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呆家里看书学习，要么跟在父母身边旁观会议、学习如何像高效成熟的处理事务。明明前不久还老老实实的做着一名普通的中学生，现在却又一脚踏入社会，与成年人一起钻研工作。

    因为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再次接触之后，秋沐上手的很快。父母和叶离一样，均是用惊艳的目光看着秋沐“进步神速”，仿佛他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什么都能融会贯通、做什么都能尽善尽美。

    但只有秋沐自己知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

    与他比起来，反而是那个相比之下差了一点，却真正是从零开始的叶离，更像是个“一点就通”的天才。

    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上手并且完成不输于任何成年人的基础工作，模拟性质写出来的企划方案，做的也颇有亮点。

    ——虽然不足的地方同样不少。

    当秋沐指出叶离方案里十几条的漏洞，以及被疏忽掉的众多细节时，叶离是很受击的。

    “我忘记要去计算运输成本了。”略显烦躁的用圆珠笔在纸上划着没有意义的横线，叶离道：“这么简单的基本细节竟然都能忘记。”

    秋沐安慰道：“第一次写企划都是这样，疏漏多很正常。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一上手就能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瑕。”

    “这话你来讲，一点服力都没有。”叶离：“明明你提交上去的第一份企划就被全票通过了。”

    秋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份企划，是他当年二十五岁的时候写出来、最终还成功实施了的内容。观点新颖，思路清晰，发展的空间巨大。提前十年发表出来，不能通过才反而让人奇怪。

    “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你。”叶离道：“学习水平慢慢靠近你了，发现你对商业金融了如指掌。跟着把那些书全都啃透了，又看到你随手写的企划都优秀的远超我百倍——真不知道你还会什么。”

    秋沐知道叶离这些话也就是，并没有埋怨或者不满的意思：“安心提高自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比较永远没有极限。”

    叶离点了点头：“你得对，比我甚至是比你还要厉害的人多得是，没必要在意这些——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的，你再给我讲讲。”

    秋沐伸出食指，点在一个地方：“这里吧，数据选的有点不太好，这种情况不要用环比，用同比来看的话会更直观点。”

    叶离用笔在纸上备注，写了一行字，然后标了一个三角符号表示重点：“好。”

    秋沐笑道：“真认真。”

    叶离不解的抬起头：“什么？”

    秋沐：“就觉得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用尽全力去完成，好像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一样。”

    叶离奇怪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知道想做了，不用尽全力难道还吊儿郎当的学一会儿停一会儿吗。”

    秋沐忍俊不禁：“嗯，对，是这样。”

    叶离：“......”

    秋沐：“所以你才会进步那么大啊，同龄人才读初中的年纪，你就把高中的、大学的内容都学完了。”

    叶离诧异道：“大学？”

    他什么时候看过大学的书了。

    “你现在专业课的知识水平完全可以和大学生媲美了。”秋沐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这样吗？”叶离没在意，用笔在纸上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其实这里我写的时候手感很不对，但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刚才看你一直没提，难道我没写错吗？”

    秋沐笑了笑，心叶离不愧是叶离。若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估计是远远比不过他的。估计要不了几年，他可能就会再次赶上自己目前的水平了吧。

    真是个不容觑的家伙。

    目光看向叶离指向的地方，秋沐道：“哪里，我看看。”

    -

    若不是谷雨一个电话来，告诉秋沐他们第二次同学聚会很快就要到了，估计两人都没回过神来，发现假期将尽，他们又要重回校园，继续扮演学生的角色了。

    告别父母，掐着时间从上海赶回来。与初中的同学们聚一聚，大家一起到处玩耍，宣泄一下青春时光。

    感觉也就是眨眼间一晃而过的功夫，两个月的假期彻底耗尽，他们从一个初中毕业生，正式迈入高中的阶梯。

    和众多高校学生怨声载道的“麻袋”校服不同，一高的校服是时尚的西装款式。黑色银边，男生双排扣西装三件套，女生西装上衣配过膝短裙，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

