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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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进了宫, 还偏偏站在了观星阁前。

    夜色深浓, 在四周晕开一片朦胧的月光, 给什么都披了一层看不太真切的雾气。就连观星阁三个字, 也是他踏阶而上隐约看清的。

    谢逐虽已入颜大半年, 但却从未来过此处。直到看清殿前牌匾上仙风道骨的三个大字,他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大抵是他糊涂走错了路。

    谢逐如此想着, 正要转身离开, 却听得殿内似乎有什么人在话。

    又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 里头那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愈发清晰, 谢逐心里一咯噔, 明明觉得此番作为并不君子,脚下却还是不自觉朝殿门口走了过去。

    蹊跷的是,观星阁外竟是一个把守的都没有, 也不见人上来阻拦他。

    谢逐在门前站定, 却又什么也听不清楚了,于是抬手将殿门推开一条缝。

    殿内,玄衣道袍的星曜在矮几前席地而坐, 手执书卷,面容冷淡神色疏离。而一旁,身着浅红罗纱的女子亲昵地倚在他身侧,双手环着他的手臂, 撒娇似的仰头朝他笑,一双异瞳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

    “咔——”

    谢逐眸光骤缩,扶着门框的手蓦然收紧, 指节由于太过用力泛起青白之色。

    贺缈,贺缈……

    他双唇动了动,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底暴戾之色渐起。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就应该摔门离开,可也不知怎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近乎自虐地盯着殿内“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

    然而贺缈还嫌不够,她牵起星曜的阔袖晃了晃,笑意妍妍地了什么,让星曜偏头看了过来。

    贺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扬着嘴角一边稍稍直起身,仰着头唇瓣轻轻贴上了星曜那双薄唇,却只碰了一下,下一瞬就立刻分了开来。

    星曜眉眼间的冷淡有了一丝破碎,视线凝在她双颊上隐隐若现的红晕,眸色一滞。

    他终于放下书,一手拉住贺缈,将她缓缓拉近,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后颈,侧头便要朝她唇上覆了过来……

    “星曜!”

    女子的尖叫声陡然响起。

    画面一转,谢逐怔怔地低头,猝不及防就对上了贺缈悲恸欲绝、却又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目光。

    她怀里,赫然躺着已经气息全无的星曜。

    谢逐看向自己手里沉甸甸、滴着血的剑尖,看向星曜胸前的血窟窿,脑袋像是要爆炸似的疼了起来。

    他只记得,方才在门外瞧见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于是妒火中烧闯了进来,却实在想不起进殿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剑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当着贺缈的面杀了星曜……

    一时间,谢逐心乱如麻,全然不知自己眼底的血色正在消退。

    “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

    贺缈踉跄着站起身,眸底的恨意渐渐酝成风暴,隐在袖间的右手微微颤抖。她遽然抬手,那支举世无双的袖箭“嗖”一声射了出去,直指谢逐……

    贺缈的袖箭是她最拿手的暗器,当初在战场上,也正是用这一手取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性命。

    所以哪怕谢逐瞧见了,反应过来了,也避之不及。那袖箭还是从狠狠扎进了他心口偏右的位置。

    谢逐瞬间红了眼,却压根感受不到伤口在流血,就好像被心口的疼痛完全盖过了。

    他将手里的剑丢开,一步步朝近乎崩溃的贺缈走了过去,神色冰冷,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显得阴森可怖。

    贺缈抬手,还想要朝他射出袖里的短箭。可约莫是被星曜的死刺激得心绪大乱,她的动作便失了章法,轻轻松松就被谢逐制住了双手。

    折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她锁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样就不会再离开,不会再伤他分毫,只能永远和他待在一起,对他话,对他笑,对他亲昵了……

    谢逐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丝这样的念头。然而在手指已经探至那双皓腕时,却还是突然变了方向,转而反手一指,封了她的筋脉。

    一把将人横抱起,谢逐直接走向侧殿,将毫无还手之力的贺缈在床榻上放下,缓慢地俯身。

    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贺缈面上闪过一丝羞愤,猛地偏过头,怒斥了一声,“谢逐你这个疯子!你……”

    谢逐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的唇前,断了她的所有话,冷笑了一声,“我早就疯了。”

    指腹在她唇上一遍遍碾过,重重的,带了几分蛮横,却又不失温柔,似乎是要抹掉方才星曜留下的印记才肯罢休。

    “我心里的人是星曜,就算他死了,也永远轮不到你这个赝品。”

    贺缈闭了眼,似乎是放弃挣扎了,但出口却仍是剜心之语。

    “贺缈,”他的声音变得暧昧而沙哑,气息也愈发不稳,口吻却咄咄逼人,“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只能是我的。谁让你的这条命,都是我的呢?”

