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子，这鱼啊回去以后得马上腌起来知道不？我给你带了一包香草，回去都放点就成，你要是实在不会，就让你卫叔帮你腌。”知道程未准备回去，程二前天特意凿冰去了几十条鱼，现在一大早的他正努力把冰冻的鱼装到一个木箱里。

    “爹，不用拿太多，你留着给爹吃就好了。”石屋外程未蹲下去把快溢出的鱼捡出来，鱼都是在冰上冻过的，他就没再放冰块进去。程未用脚踹了踹木箱让鱼平整些，然后才把箱子封起来。

    “那、那你喜欢吃雪果吗？爹帮你去摘一篓回来？”程二站在一旁搓了搓手，他努力想着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的大儿子带回去。

    “不用了爹，爹才爱吃雪果，我爱吃甜的。”程未麻利的往木箱上绑绳索，粗糙的麻绳勒得他的掌心一片通红。

    “是吗，可惜这个时节也没什么果子……我进去看看你爹收拾得怎么样了。”程二绕着自家儿子转了几圈，便低着头进去找他契弟，他脑子还在想着这时节好像没有什么果子是甜的。

    正在绑麻绳的程未顿了顿，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石屋里，程未的爹已经装好了十多包各种晒干的蘑菇和果子，还有一些件的猎物他也装了好几只。

    “你去听风崖上拿两只整的山几下来，这边只有半只吃剩的。”程未的爹刚想去找程二，看到他进来连忙起身交代了一句。

    因为蹲得太久，冷不防起来顿时头晕了一下，程二慌忙过去扶了他一把。原本就因为头晕想吐的程爹闻到他身上的生鱼味，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程未一进来就看到他爹扶着他爹，也吓了一跳，他刚想过去，又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腥着，就：“爹，你身上味道大，让爹自己缓缓。”

    程二这才想起来，连忙把人扶着在兽皮上坐了，然后站得远远的。

    “爹，你也不用去拿什么山几了，这些猎物顾息铓都猎得到。”他开包裹看了看他爹帮他包好的东西，自己在屋里翻了个背篓出来，用一块布垫着，然后每个包里的东西都抓了两把放进去。

    “爹，你胃口不太好，这些东西留着你自己吃，我拿些回去尝尝就行了。”程未抓完了各色干果，就把剩下的一一包好，然后放回原来的地方。

    程爹缓了过来，他默默看着程未收拾，没有阻止他。

    “爹，你去帮我看看顾息铓在哪儿？他那边要是没什么事帮我叫他一声。”程未包好一切要带走的东西，他转头把自己父亲支使了出去。

    “好好，爹这就去。”程二也知道他们父子两有话要，连声应着就出门去了。

    程未往门外看了一眼，回头把厚重的青石门掩了，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到他爹身旁。

    “爹，我一会儿就要回桐花村了。”他看着他爹轻声。

    程爹眼眶顿时有些发红，他勉强笑了笑：“嗯，回去后有些东西留不久，记得要赶紧吃掉。吃不完的就分些你卫叔和大伯，总归这些东西都不金贵，别舍不得。”

    程爹一句，程未就点一下头。等到他完了，程未才握着他爹的手腕，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爹，顾息铓和我，你不回桐花村是因为还有事情要做。”

    他停了停，然后接着道：“我这几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和我这件事。但是一直等到今天，你都没找我。”

    程爹怔了怔，他方想开口解释，就被程未断了，他摇了摇头然后：“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就想通了，就算告诉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爹，”程未握着自家爹的手腕稍稍用力了起来，他低声：“明年开春雪化了，如果弟身体没什么大碍，就让斓火把弟送回来吧。”

    程爹看着自家大儿子，良久才伸出手去，他摸了摸程未的脸，哑着声音：“好。”他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程未握着他爹的手，这才靠过去轻轻抱了抱他，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忍了忍泪意然后：“爹，你和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父子两人在屋子里了几句悄悄话，两人眼眶都红红的，最后程爹放开程未，准备去把石门开了。

    “爹你别动，我去。”程未站起来刚想去开门，就见自家爹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等等。”程爹看着程未露出的一截手腕，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

    “怎么了爹？”程未也看着自己的手腕，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哪曾想他爹卷了他的袖子，冷不防在他手肘内侧用力摁了一下。

    没防备的程未疼得闷哼了一声，被他爹一掐，他的手上顿时现出一条鲜红的血管，又迅速消失在皮下。

    “你和那个顾息铓，还没有同房？”程爹盯着自家儿子，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程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他爹怎么知道的？他左左右右看着自己的手腕，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同来。

    “哼，”程爹颇有些不争气的走过去掐了他一把，然后：“你过来，我跟你……”

    于是等顾息铓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未眼睛红红的，连脸都是通红的。

    他有些好奇的微微低头伸手摸了摸程未的额头，然后：“你不舒服？要不我们晚一天再走？”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几天几夜，要是程未现在就病了，他怕半路上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延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没、没有，就是刚刚爹烧的炭火太足了，闷了一会儿有点儿热。”程未话完全不看他，顾息铓顿了顿，相处了几个月，程未这模样多半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生病就好，顾息铓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挑到了部落的出口，那里已经等着十几个护卫，等到正午他们就要出发了。

    另一边的听风崖上，厉倾严正拽着褚莫的手，褚莫偏着头有些不耐烦的挣了挣然后：“快走吧，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厉倾严用力的把人抱进怀里，他摸着他一头长发，克制的在他鬓发间落下细密的吻。

    他闭了闭沉声：“褚莫，等着我。”罢他把怀里的人放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听风崖。他没看见褚莫下意识往前走的那两步，也不知道身后那个人在转身的一刹那红了眼眶。

    厉倾严由着十多个侍卫护送着下来的时候，看到程未的一家都在，他朝程未的爹点点头，然后下令启程。

    程未看着自己怀里的弟，万般不舍的在他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亲，然后把他放到了程二的怀里。

    “爹，爹，我们走了。”

    “路上心。”

    厉倾严看着他们一家人亲密的样子，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却只有一片皑皑白雪。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来送他，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启程！”

    随着一声令下，一行人带着货物，在晴朗的正中午浩浩荡荡离开了云镜国的虎族部落。

    因为跟着六皇子，程未和顾息铓在路上也没吃什么苦。斓火受程爹所托，远远的坠在一行人后面，晚上的时候偶尔醒来都能看到他忽闪忽闪的眼睛。

    因为六皇子要回上京，两拨人在一起走了两天之后就不得不分道扬镳，六皇子要继续北上，而桐花村却是往南。

    “六殿下，一路上受您颇多照顾，就此别过了。”程未对厉倾严。

    “无需客气，”厉倾严负着手：“本就结伴而行，不过举手之劳。”他完看了一眼顾息铓，只见对方抬手朝他抱了个拳，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程未。”在两人准备离开前，厉倾严叫住了他，他抬了抬手，后边一个侍卫托着一个包裹走了上来。

    “听闻你们开春后准备重新建宅，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程未愣了愣，连忙摇头：“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可……”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厉倾严断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春后褚莫应当会到桐花村寻你，你将房屋建得宽敞些，让他单独住一个房间。剩下的银钱，就当是他住于你处的饭钱。”

    程未看着用平静语气着这些话的六皇子，心里一阵难受，他到底把那个包裹收了下来，郑重地：“草民定不辱使命。”

    厉倾严点点头，他朝两人摆摆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