    秋沐与叶离，因为在秋沐爸妈公司里看社员们西装正装看习惯了，一下子没感觉出有何特殊。谷雨却是着实激动了好一阵，对二人“这可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衣服”，手掌摸着衣服，激动的不得了。

    三人这回没有被分到一个班级。叶离在一班，秋沐在二班，谷雨则是在三班。这种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的奇妙数字字，弄得三人啼笑皆非了好一阵。

    “高二的时候还要分一次班，我们都是要念理科的，到时候也许就能在一起了。”秋沐这么道。

    而且虽是三个不同的班级，教室却还是都在同一个楼层，平时上课的时候，距离不过十几米远，下了课走出教室就能在走廊上遇到，倒也没有多少分开了的感觉。

    中午午餐的时候，叶离自己又被任命成了班长。

    “我们那个班，将近一半的人是二中的。”叶离耸耸肩：“而且其中有十一个都和我认识，进去之后还以为又回到了初中。”

    班主任看叶离人缘这么好，班会的时候就干脆提出直接任命叶离为班长，其余同学没什么意见的异口同声同意了。

    秋沐和谷雨那边就很普通了，虽同校出来的人很多，但真正认识且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没叶离这边那么夸张。

    不过秋沐道：“对了，马斌也在我那个班里。”

    叶离微微一愣，想了想没话。谷雨好奇道：“马斌？谁啊。”

    “是我和离的学同学，跟离的关系不是很好。”

    秋沐向谷雨大致讲述了一下当年马斌和叶离的事情，谷雨立刻义愤填膺的表示了不满。

    “切，运气真差，竟然遇上了那家伙。”

    秋沐本想解释，当初其实也有叶离性格太固执的原因在里面，马斌最开始的本意是不坏的，没必要迁怒人家，但想想还是算了。

    事到如今，谁对谁错还有争辩的必要吗？本就是懵懂又无知的年纪，大家各自做着各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回过头来再去翻开旧篇，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没多少情绪的“都过去了”而已。

    叶离对于马斌的再次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反而对其他细节表示了疑惑：“他不是去十六中读的初中吗？怎么考到这里来了。”

    那边的学校可算不上多好，能考进这所广陵一高的人就更少了。

    秋沐微微摇头：“我没问。”

    叶离想了想，：“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秋沐知道叶离是担心他和叶离的朋友关系，会导致马斌针对他，或者双方因此在班级里闹不愉快，笑了笑：“放心吧。”

    叶离随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等会儿去叫人听一下。”

    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叶离就通过马斌身边同学的嘴巴，将马斌能来这所学校读书的原因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放学后离开教室，在教学楼通往校门口的路上，有着一个不大不的湖泊。

    碧蓝透彻的湖泊中央，有一个红漆六角凉亭。前往凉亭的路上，铺满了青灰色的鹅卵石。三人就在这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走着，聊着天。

    “马斌是体育特长生。”叶离：“特招进来的。”

    谷雨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初中的时候，马斌原来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秋沐诧异道：“雨是怎么知道的？”

    谷雨：“他继母的女儿就在我们班，刚才下课的时候，我看到你们的‘马斌’，和我旁边那个女同学话了，所以等人走了之后，特意问了那女生两句。”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马斌好像对他那个妹妹挺好的。”谷雨：“专门过来送饮料给她喝，话语气也特别熟稔——我不知道该问什么，两句话就没继续往下聊了，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听的不？”

    叶离摇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

    谷雨道：“那好吧。”

    叶离这个正主都不在意了，他再在旁边着急也没意义。

    而且比起叶离的这种“事”，谷雨现在脑海里更在意的，是这段时间两个挚友不在，他憋到快要爆炸的激动情绪。

    “学姐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谷雨急切的想要将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股脑的分享给身边两个伙伴。

