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将心释放到天空之中。
头天晚上江路是一个人住的职工楼,里面的东西都挺新的,躺上去还有太阳暴晒过后的味道。
房子里安静得很吓人,天已经完全黑了,江路深吸了口气,想去洗澡,但是提不起劲儿。
就在他这口劲儿即将放回去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谢临君发来的语音,江路点了接通,没出声,谢临君也没出声。
但是能听见那头刘松韵和张青竹时不时拌嘴的声音。
隔了会儿,刘松韵进去洗澡了,半时都没出来,张青竹就去砸门,“你是晕里边儿了还是晕里边儿了还是晕里边儿了啊?”
“你这三个形容有区别吗?”刘松韵在里面喊。
“没有啊!”张青竹也喊,“至少证明了你没晕啊!”
谢临君莫名其妙地乐了一声,江路听着也乐了。
“笑个屁。”江路。
“就想笑,”谢临君,“心情好。”
“哎你和谁电话呢?我进去的时候你耳机就戴着呢吧?”刘松韵终于舍得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用力擦着头发,“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啊也没见你吱一声。”
“吱。”谢临君。
耳机那头的江路又乐了一会儿。
“和江路电话吧?”张青竹。
“嗯。”谢临君倒是没避着什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张青竹笑了笑,正准备再两句,刘松韵又嚷嚷开了,“你们关系这么好啊挂着电话不出声还是江路睡着了?你俩发?”
“算是吧。”谢临君。
“我操老张你看看别人家的发,你给我电话从来都是五秒就挂,老子话都没完你他妈挂得跟后面有狗撵你似的!”刘松韵一巴掌甩在了张青竹的背上,“对比起来你就是隔壁老张!”
“傻.逼啊你!”张青竹喊了声,“隔壁老张不应该关系更好么?!”
“反正!”刘松韵指了指他,“不是亲生发!”
江路在那头听乐了,连带着一个人睡觉的那种不安都散了很多。
刘活宝和不是亲生的隔壁张发也睡着了以后,就没什么可乐的了,但是还是能听见很轻微的谢临君的呼吸声。
江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旁边没有谢临君,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见放在旁边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来了谢临君的声音,“醒了?”
“我**俩电话一夜没挂?”刘松韵这会儿才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俩……谈恋爱啊?”
“傻.逼。”张青竹很简短地发表了感想。
军训的时候依旧是把alpha和omega、beta分开的。
江路休息的时候绕到alpha那边去看过,没看见谢临君在哪儿,倒是看见了刘松韵跟个傻.逼似的站在排头手指一直在那儿颤,看见江路过来了就颤得更厉害了,可能是在和江路招呼,但没接着颤几秒就被教官点名喊出列了。
刘松韵这个人挺神奇的。
是一个……比严驰飞更二逼,比高炎更自来熟的神奇物种。
他们去的这个学校人多,分连的时候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喊出去场仗回来都还活着十几个连回来在这儿接着军训。
休息时间很短,没一会儿又被拉着回去继续站军姿,汗水糊眼睛里了也不能抬手擦,江路干脆就眯缝着眼睛,余光能扫到旁边的人变成了黑影,但他没动。
是假的。
是假的是假的。
等会儿集体解散了,谢临君来找他了,这些东西就不敢继续跟着了。
江路就这么默念着,默念到谢临君来了,余光能扫到的那些黑影还是没有散。
“吃药,”谢临君递了几粒饭前药过来,“吃完我还得过去,alpha训得太严了。”
“嗯。”江路接过药,看着谢临君“太严了”的时候有点儿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出来,“你也有觉得别人很严的时候啊。”
“嗯。”谢临君也笑了笑,没多话。
吃完药那边也没喊着集合,两个人就站在树下聊了会儿,聊了什么不记得了,反正是些有的没的,天天都见着面的人,尽管现在不睡一起了,但还是有那么多话要聊。
“哎江路吃的什么药啊?”刘松韵跑过来,“我刚看见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啊,我……”江路顿了顿,“补钙。”
“钙片啊?什么味儿的,给我也来点儿,”刘松韵挽起袖子,他热得脖子上都是汗,“我就感觉我最近有点儿萎缩,没以前高了呢。”
“那和缺钙有个屁的关系。”张青竹。
“那你啊,”刘松韵,“我为什么萎缩了?”
“可能是缩水,”一边沉默的谢临君突然了一句,“昨天洗了快一时的澡,我和青竹以为他晕里面了,踹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地上沉思。”
“嗯?”江路看着他。
“沉思自己腿为什么这么长。”谢临君完了,还有点儿想笑。
江路也没憋着,直接就笑出来了,几个人闹成一团,直到集合的时候才散开了。
军训前几天是最难熬的,后几天也不是不难熬,就是习惯了,换句话就是麻木了,没那么多情绪去思考自己究竟有多麻木的时候已经沿着跑道踢了好一会儿的正步。
军训结束后就正式开学,这时候谢临君的申请也办了下来,开始在外头找房子。江路起先找的那几个房子都不太行,房东一幅敲傻子的表情把价格使劲儿往上抬,谢临君二话没就拉着江路出了中介。
最后在隔学校不太远的地方一个老式区里找到了一个出租屋,一楼,采光挺好的,还有个院子。
“你俩是学生吧?”房东是个乐呵呵的老头儿,“在哪儿读啊?”
