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门外站了很久的莫东, 终于回去了。

    “你是不是跟乐乐吵架了？”李芬兰看他回来，问了一句。

    “没有啊。”莫东心里很烦躁不安, 甚至莫名想哭, 他回了一句就上楼去了。

    “臭子, 妈妈问你话呢。”李芬兰再次领略青春期孩子的麻烦。

    莫东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摊, 看着天花板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更不知道夏乐怎么了。

    “乐乐之前问的……都是什么意思啊？”莫东直觉那些问话应该有深层的意思。可是他一时想不到。

    毒蛇、杀人犯、疯子。

    为什么乐乐要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呢？

    这些东西和他们又没关系。

    莫东眉头紧紧皱着，看着天花板。终于, 他忍不住坐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乐乐！”

    不知道就问清楚。莫东直觉, 如果今天他不去找夏乐问清楚, 他会后悔的。

    莫东才不是大傻瓜，他才不会脱到明天问呢，他现在就去！

    “妈！”莫东跑着下楼, 边跑边喊, “我今天去乐乐家住啊！”

    还没等李芬兰回答呢, 人就一溜烟跑了。

    李芬兰又感觉到了青春期的孩子的麻烦。心又开始塞了。她只能安慰，比起一些孩子, 东东还算懂事得了。

    莫东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才有机会喘口气。他眺望着公交车来的放向，恨不得下一秒就来一辆公交车。

    可是, 有时候，事情就是墨菲定律。

    莫东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公交车。急匆匆坐上公交车，莫东看着窗外的夜景, 焦躁不安，希望公交车开出火车的速度。

    明轩大厦。

    夏乐放好自行车，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楼层。

    他背着书包踏进了虽然明亮辉煌但已显老旧的大厅，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猩红的按钮亮起，三角符号像地狱恶魔的角，三角符号的正上方，猩红的数字跳动着。

    ……

    10

    9

    8

    ……

    1

    “叮——！”电梯门开了。

    夏乐走进这个他走进无数次的电梯。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进这个电梯了。

    按下18的楼层按钮，夏乐面无表情的看着电梯门。电梯门映照他的身影，抽条的少年苍白而高挑，像个从画中走出的冷漠俊美贵族。

    “叮——！”电梯门开了，18楼到了。

    夏乐走出明亮的电梯，走进寂静空幽的18楼。

    当他开那扇被称为“家”的门之后，不出意外的，入目的是一片漆黑。

    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回来了？”客厅方向传来温柔的声音。

    “嗯。”夏乐回应了一声，走进黑漆漆的屋子，关上门。

    “砰！”走廊单薄的灯光被挡在了门外。

    “哈哈哈哈哈哈——！”坐在客厅的何悠然突然大笑起来，笑狠了，“砰”一声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你居然会回来——哈哈哈！会回来！”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借助着窗外的微弱的光，夏乐看到何悠然坐在地上，指着他捂着肚子笑。

    “嗯。我回来了。”夏乐看着她，站在原地，没有后退，而是上前，走进了客厅区域。

    他的脸上慢慢挂上了病态地笑容。

    “我回来了，嘻。”

    何悠然愣了一刻，看着夏乐，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乐乐终于长大了，知道怎么让妈妈高兴了。”

    她站起来，走近夏乐，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抚摸他的脸：

    “乐乐越痛苦，妈妈才能越高兴啊。”

    “这是乐乐欠妈妈的哦。”

    夏乐挥开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哪怕他的旁边是被牢牢绑着昏迷过去的夏广天，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夏广天身上有几道细长的伤口，猩红的血扩散着。

    “今天，你爸爸回来了。”何悠然没有在意她的手被挥开，她慢慢走到夏乐坐着的沙发背后。

    “一开始，我很开心。可是——”

    何悠然弯下腰，亲昵的在夏乐耳边。

    “你爸爸居然是来指责我的……”

    “他……”

    何悠然的声音带上了哭音。

    一把锋利的刀横在了夏乐颈脖处。

    “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刀刃在细嫩的皮肉上隔开了口子，鲜血宛如逃脱监狱般涌出。

    “那么，乐乐可以告诉妈妈，是谁告密了吗？”

    何悠然的声音又轻又温柔，紧贴着夏乐耳边。

    “是我。”夏乐唇边的笑意讽刺锐利，他的眼睛却那么平静安宁的看着窗外。

    “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要团团圆圆了，妈妈。”

    黑暗终归黑暗，泥潭终于带回了自己的污泥，病态扭曲的东西终是要毁得干干净净。

    “是啊，就要团团圆圆了呢。”

