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缘。
给空空洗完澡以后还得去买猫粮猫窝猫砂等一系列东西,空空前爪有伤,还不能疫苗,只能等伤好了再去一趟宠物中心。谢临君和江路一路无言将这些东西买好,再回来拼猫窝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话,直到冉秋妤的电话又要来的前半时,谢临君必须回家的时候,江路才开口了。
起先是短短地哎了一声,等谢临君转过身后江路才举起空空的一只爪子,冲着他挥了挥,“后天中午想吃土豆泥。”
谢临君轻轻应了声,迈步走了出去。江路靠在门框边撸着空空的毛,听见那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直起身子,把空空放到一旁,自己趴在沙发上玩儿起了手机。
刚解开锁,江路的手指便顿住了,视线顺着茶几倾斜的影子一点点往旁挪动到了沙发角,再缓慢地往上攀爬,沙发后是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而窗帘后又是什么?
会是什么?
怎么可能有什么?他和谢临君一直都在家,出门买猫粮的时候也是将门紧紧锁好了的。
什么也不会有才对。
江路坐起来,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把水果刀紧紧攥在手中,朝着窗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手指触碰到窗帘柔软的布料时神智才从漆黑的海洋中冒出了头,江路松开手里的刀,刀刃拍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动的瞬间他也拉开了窗帘,那里空无一物。
“喵~”空空拖着懒洋洋声音从猫窝里钻了出来,在江路脚踝蹭了蹭。
“没事,”江路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可能有事呢。”
怎么会有事呢。
可那心慌与不安定的感觉总是围绕在江路身上,他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开,电视机声音开到邻居来敲门的地步也无法安稳下来,江路关了电视把空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黑色的猫咪喵了一声,江路耳边却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事呢?”
江路朝着旁边望去,那边分明空无一人。
整个家只有他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连眼睛有没有闭上都不知道。但离开谢临君的家后所有不适的症状再一次涌了上来,江路想起了外公外婆离世后,自己被江彻带到邻市的那一年。
自己一个人在家,耳畔却充满了杂音。
*
周日那天江路完全联系不到谢临君,他也不敢电话或是直接去他家找人,便一个人蹲在沙发旁和猫作伴。
今年的夏天大概是真的不会再热起来了,从清起便落了一场雨,直到正午才停歇下来,江路靠在沙发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竟然又落起了雨。
江路本身有些手脚冰凉的毛病,再加上今年这个天气,倒是剩下了空调费。
-还好吗?
这条消息送达成功后没有得到回应。
江路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牙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空空吃完了碗里的猫粮甩着尾巴来求加餐,用力蹭了好几下后江路才回过神,起身去给它添了一些。
-谢临君。
江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却连石沉大海都不如,连一点儿涟漪都未曾激起。
*
谢临君不知道把窗帘半拉半开是不是冉秋妤独特的生活方式,总之只要是她在家的日子里,客厅和厨房等公用场所的自然光照永远是一半漆黑一般明亮。
今天屋外阴雨连绵,自然光照更是弱得离谱,屋内更比屋外的天空还要灰暗。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随后亮起来,传来的消息被显示在屏幕上,冉秋妤拿起手机,轻轻念出了上面的字,“谢临君。”
谢临君绷直了背,坐在沙发上漠然地盯着地面,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这次出去了六天,”冉秋妤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他就到家里来住了六天,对么?”
谢临君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回答我呀?”冉秋妤笑了笑,她身旁还放着行李箱,身上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脱下,“面对他的时候不是挺能嘛?”
她始终得不到谢临君的回答。
谢临君就像是丢了灵魂的躯壳,绷直了背坐在那里,不管冉秋妤怎么问话他都不会从喉咙里挤出任何一个单音,冉秋妤也不急于这一时,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插进自己的笔记本里,推到谢临君那一面,笑着,“你看看。”
谢临君瞥了一眼,上面是江路盘腿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游戏的样子,而自己那时候大概是在厨房里做了个水果拼盘,他记得做完以后端出去还被江路了句,“你怎么这么少女心啊?”
