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赔偿, ”或者“陪嫁”, 随着梁俊的话一出口,楼嘉悦的两行热泪顿时滚滚而下。
不感动都是假的。
如果一个男人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口, 还第一时间想到你,你感动不感动呢?
如果一个男人对你,除了母亲, 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你感动不感动呢?
如果一个男人,在即将入狱之前,肯把自己的毕生心血和全副身家都交到你手里, 那还有什么可的?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呀!
这世上的爱,最深沉,最信赖的也不过如此了。如今这社会人情关系淡薄,别夫妻兄弟, 就是亲如父子也有失和反目的时候,总而言之,任何时候, 利字当头。
楼嘉悦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在感动伤心之余,又忍不住地生气, 心底简直怒火中烧,暗骂杨丹宁远这个疯子,这个变态, 这个神经病,前阵子还要死要活地“爱她”,现在却连嫁妆都给她预备好了。
要是她真的嫁给别人,对他来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将来不仅会有别的男人霸占他的公司,还会花他的钱,睡他的女人,看他到时候还会不会把自己当个“情圣”!
再了,她楼嘉悦自己的嫁妆难道她自己不会挣吗?谁稀罕要他的臭钱?谁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有她什么时候过自己要嫁给别人了?他就要死不活的?
还什么因为她不要他了,他就“不好好”了,瞧瞧他这都的什么话?眼看着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话、做事还这么不靠谱,这么不负责任,叫她怎么能相信他?怎么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终身幸福交给他呢?
止不住的,楼嘉悦越想越生气,可是再生气,当务之急,还得先把他弄出来再,否则的话,她一腔怒火对谁发去?
“无论怎样,必须要想办法先见见杨董,否则的话我们根本闹不清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就是想要帮他也无从下手。”楼嘉悦擦了擦眼泪,一面吩咐梁俊,一面手下不停,三下五除二就撕掉了手里的文件。
“我靠!”眼见得楼嘉悦就跟撕废纸一样地撕掉了那份文件,眼都有没眨一下。梁俊简直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要知道这可不是别的,而是永丰的股权转让书啊,是一座金山银山,是钱呀钱呀钱呀!这个楼嘉悦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份文件究竟值多少钱?
梁俊觉得自己这几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一个杨丹宁远,一个楼嘉悦,两个人其实从法律上讲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仅凭自己的一片痴心,一个不惜一切地给,一个根本不稀罕要,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与其盼着他哪天不心在牢里挂了我好继承他的遗产,还不如想办法把他捞出来继续赚钱给我花!”——如果楼嘉悦知道此时梁俊的心里想什么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回答他。
只是当然,此时此刻,楼嘉悦是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情的。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和梁俊开会商量怎么解决杨丹宁远的问题。
按照官方的法,杨丹宁远不过只是暂时被调查而已,只是,梁俊第二天又去了一次公安局,依然没有如愿见到他。
这就有些讳莫如深了。如果连律师都不允许见面的话,那是不是明杨丹宁远的问题可能相当严重呢?
楼嘉悦紧张得寝食难安。
京州公安局的警官卓放则感觉莫名其妙。
这两天,局里刚刚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怎么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最主要的是还多金,据局里的同事告诉他,这就是传中永丰集团的老板杨丹宁远。只是,这男人长得不错是不错,有钱也是真有钱,就是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刺激,这脑子似乎有点不好使,明明这次调查他就只是“协助调查”,可他偏偏拒绝配合,这也罢了,毕竟人家在律师到来之前的确“有权保持沉默”是不是?——可问题出就出在这儿,这两天永丰集团的律师来了一趟又一趟,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想的,拒绝跟人家见面——所以现在问题来了,他这到底是想出去呢?还是不想出去呢?
卓放很奇怪,而且很郁闷,直到今天下午,和梁俊一起来的人中多了一个优雅漂亮的女人。
像往常一样,梁俊照例提请和杨丹宁远见面,卓放照例进去传达,结果那姓杨的土豪照例就只了两个字:“不见。”
“不见?”楼嘉悦这回算是搞明白了,不是人家警方不让见,而是人家杨董事长“不见”!
在清清楚楚地听到卓放完这句话以后,楼嘉悦只觉得一股怒气一瞬间从头涌到脚,她简直心肝脾肺肾都快要被气炸了。
有心想“不见就不见,就让他把牢底坐穿吧!” 可是一想到这个可能,她自己就先心疼要命,哪还舍得半句重话?只得请求人家再一次进去传话:“……就我姓楼,是楼嘉悦想见他。”
美人儿一开口,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只看得卓放一颗心一颤一颤的,他转头又去了拘留室。
拘留室里的杨丹宁远正在静坐,嘴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念些什么。卓放走过去,趴在他对面的桌子上道:“喂,杨老板,那律师你真不见啊,敢情真不想出去啦?”