    公交车一到站，莫东就赶紧跳下来。他跑向明轩大厦，跑进明亮的大厅，按下电梯按钮，焦急不安的等待。

    显示上，电梯停在18楼，正在一楼一楼的往下降。

    “叮——！”电梯来了。

    明明等了不久，但莫东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个世纪了。电梯门一开，他就蹿了进去，赶紧按下18的楼层按钮。

    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莫东心里的焦躁少一点。

    只要待会找到夏乐就好了。

    问清楚，到底那些问话是什么意思，一切都会好了。

    很快。

    “叮——！”18楼到了。

    莫东跑出电梯，跑到夏乐家门口拍门，喊道：“乐乐！”

    “乐乐！你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客厅里，锋利的刀挑起夏乐左手臂上的皮肉，然后扎了进去，穿透血肉从另一头出来。

    “唔！”夏乐闷哼一声，他看着自己汨汨流血的手臂，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癫狂。

    “乐乐！”

    门口突然传来了拍门声音。

    何悠然和夏乐同时安静了。

    夏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癫狂消失了，他的心慢慢往下沉。

    而何悠然脸上挂上了格外温柔的笑，她幽幽的看着门口，轻柔地：“有客人来了。”

    “乐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何悠然盯着门口，语气轻柔。

    “妈妈把他永远送给你吧。”

    完，她回头，终于看到了夏乐抿紧了唇，失笑起来。

    “呵。”

    “你终于害怕了，乐乐。”锋利的刀子拍在夏乐脸上。

    与此同时，门口还不断传来拍门声。那个夏乐最在意的人喊着他的名字——

    “乐乐！”

    夏乐面无表情的看着何悠然。

    在门口再传来一声“乐乐”时，夏乐往侧边一倒，从何悠然的刀刃下抽身。

    而何悠然发觉他要逃跑时，立马一刀扎下去，刀狠狠扎进了沙发里。

    夏乐趁着她被沙发背挡住不方便用力，伸出左手去抢刀，不顾刀刃割破手掌，皮肉反卷鲜血淋漓，用力把刀抢了过来。

    抢到刀第一件事，夏乐左手把刀交替给右手，然后对着何悠然的背部扎一刀。

    何悠然干紧用手去挡，夏乐顺势而下，从沙发侧向前迈一步，一刀扎进了何悠然的腿——这才是他真正要扎刀的地方。

    他要先废了何悠然的行动力。

    何悠然一声没吭，疯了一样来抢夏乐手里的刀。

    夏乐一击即中，然后立马带刀后退，一直急退到门边，死死的盯着何悠然。

    何悠然看到他退了那么远，也没去追了。

    何悠然明白，夏乐也明白。

    夏广天在这里。

    何悠然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夏广天的，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在她去追夏乐时，有人救走了夏广天，何悠然会彻底疯了的。

    哪怕那么想要夏乐死，何悠然也不会冒险的。

    两人对峙着，都在寻找对方破绽。

    夏乐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只要他开门，就可以离开这里。

    带着他的莫东，远远的离开。

    然后呢？

    然后他就是疯子杀人犯的孩子。他的妈妈杀了他的爸爸。

    夏乐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可他在意莫东怎么看他，也在意别人怎么看和他待在一起的莫东。

    于是，突兀的，夏乐嬉笑出声。

    何悠然一下子更加疯狂的看着他。

    “莫东，报警！”夏乐把门开了一瞬，把口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

    “砰！”大门又紧紧关闭着了。

    莫东看着一个带着血的手机被扔了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他来夏乐家会看到这样的东西。

    那夏乐呢？手机上的血是夏乐的吗？

    如果今天他没有来，夏乐一个人怎么办？

    莫东感觉自己在寒冬坠入了一片冰湖，无穷无尽给的寒冷和黑暗包围了他。

    莫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那个手机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通报警号码的，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急切又失真：

    “警察叔叔快来啊！杀人了！明轩大厦18楼！你们快来救救他啊！救救他啊！呜、救救他啊！”

    最后，他好像哭了。

    不知道了。

    扔下手机，莫东冲去拍着门，喊着：“开门！乐乐！你开门！”

    快开门啊！

    我来救你！

    我来保护你！

    快开门啊！

    快开门啊！

    求求你了，乐乐，快开门啊！

    莫东不记得自己喊了多久，拍了多久门，他是被警察拉开的。

    当那扇坚固得仿佛永远不开的门被警察开时，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

    莫东愣愣的看着黑洞洞的门。

    他的耳朵一阵嗡鸣，听不见任何声音。

    莫东突然害怕了，他害怕到不敢往前走一步。

    作者有话要：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