“你知道,我在酒店看到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冉秋妤站起来,俯**靠在谢临君的耳边,话时的吐息扫在他的脸上,分明是温热的,却让他忍不住了个寒颤,“我想杀了他。”
谢临君瞪大了眼睛,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冉秋妤的脸上看去,还没看清她的表情一个耳光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耳畔嗡嗡作响,谢临君用舌头从口腔里顶了顶被得发麻的脸,来不及多做思考,冉秋妤又了过来。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从到大只要稍不顺冉秋妤的心意等待他的便是一顿毒,哪怕是期末考试没有考到冉秋妤预估的分——高一分或者低一分,都要被按在地上一顿。至于他的父亲,不过是一个躲在角落抽烟的、常年酗酒的倒霉汉罢了。
谢临君有时候甚至怀疑过自己时候江路完全是受了冉秋妤的影响,那流淌在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和控制欲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地对江路出手,就像冉秋妤他一样。
又是几个耳光落到了脸上,谢临君从疼痛中将思绪拉扯回来,站在身侧的冉秋妤已经红了眼,一只手掐在谢临君的脖子上,“我从就告诉你不要和江路在一起玩儿,你那个遭报应的爹偏偏要给你们俩起这种名字……可是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靠近他,你听不见吗!”
谢临君冷漠地看着冉秋妤,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的妈妈、外公外婆,甚至还有你的爸爸!”冉秋妤被握住手腕后更是愤怒,干脆松开了谢临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操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用力砸在了谢临君的头上,“他们都被江路害死了!所有靠近江路的人都被他害死了,他要害死所有人!”
殷红的血从头上缓缓淌下来,谢临君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底的冷漠一丝一毫都没有退步。
冉秋妤的疯狂也没有退步。
上一次她发现谢临君从阳台跳出去并且彻夜未归后也是这样,用了茶几上那个父亲留下的烟灰缸砸在了自己头上,见了血以后就恢复了神志,可这次不一样。她从地上捡起玻璃渣,用力插进了谢临君的手臂里,顿时血流如注,“只有我不会害死你……为什么你总想逃?逃到那个会害死你的人的身边去?我只有你了,你却总想着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谢临君终于忍不住疼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他站了起来,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完了么?”
冉秋妤真是狠死了谢临君这幅漠然的模样了。
她从监控里看见的谢临君分明会笑、会话、会贫嘴、会在江路写不出作业的时候无奈地扯过他的试卷耐心的解释,那才是她的儿子,而不是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一个,即使头和手上的伤口都淌着血也无动于衷的木头。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你是不是……”冉秋妤深吸了一口气,“喜欢他?”
谢临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
冉秋妤沉默了许久,突然拉起谢临君的手,语气温柔至极,“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一切就好像是夏雨中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天际之后不留下任何痕迹骤然离去。
可谢临君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江路在这个家里呆了整整六天,她至少会发六天的疯——自己真的要看她发这么久的疯吗。
谢临君看着在前面排队的冉秋妤,突然厌烦至极。
如果没有过那六天和江路的正常生活,或许他不会这么厌烦也不定。那些责骂那些毒是他从就受惯了的,骨子里刻着的东西他没法反抗,也没有想过反抗——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谢临君有了想跑的冲动。
出门前揣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谢临君掏出来看,那不过是一条垃圾短信,谢临君却飞快划动着屏幕,很快找到了江路的电话。
在干什么?
空空吃饭了么?
你今天吃了什么?
谢临君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但如果自己能见到他的话,这些许多的问题便不用回答,江路的一切都会呈现在他的眼前。
手指还没在屏幕上点出最后一下拨号,一阵雨后的凉风吹来,谢临君怔了怔,忽然回过神,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冉秋妤站在人群中,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我想杀了他。
谢临君突然想起了这句话,紧接着他飞快将手机揣回了兜里,别开视线看向了远处。
她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