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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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暖阳年后大雪, 热闹的除夕一过, 皓白的瑞雪伴随零点的钟声准时降临这片喜庆吉祥的土地, 明目张胆预兆新的一年的大丰收。

    走完亲戚拜完年, 开学的日子便一天天接近。

    正月十六, 终于告别待了一个寒假的外婆家,回到B市的阮年年抱着临走前外公外婆硬塞过来的各种零食吃艰难上了楼。

    家里半个多月没有住人,家具的防尘罩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尘, 许美玲一回家就忙开了,卷袖子扫卫生, 就连阮旭清都被发去拖地板。

    “年年,你看看隔壁朗家有没有人在,把这个送过去, 就是从老家带回来的一点特色吃,送给他们尝尝。”

    在隔壁住了半年,孩子又在一个班,两家人平时的来往就没少过。偶尔串个门送点零食吃更是常有的事,这次从老家回来, 许美玲还特意多拿了一些。

    “好的妈妈。”阮年年接过许美玲挑出来的大包包,裹着厚厚的冬衣, 动作艰难地伸手按响裴朗家的门铃。

    没人出来, 可能是没听见,阮年年耐心地又摁了几次。

    一门之隔,裴朗一头乱发不羁地翘起,嘴里嚼着一颗解馋的薄荷糖, 神情不耐地玩着电脑上的游戏。

    除夕那天裴俊终究还是没能及时从宴会中抽身回家陪家人吃一顿团圆饭,等他到家,裴朗已经回了自己屋睡觉,林美君接过他的外套,从厨房里端出一杯解酒茶。

    “朗睡了?”在外应酬一天,裴俊眉眼间有几丝压抑不住的疲惫,他把温茶几口饮尽,沉声问道。

    林梦君无奈地点点头,“吃完饭陪我看了会儿春晚就上楼了。”

    “我去看看他。”裴俊放下茶杯,转身朝裴朗的房间走。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缓慢的脚步声在回廊里轻轻回响。

    门关着,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站在门口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游戏音效声,“朗,你睡了吗?”

    几乎是在下一秒,门缝边的光亮消失,热闹的游戏音效却还在不断从里面传出。

    心头被哽了一下。儿子这是在无声告诉自己,他并不想见到自己。裴俊无声叹气,走廊的暖色灯光下,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变得弯曲了不少。

    裴朗在年前就已经过了十八岁,裴俊想培养裴朗,算以后自己参加宴会都带他一块儿去,裴朗不胜其烦,年初三一过就回了这个屋。

    他想无视门外的门铃声,偏偏声音响了一遍两遍,还在不停地响。

    “我过,我不回去。”裴朗啧了一声,猛的拉开门,“以后别再来烦我。”

    “……”走廊里一阵冷风刮过,门外不是他爸身边的那个助理,而是半个多月没见,心心念念的人。

    娇俏的少女尴尬地僵立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摁门铃的举动。“抱歉。”裴朗揉揉眉心,烦躁的语气缓和不少,“有什么事吗?”

    阮年年把手收回,眨眨眼,心翼翼道,“叔叔阿姨在家吗?这是我妈妈从外婆家带回来的,给你们尝尝。”

    透过冰冷的走廊空气,阮年年偷偷拿眼看他。只不过半个月没见,裴朗好像又长高了,青涩的身体长开,属于大男孩的轮廓也变得更加硬朗帅气。

    哪怕此刻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身上也有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阮年年慌忙垂了眼,把咚咚跳动的心跳藏在厚实的羽绒服里。

    “不在。”裴朗扫了一眼阮年年手里拎的大包包,思绪转了一圈,还是伸手把东西接过,嗓音有些低,“替我谢谢阿姨。”

    手中的东西一空,阮年年除了一声好什么也不出来。春寒料峭,年后的B市空气里结着寒冷的冰珠子,两个人傻乎乎地隔着一扇大开的门对视,却没人有开口话。

    “年年,东西送出去了吗?”许美玲盛着一碗油炸鱼从门里走出来,“这孩子,妈妈还有东西要给你呢,怎么跑这么快。”

    阮年年连忙转身,讷讷地喊了声妈。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做,阮年年却有一种很奇怪的被抓到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又慌又臊,低眉耷眼,连头都不敢抬。

    许美玲笑嗔她一眼。阮年年性子软糯,许美玲搬家之初还一直担心她会不适应新的环境,没想到和裴朗关系会这么好。

    看见裴朗正好把东西连碗一起递给他,“朗在家呢?这个是阿姨从家里带回来的油炸鱼,不用热,直接就能吃。”

    裴朗拿了满满两手东西,“好,谢谢阿姨。”