谢临君报了学校的名字。
“哦,我孙子也在那儿念书呢,”房东,“真好啊,是学霸才能考得上的学校,你们俩,学霸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头儿学霸的语气刻意抬高了几分,反正江路进屋后就笑着没停过。
搬出去的时候刘松韵还挺伤心难过的,宿舍里原本四个人,有一个突然退学不来了,还一个直接申请外边去住了,屋子里一下子成了他和张青竹的二人世界,他总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我他妈!能吃了你!是不是!”张青竹听他完他的心路历程后很不出所料地炸毛了,“你要是!不想住!就他妈!搬出去!”
“背三字经呢。”江路凑到谢临君耳边声。
“铿锵有力。”谢临君点点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是一通乐。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自在的生活过。
黑影还能看到,耳边也时不时会出现反驳他的声音,但是……就是那种,心情上很轻松明亮的感觉。
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踏实了。
踏踏实实的,脚踏平地了,往前不是一片迷雾,往后的那片荆棘也在逐渐离他而去。
不光是江路有这样的感觉,谢临君也有。
这学期谢临君的变化是巨大的,可能是因为搬出宿舍以后依旧没能逃离刘松韵的魔爪的缘故,他比以前还要爱笑得多,眼睛眯成一条缝,偶尔还会大笑出声。
但没有变的是两个人连体婴儿一样的出入方式,刘松韵那种人都能看出来,班里的同学没道理看不出来,但没人来问江路的第二性别,只是在七夕那天起了个哄,让谢临君给江路表个白。
“我爱你。”谢临君。
“我也爱你!”刘松韵可能是怕他们俩尴尬,很舍己为人地嚎了一嗓子,然后被张青竹一脚踹在了后腰上。
江路乐了半天,靠到谢临君的肩膀上,声,“路路也爱你。”
“君君也爱你。”谢临君。
“江路路超级爱你。”江路捏了下他的胳膊。
“谢……”谢临君顿了顿,“有点恶心。”
江路乐了好一会儿。
北方的夏季是干热,秋季是干燥,就在江路以为冬季也是干冷的时候雪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下了下来。
鹅毛大的雪花,从来没见过的大,江路趴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冲谢临君,“好大的雪啊。”
“待会儿应该能积不少,”谢临君,“出去玩儿么?”
“这么大的雪啊,”江路又趴在了窗户上,过了两三秒,“当然要去!”
北方下雪天最好玩儿的就是南方人。
尽管混迹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出来的南方人,眼睛里都闪着激动的光。
情绪一旦高昂起来了,时间就会过得特别的快,半个学期下来,江路的治疗没耽误,课程也没耽误,期末考试的时候还比谢临君考得好了那么一丢丢,成了全班第一。
江路把成绩截图下来发朋友圈的时候顺手刷了刷,退出来的时候收到了条来自严驰飞的消息。
-回来没?
这个消失了半个学期的人终于舍得冒个泡了。
江路立马回了条。
-谢邀,人在北方,还没买机票。
那头正在输入中好久,最后直接了个视频过来。
“哎!”严驰飞看着精神不太好,头发也全剃了,“你现在话怎么跟段子手似的,我以为我发错人了呢。”
“被热情的北方同学影响了,”江路笑了笑,“我们回来了啊,期末考完就回来的。”
“那出来聚聚吧,”严驰飞,“不带谢临君。”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仇。
江路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我去个聚会,”江路,“严驰飞不让带你,你就在……”
“我就在对面马路上蹲着。”谢临君很快地应了一声。
“不用那么可怜,”江路走到他旁边去坐着,“你就在对面咖啡厅等我就行。”
“嗯。”谢临君侧过头去亲了他一下。
严驰飞是一直都对谢临君抱有意见的,江路知道,也只知道是因为谢临君给老师严驰飞抄作业才会有这种态度,但是之后的种种事迹又让他觉得不止是这样了,这次聚会刚好可以问清楚。
进了约好的包厢,里头还有几个当初一起游戏的,江路都还记得,点点头了招呼以后就坐在了严驰飞边儿上。
“好久不见,”严驰飞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欢迎领导人视察工作。”
“嗯,”江路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但察觉到严驰飞的胳膊已经瘦得皮包骨了之后,嘴角的笑还是僵了瞬,“……同志们辛苦了。”
“你变化挺大的,”严驰飞,“大得我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嗯?”江路看着他。
“胖了,”严驰飞,“不止一圈儿。”
江路靠在椅背上,又有点儿想笑了。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谢临君发来的消息:到了?