    不管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产生的紧张与不安需要宣泄，还是因为不可与人道之的炫耀和骄傲情绪，让他渴望展露出炫目的孔雀翅膀。他总是能逮着时间，主动提起、或者干脆将话题转移到陈思琪的身上。

    不得不，这种行为这让秋沐很苦恼。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且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虽难受，但起码不会让谷雨看出什么不对来。

    只是他的这种花招把戏，骗骗不知情的别人也就算了，却瞒不过目光敏锐、心思细腻的叶离。

    秋沐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反应，和坚强不会再轻易受伤的心境，在叶离一次次的圆场和转移话题中，变得越来越迟钝与脆弱。

    他第一次在需要被人安慰的时候，接收到了来自他人的安慰和帮助。

    就在谷雨三番两次企图和秋沐表达自己高兴情绪，甚至开始劝对方也找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叶离扮演起了黑脸角色，一句冷漠的话语，成功让谷雨停下了话头。

    “我和沐都不认可早恋行为，你是最明白的，不是吗？”

    谷雨的激动的脸色顿时一僵。

    叶离道：“我不想对雨你的想法指手画脚，也不认为的你的做法是绝对错误的。你很幸福，我明白，并为你感到高兴。但是我们不是很喜欢听这类的事情。”

    谷雨有些扫兴，他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鹅卵石路，道：“好吧，我不了。”

    秋沐对谷雨轻声道：“对不起。”

    谷雨摇了摇头，：“没事，你们不喜欢听，我不就是了。”

    “......”

    三人在凉亭里坐下，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远处的广播喇叭响起，里面传来的音乐适时的破了这段不自然的寂静。

    谷雨：“怎么忽然放起歌来了？”

    叶离消息来源广，虽才头天上学，学校里的事已经或多或少都听了一点。他解释道：“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广播部，放学后都会放一些歌。”

    谷雨来了兴致，好奇道：“还可以这样啊。那会有流行歌曲吗？比如东风破什么的。”

    “这就不清楚了。”叶离道：“歌单应该都是音乐老师指定的。”

    “不会吧！那不全部都是儿歌老歌了么。”谷雨遗憾道。

    借着歌曲话题为引，三人再次聊了起来。刚才的事情，成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三人之间的感情。

    第一首歌渐渐走向尾声，接着转向了下一首歌。原本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认真倾听身边伙伴们对话的叶离，在听到前奏的瞬间，嘴角的笑容忽然凝滞住，表情出神。

    谷雨注意到了这一点细节，问道：“离？”

    叶离反应很快，马上调整好表情，：“怎么了？”

    因为变化太快，谷雨险些以为自己眼花，误会了什么，：“啊，没事。”

    秋沐坐在一旁没话，耳朵捕捉到广播里传出的歌曲内容，目光一闪，像是记起了什么。

    他侧头看了叶离一眼，在叶离转过来的眼神中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二人默契的没有开口。

    -

    回到家后，解决完今天的作业。秋沐将书本和练习册随手塞进书包里，伸手将昨天叶离放到他这里的，那个新写出来的企划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认真翻看。

    不得不，叶离的进步很大，上次告诉他的几个不足和遗漏，在这份新的文件里根本找不到第二次重复性的错误。明明只过了十几天，前后的之间差别之大，就好像换了个写作人似的。

    用红笔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圈起来，旁边写着提示用的备注，将文件从头到尾检查好后，秋沐拿着几张纸，敲响了叶离的房间门。

    “请进。”

    叶离正坐在电脑桌前，开Word文档写着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秋沐，还有他手上的文件，道：“改好了？”

    秋沐走过去，目光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发现是一个新的企划。在叶离的右手边，还随意的摆着一堆作业，看样子是和他一样，写完作业就立马接着动手去写企划了。

    “嗯，改好了。”