    “跟阿姨客气什么,阿姨还得谢谢你平常这么照顾年年呢。”许美玲笑,热络道,“阿姨还有事就先走了,等过几天来阿姨家里吃饭。”

    跟裴朗道过别,阮年年乖巧跟在许美玲身后往家走。许美玲临进门前忽然回头,看见裴朗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阮年年的身上,心头微微一跳。

    那种目光她很熟悉。

    “怎么了妈妈?”阮年年疑惑许美玲怎么忽然停下不走,“没什么,”许美玲回过神,再回头看,对面的房门已经关上,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

    还是个孩子呢。

    高二下学期开学,明安然捧着一颗粉嫩嫩的少女心去了文科,阮年年不出意料进了学校的理科重点班,裴朗也在理科班,只不过没进阮年年所在的重点班,而是在她楼下。

    重点班里聚集的基本都是以前班里的几个拔尖的苗苗,十七班除了阮年年还有其他两个人也在这个班,只不过阮年年跟他们的关系不算熟。

    新的一天从认识新同学新老师开始,阮年年性子绵软乖巧,一天下来,和前后左右桌勉强能上几句话。

    放学还是一起走。阮年年在四楼,裴朗在三楼,重点班的老师都有拖堂的习惯,裴朗班下课早,把书包往肩上一挂,姿态懒散地倚着栏杆等人。

    偶尔两个人的书籍本子拿混,裴朗也会上楼亲自把东西给人送回去,来去几回,班里的人便都知道有个长得很帅的男生经常来找阮年年。

    “朋友?”许东从窗外收回目光,问刚见完裴朗回来的阮年年。

    许东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成绩优异,长相斯文,为人爽朗大方,对同学也很热情,又能照顾人的心情,阮年年每次和他相处都觉得很舒服。

    猛的被这么一问,阮年年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裴朗,“……嗯。”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咽回去,许东最终只是笑笑,“心一点,要是被老师发现可就不好了。”

    阮年年“嗯?”了一声,慢慢地涨红了脸,声否认,“……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许东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不再多问,转而继续刚刚被迫中止的讨论,“刚刚你问的题我有了新的思路,先这样……”

    晚上学习,阮年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东西递给裴朗:“这是我们班同学托我给你的。”

    封面是十分清新的粉蓝色,最上头用金色的画笔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最下头标记收信人:——To 裴朗。

    自从知道阮年年和裴朗只是普通朋友之后,班里便时常有女生拜托阮年年帮忙递个情书送个零食,阮年年拒绝不了,只能苦恼万分地把东西带回来。

    哪怕知道裴朗面冷心热,每次充当“信使”,被对方不满的眼神轻轻一瞧,阮年年就头皮一阵发麻,不自觉变怂。

    “没有下次。”每天都能收到一书包这种东西的裴朗面色冷淡,扔了笔,转手就要把东西丢进垃圾桶,余光一瞥,发现里面夹杂着一张风格迥异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是男生的笔迹。

    裴朗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右下角,信纸上留的名字是阮年年,不是自己。

    眉头不悦地蹙起,巨龙珍藏的珍宝被路过的盗贼贪婪窥探,裴朗不算把东西还给阮年年,他把信纸夹进书本中,面无表情地摊开书学习。

    这还是裴朗第一次把别人送的情书留下,阮年年目光一暗,心底闷闷的,也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刷题。

    “你们班有个叫许东的?”一片寂静中,裴朗突然的出声破这片宛若凝滞的沉默。

    “嗯。”阮年年把不心画错的线擦掉重新画,目光仍旧落在书桌上,“许东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你物理以后有不会做的问我。”同班半年,阮年年的物理偏弱裴朗是知道的。击情敌,从减少两个人的接触开始。

    阮年年讶异地抬起眼,“?”犹豫半晌,觉得自己不该击对方的积极性,“……好。”

    裴朗脸色有点难看,显然想起来自己的物理成绩不是十分美丽,沉默半晌,“……我可以帮你问我们物理老师。”

    阮年年这次是真的觉得惊讶了,裴朗居然主动提出要找老师问问题。

    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水润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酒窝若隐若现:“……好。”

    暖色的灯光下,阮年年的笑容灿烂又明媚,心底的滞闷情绪转瞬消散,裴朗嘴角也勾起一丝笑,语气忽的一转,“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阮年年:“……哈?”

    裴朗到做到,为了顺利帮阮年年解惑,不仅上课听讲,放假还主动去书店找课外书学习,差点把去找他球的程栋梁吓个半死。

    裴朗要好好学习,乾鹏也要好好学习,搞得他现在整天怅然若失的,完全没有了当初躲着监察老师抽烟的意气风发。

    郁闷半天,在书店门口时眼睛一亮,“哎,那个不是阮年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