“……”
对面的杨丹宁远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这么看,那侧脸如刀劈斧削一样,有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就是装逼装得狠了点儿。
有心不搭理他吧,可是想起那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于是追加了一句:“你你律师不见,女人总要见吧?今天跟梁俊一起来的还有个女人,叫什么……楼嘉悦,你见还是不见呀?”
杨丹宁远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开了。
他摸了摸头发,又抖了抖衣裳,还拍了拍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正当卓放以为他是因为担心“仪容不整不敢见君”的时候,他却“呸呸”往自己的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一伸手把自己的一头头发揉得鸡窝一样。
卓放看得目瞪口呆。
杨丹宁远却已经手脚麻利地脱了自己身上的休闲服,然后“唰唰”把身上的衬衫扯上两个洞,再三步两步地走到墙角蹭了蹭,直蹭得满身灰尘,这才算是满意,转回头,又用两只脏不拉几的手用力往脸上抹了两把。
卓放叹为观止,这么些年的警察生涯,各种各样的奇葩他真见多了,但奇葩成这样的……土豪还真是少见。
事到如今,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哥们究竟要干嘛了。
论到乔装扮,卓放自认自己是个行家。他忍不住技痒,热心地向杨丹宁远提供帮助:“你这人……这皮肤吧也太白了点儿,要不要我借你两斤黑粉呀?”
杨丹宁远正在忙着往死里糟践自己,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我只听黑粉是按个论的,你这还有按斤卖的呀?”
“呆~~逼!”眼见得面前的人直把自己折腾比犀利哥还要落魄几分,卓放实在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家乡话。
他皱了皱眉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已经够恶心了,过头了心把人家女孩子给吓跑了!”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杨丹宁远觉得有理。
然而,两个人一照面,楼嘉悦还是被吓了一跳。“噌”一下就跳了起来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莫非还滥用私刑……”
“没事没事,”眼见得楼嘉悦炸毛,杨丹宁远立即就扑上前安抚道,“我只是有几天没洗澡了,又跌了一跤……所以,折腾得寒碜了一点儿……”
就……就几天没洗澡而已,能把人折腾这样?楼嘉悦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特殊时间特殊地点,她也不好太计较,只是更担心了。
她问杨丹宁远究竟怎么回事。
杨丹宁远定睛量着她。眉如远山,眼如秋水,嘴唇红润润的,只是眼睛下方有一些乌青,昭示着她昨夜的无眠。他笑起来,既有些满足,又有些心疼。
生意场上,各种往来关系千丝万缕。原本他只是以私人名义借了一笔钱给傅秋光而已,谁知道傅秋光一出事,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抖落了出来。
楼嘉悦的脸色一变。
不用,这笔钱一定数目不菲,并且还被傅秋光拿去砸到了股市里,更要命的是,不知怎么竟然和潘登也扯上了关系。
这可不是个问题,搞不好真的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嘉悦的脸色渐渐发白。
杨丹宁远原本还特意想在楼嘉悦的面前卖惨,可是这会儿眼见她吓得什么似的,不由得就开始心疼了,立马紧紧地攥了他的手道:“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人代为点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出去的。更何况,清者自清,我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还我清白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唱高调?还什么“清者自清”的胡话?楼嘉悦又不是三岁孩子,行走商场这么多年,难道她能不知道除了黑和白以外,中间还有灰色地带?
这种事情,哪是三言两语能撇得清的?
她不由得气急:“你为什么要借钱给傅秋光?为什么借之前不告诉我?你疯了吗你,关键时期不知道跟他划清界线,居然还去趟这种浑水!”
杨丹宁远闻言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这也要上报啊楼总?可……可这都是我的私房钱。”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楼嘉悦被他气得连眼泪都掉下来。
“从今以后,你再也没有私房钱了!”她忍不住剁了剁脚,气急败坏地对他吼道。
杨丹宁远抿了嘴巴笑。
行吧行吧,没有就没有,只要以后她肯养他就行。楼嘉悦走后,杨丹宁远靠在椅子里,笑得跟个花痴一样。
恰好卓放正推了门进来,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神经病一样:“行呀你,敢情你就是为个女人把自己折腾得跟个乞丐似的。”
杨丹宁远闻言懒洋洋地扫了他他一眼:“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无所谓了,大不了吃几年牢饭而已,几年后出去又是一条好汉。”
“你倒是挺想得开,”卓放,“可你没看见她都快哭了吗?”
想起楼嘉悦伤心难过的模样,杨丹宁远的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痛楚。不过,他:“没事。不过就是几年而已,我相信如果我这次真的坐牢了,她一定会等着我,并且替我好好地守着公司,照顾好母亲,如果我这辈子出不去,死在牢里了,她也会守着我,守着我一辈子。”——可他若好好的,她就真的可能不要他了。
就这么相信吗?相信自己,也相信她?卓放觉得这个杨丹宁远可真是个妙人。
“对,我相信她。”杨丹宁远看着卓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道,“因为我知道她……她爱我!”
“我也爱她。”
作者有话要: 杨董就是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