    “怎么样？”叶离问道。

    对于叶离，秋沐没必要刻意委婉——委婉对于他而言，起不到什么激励或者安抚效果，叶离不是那种需要人照顾情绪的扭捏性子，还是有话直更好一些：“不是很理想，但是也并不糟糕。实际工作中提交上去的话，顶多就是被驳回吧。”

    叶离也没气馁，直接道：“哪儿错了。”

    “犯了几个经验上的错误，然后找不到太大的亮点。”秋沐：“像个刚进公司没几年，普通职员写出来的东西。”

    叶离接过文件，在秋沐圈起来的几个地方认真看了看，然后马上领悟到了为什么会被指出来原因，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秋沐会心一笑，心想带叶离学习实在是太轻松了。根本不需要人费心指点，稍稍拨弄一下，他自己就能迅速的成长起来。

    “过几天我再写一个新的给你。”叶离的态度很积极，这让秋沐十分满意。

    “行。”

    只是看叶离这个样子，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认真当然好，但神经太紧绷了，人也会累的。秋沐劝道：“偶尔放松放松，找点不费脑的事情娱乐一下吧。”

    叶离：“什么？”

    秋沐道：“暑假就没怎么玩过，开学后又要忙起来了。既得照顾学业又要学习新知识，你不累吗？”

    叶离：“不累啊。”

    秋沐道：“我觉得你挺累的。”

    “......”叶离的回答让秋沐觉得很好笑：“那我应该是累了吧。”

    秋沐忍俊不禁：“什么......哈哈哈哈。”

    他在想，叶离这人有时候真的特别有趣，聪明确实很聪明，古怪又偶尔十分古怪。尤其是在偏信偏听他所的话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怎么能“听话”到这种地步呢。真是想象不到，当年那个固执的刺猬男孩儿，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最近网上出现了个数字影院，花点钱就能看到正版电影，不用再去跑电影院或者录像店了。”秋沐道：“偶尔可以玩玩电脑，看看录像，放松一下。”

    叶离随意的一点头，：“你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

    秋沐想了想：“有很多......”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的那些电影，这时候到底制没制作出来。就尽量找了几部年代稍微久远一些的经典老片。

    “《肖申克的救赎》、《十二怒汉》、《芝加哥》......太多太多了。”

    叶离道：“你很喜欢看电影？”

    秋沐点头肯定道：“喜欢。”

    不是新片一出，就立马走进电影院的那种喜欢，因为没有人陪。他更喜欢下班后回到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家中，看着屏幕前的电影，一个人度过无数个孤单空寂的时光。

    很能排解无聊，也不会容易多想。

    叶离：“那你最喜欢哪一部？”

    “......”

    “？”

    秋沐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坐在对面的人是叶离，那么实话也没关系吧。

    他道：“《断背山》。”

    “什么山？”叶离没听懂。

    “断背山，前两年刚刚上映的电影。”秋沐：“我看了不下十遍。”

    叶离惊讶道：“这么好看吗？”

    见叶离这个表情，秋沐不得不提前个预防针：“主角是两个男性，他们......”

    叶离明白了：“他们是gay？”

    秋沐点头。

    “我想看看。”

    果然如此。秋沐有些尴尬：“这......”

    里面有一些情节，不知道叶离能不能接受。

    叶离不解的歪了歪头。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想想差不多到晚餐的饭点了，秋沐借口道：“先去吃饭吧。”

    叶离忽然道：“你好像一直没让雨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秋沐愣了楞，不明白叶离指的是什么：“什么？”

    “以前你因为雨年纪，所以不方便和他。”叶离道：“但现在雨连女朋友都交上了，根本就不‘’了吧。”

    秋沐：“......嗯。”

    叶离：“如果你不方便直接告诉他的话，让他看看电影，不定就行了。”

    秋沐：“电影？”

    “那个《断背山》。既然你这么喜欢，肯定有他好的原因。”叶离道：“你可以推荐给雨看，他看完之后，自然就明白世界上还有同性恋的存在了。”

    “......”秋沐：“是一个方法。”

    “我可以帮你。”叶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