-严驰飞我胖了,进来帮我揍他。
-不来。
-过分。
谢临君没了动静,隔了会儿发了张照片过来,一张挺大的桌子,上面就一杯咖啡。
不一会儿又发来两个字:过分。
江路看着那两个字嘴角又扬了好久。
一堆人聚会肯定免不了喝酒,严驰飞也喝了不少,嚷嚷到最后,勾着江路的肩膀到沙发上坐着,声了句:“他怎么没标记你啊?”
“嗯?”江路看着他,“最终标记会导致omega受孕,我们算等大学毕业了再……”
“我不想知道你们到哪一步了。”严驰飞很暴力地往他嘴边怼了一杯酒。
江路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还在想着应该怎么和他开口问谢临君的事儿,结果严驰飞自己就了。
明严驰飞今天这场聚会不光是想聚会,而是下定了决心,正儿八经地想和自己谢临君。
“我其实挺怕他的,”严驰飞顿了会儿,盯着杯子里反光的酒面看,“高一……上半学期,你没转过来的时候,他特别阴沉。”
“嗯。”江路点了下头。
那个时候的谢临君确实阴沉。
半时憋不出一个屁,还整天拉着个脸。
“这个镇子上的人其实……挺多的,也不能多,地方了,人一多,很多事情就……大家都知道了,”严驰飞,“镇子上的人总……谢临君他们那一家都有点儿神经病,包括谢临君这个孩子。”
江路没话。
“偏执、易怒又擅长隐藏情绪,他们都他很恐怖,”严驰飞,“后来高一了,我和他一个班,亲眼看见他人的时候才觉得,这人是真的恐怖。”
“拳拳到肉,就像要杀了那个人一样,”严驰飞喝了口酒,接着,“眼睛都没扎,用凳子把那人手一下一下砸断了,没人敢上去拦。”
“啊。”江路回过神,看着严驰飞。
“因为那人碰了下他的手机。”严驰飞,“挺莫名其妙的吧?后来他家来了,赔了好多钱才没捅上去,又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没给他记处分。”
“但是你转学过来之后他就……很莫名其妙的,把脾气压回去了,”严驰飞看着江路,“你明白那种感觉么?第一次和他手游的时候我都怕他把手机砸我脑门上。”
江路还是不知道什么。
他感觉他和所有人认识的谢临君都不是同一个人。
冉秋妤口中的,老师口中的,严驰飞口中的,和他认识的谢临君简直就是两个人。
有精神分裂的可能是谢临君。
习惯了北方的大雪之后,再回到南方,总有点儿不适应。江路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都有点儿不适应。
提前给谢临君发了消息,所以这会儿他应该是结了账正在往外走。
“谢临君要来接你吧?”严驰飞,“什么时候来?”
“马上,”江路,“他就在对面咖啡厅。”
“……哦,”严驰飞往对面看了看,“我今天和你的那些话,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希望我对我的对象能够全方面的了解到。”江路很快速地接了之后的话,“我以前……也觉得他很暴躁,就是个神经病。”
“嗯。”严驰飞看着谢临君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但是现在,”江路朝着谢临君挥了挥手,然后扭头和严驰飞,“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放弃我,会紧紧抓着我,会等我和他跑到同一个起跑线,然后再往前奔跑的人。
也是这个世界上不觉得我是个煞星,害了所有人的人。
江路看着谢临君缓缓地走过来,笑了笑。
南方的湿冷完全浸透了衣物,江路往前蹦了两步,和严驰飞了再见以后蹦到了谢临君面前,“晚上好。”
“晚上好,”谢临君啧了一声,“喝了多少你这是。”
“把酒店喝垮了,”江路,“服务员赶我们出来的。”
谢临君又啧了一声,把带来的外套给江路披上了,然后握着他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
夜晚很寂静,车辆很少路过,路面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这种时候,特别是谢临君在身边的时候,江路才觉得自己的酒劲儿上来了,晕乎乎的,走路脚都在甩,想了想,他问谢临君,“你时候为什么总我?”
“看你不顺眼。”谢临君。
“你以前不是这么回答的,”江路乐了会儿,“以后会我吗?”
“看心情吧,”谢临君也笑了,“反正我以前也不是这么回答的。”
“你越来越讨人厌了,我跟你,”江路,“讨厌鬼。”
谢临君又笑了会儿,伸手在江路的耳垂上碰了碰。
往前走了一截,又走到了第一次遇到徐橙的那家ktv门口,两个人很默契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走出去一截了,谢临君忽然开口,“有时候我会想,alpha和omega或许都是神的失败品。”
“嗯?”江路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本来就迷糊,这会儿被谢临君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地更迷糊了。
“alpha无法抗拒omega的信息素,omega有天生的发.情期,都是有弱点的失败品,”谢临君,“所以世界上才会有……番这个东西,来作为补偿。”
江路捏了捏他的手指,没话。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个补偿的,”谢临君,“有些人,天生宁愿是失败品。”
“比如我。”江路。
“我爱你。”谢临君。
江路抬起头,突然有点儿想哭,但忍住了,顿了会儿,他才低声道,“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