手抱紧了胳膊,指尖几乎镶进肉里去。

    但是贺丞歇了一口气,又道:“或许李医生能让我再次想起那个梦。”

    着,他弯腰从楚行云撑在墙上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往办公室走。

    楚行云连忙拽住他的手腕:“去哪儿?”

    贺丞回头看他,淡淡道:“催眠。”

    楚行云皱眉:“还来?”

    贺丞道:“当然,直到我想起来为止。”

    他的这句话,立即让楚行云想到把他关在一个黑暗阴冷,毫无光亮的囚笼里,让他与心中的恶魔为伴,直到他想起所有的事,才能走出囚笼。

    趁着他走神儿,贺丞把他的手掰开:“你有事就先走,我结束后会去找你。”

    听他这语气,貌似是做好了一场冗长的拉锯战的准备,像一个舍身取义的壮士。

    他走的急,楚行云不得不紧走两步追上他,然后又把他的手腕拽住:“等等——诶!”

    贺丞一旦铁了心,八匹马都难拉,楚行云也被他带着往前跌了一步,他手里还端着茶杯,茶杯里的热水立刻溅出来撒了他一手。

    虽然茶水不至于滚烫,但接触到皮肤表面还是足够让人跳起来。

    楚行云被水一烫,差点把杯子扔了,手腕子都在抖。

    贺丞连忙把他手里的茶杯拿走搁在地上,然后把他的手拉过去一看,见他手背连着手腕红了一片,还在丝丝的冒着热气。

    贺丞把他的袖口推高,执起他的手在他通红的手背上吹了一口气,眼睛里涌出一层急色:“你拽我干什么!”

    这点疼痒的,楚行云根本不往心里去,换做其他人也不往心里去,也就贺丞这么紧张他。好像他磕着碰着就会死过去似的。

    楚行云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笑问:“心疼我?”

    贺丞瞪他一眼,仗着自己常年比较冷淡的体温给他的手背降温。

    “既然心疼我,那你就听我的。”

    “听你什么?”

    “别折腾你自己了,跟我去趟医院。”

    “去医院?”

    “嗯,看看那个被你当成男孩的女孩儿,你既然都听到她的声音了,那她应该也看到你了。”

    女孩伤情颇重,被转到儿童医院治疗,带着贺丞去儿童医院的一路上,楚行云留心观察他,只见他一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神色平静。

    到了医院,他找到护士站出女孩儿的名字,然后护士给了他一个病房号。

    病房门口,贺丞忽然停步不前。

    楚行云问他:“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点紧张。

    贺丞的眼睛纹丝不动的看着他,似乎是在他的眼睛里汲取力量,大约半分钟后,他:“没事。”

    楚行云拧着眉,目光忧虑的看着他,正算点什么,忽见病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女孩儿母亲,也就是当晚为当晚的宴会准备糕点的女厨师站在门口,警惕的量他们一眼,问:“你们是谁?”

    楚行云拿出自己的证件,出女孩儿的名字,问道:“你是她的母亲?”

    女孩儿的母亲看过他的证件,露出些许惊讶的样子:“我刚把手机放下,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楚行云稍一沉默,反问:“谁要来?”

    “你们不是警察?”

    “是,你刚才报警了?”

    “是啊。”

    “为什么?”

    女孩儿的母亲满是孤疑的再次量他们,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楚行云:“既然你是警察,给谁都一样。”

    从她一拿出来,楚行云就看到了,还是一只白纸折的船。

    他把纸船接过去,眼褶颤动,纸船在他的注视之下几乎灼烧起来。

    “哪来的?”

    女孩儿的母亲抱着胳膊,眼神中残留着还未完全褪去的惊恐和后怕,道:“昨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准备蛋糕,我女儿忽然跑进来,把这个纸船交给我,是一个叔叔送给她的,她还想把我从厨房里拉出去,那个叔叔告诉她,让她赶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死在那里。我没有当真,还以为是孩子在胡闹,就把她从厨房里赶出去了。谁知道后来真的会爆炸。”

    纸船,又是纸船,把纸船交给女孩儿的人,就是投放炸|弹的人。也就是,女孩儿见过这个人的脸。

    “我可以进去看看您女儿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楚行云的眼神坚定有力的不容她反对。

    她只好让出一条路:“好吧,但是你不能问她太多问题,影响她休息。”

    楚行云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靠在床头,面前的桌子上搁着一个正在播放动画片的平板。

    女孩儿伤到了胳膊,细瘦的右臂上缠满了纱布,额头和下巴也有擦伤,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刚哭过的样子。虽然她此时在看动画片,但是伤口的疼痛还是让她无法专心,抽抽搭搭无精采的看着视频里的画面,见有人进来,就朝来人看了过去。

    楚行云不会和孩子交道,于是在她床尾驻足,直接了当的举起手中的纸船,温言笑道:“妹妹,这个纸船是谁送给你的?”

    昨夜的大爆炸给女孩儿的心理多多少少留下了阴影,她畏怯的看了一眼楚行云手里的纸船,随后像是被什么人叱喝了般,不敢再看,缩到了母亲的怀里,又开始抽泣。

    女孩儿的母亲想要警察尽快离开,于是低声哄慰女儿,要他回答警察的问题。

    最终,女孩儿低如蚊蝇般怯怯道:“是一个叔叔。”

    楚行云坐在床边,试图和她拉近距离,语气愈加柔和:“他除了给你这只纸船,还干什么了?”

    “他还让我回去找妈妈,让妈妈带我走,不然他就会杀死我们。”

    女孩儿还,还不懂得生与死的含义,只是话语平平,抽抽噎噎的躲在妈妈的怀里把自己受到的恐吓出来。

    楚行云一时无言,陷入沉思,他不认为这个炸国宾楼的人会突发善心,放过一个女孩儿。‘他’让女孩去找妈妈,多半是想到了一个孩子的话引不起大人的重视。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女孩儿在二楼无意中撞到了‘他’,然后‘他’把女孩儿当做一昧爆炸之前的调剂品,向她传递危险的信号,欣赏她瘦的身影恐慌失措的四处求助,却无人把她的话当真。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时,引爆宴会厅,看着那些人像是被洪水冲出洞穴的虫蚁般奔走逃命。

    ‘他’留下纸船,只为了指代自己的身份。给女孩儿求救的机会,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他’狂妄自大,残忍冷酷,且表演欲浓烈,渴望获得关注。或许他选择昨晚举办的企业家年度大会也不是偶然,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几乎代表了银江市所有的政要力量和财富力量,而‘他’想做的,就是把银江市的政客和商人连根拔除,就像是在——报复社会。

    没错,这个人具有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人格。

    楚行云忽然走近女孩儿,弯下腰矮身对她笑道:“妹妹,你还记得给纸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对不对?”

    女孩儿轻轻点头。

    “待会儿一个会画画的叔叔会来看你,你告诉叔叔,他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女孩儿正待点头,眼神忽然一飘,登时愣住了,受到了惊吓的似的,拼命的往母亲怀里钻,放声大哭,双腿还在拼命的登动。

    女孩儿的母亲被吓了一跳,连声问她怎么了。

    她把脸藏在母亲的怀里,眼睛还在时不时往楚行云背后看,哭嚎着:“呜呜呜是他,是他!”

    女孩看的是病房门口方向,楚行云连忙回头看过去,头皮一麻,脑浆‘砰’的一声就炸开了。

    贺丞面无表情的站在病房门口,那双平静且冰冷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