    谢逐的手指从她唇上移向她心口,又探向她腰间的衣带,随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覆身上去,最后一句话湮没在唇齿间,“这都是你欠我的,贺缈。”

    - -

    谢逐猛然从梦里惊醒。

    贺缈消失了,星曜消失了,观星阁也消失了。

    屋外微熹的天光从帐幔缝隙漏了进来,将梦中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疯狂和旖旎都瞬间驱散。

    大概是因白日里看了那话本上的情节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梦。

    可他,怎么会在梦里做出这样的事,又生出那样的念头?

    谢逐第一次觉得梦里的自己是那样陌生。

    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他,是他一直不了解的自己……

    双膝传来一阵近乎撕裂的痛楚,谢逐缓缓坐起身,一手搭在膝头轻轻揉了揉,这才听见屋外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又是雨天……

    他神色郁郁。

    耳畔却回响起梦中自己过的那句话——这都是你欠我的,贺缈。

    “公子?”明岩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推门走了进来,一进屋却隐约觉得有些异样,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

    谢逐清了清嗓,却仍未清尽声音里的低哑,“备水。”

    = = =

    女帝大选在即,户部在这件事上效率倒是出乎意料的高,户部尚书头发都秃了一大把。

    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女帝登基这么些年,一直不愿择夫纳妃,好不容易被长公主动了,为了防止她后悔,自然是越快办成越好。所以户部这次筹备大选名单的进度,几乎受到了朝野上下宫里宫外的所有关注。

    不宫里长公主和太妃一再派人督促,就连朝臣们,也都有不少来找他探关系,甚至想将自家年纪不够的孩子塞进入选名单里。

    再加上初选到了后半段,被女帝责令禁足的首辅大人也被放出来了。

    首辅与女帝,女帝与国师的事,在盛京传的也是风风雨雨。从前的谢周之争在国师回京后已经淡出了百姓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变成了首辅和国师的逐星决战。就连在大街巷,都能瞧见因为此事产生口角纷争的两党拥众……

    户部尚书自然也有所耳闻。

    而偏偏,首辅是他的上级,筹备大选的所有过程都要一一向这位大人报备。首辅大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果然一次次将名单回来,不是这家公子不好,就是那家少爷欠佳。

    足足拖延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女帝陛下开了金口,限他三日内不管如何都要把名单呈上,首辅大人这才放过了他。

    而民间,因为这次大选也掀起了不少风波。

    按照惯例,像谢逐、星曜,还有周青岸等人,都不符合初选的条件,鸾台里大概只有一个景毓和裴喻才能入选。可在民间,就因为受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的煽动,偏偏不少人都支持谢逐他们,尤其是些疯狂的女拥众。

    恨不得举着自己做的横幅,满街巡游,给自己支持的人拉票,愣是逼着户部体察“民意”,要将这几人给加进名单里。

    贺缈原本下了死命令,在朝为官者一律不许添进名单里。

    可奈何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硬生生将她原本想低调举办的大选变成了一个全民参与的大型活动。后来莫户部了,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敢忤逆了这“民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户部将谢逐和星曜的名字添了上去。

    转眼到了殿选的日子,贺缈原意是不要大操大办,场面越越好,宫外的人都不知道、宫里的人都不感兴趣才最好。

    她甚至派人告知了凤阁和鸾台,允他们不必参加这场闹剧似的“殿选”,意思也就是“在家好好待着都别来看热闹”……

    “陛下,到时间了。”

    玉歌进了殿,从宫婢手中接过熏炉,心翼翼靠近熏着贺缈的衣袖裙摆。

    贺缈理了理衣襟,一抬脸却是满面愁容,“其他人都到了?”

    玉歌嗯了一声,“都到了。长公主殿下,国师大人,首辅大人,还有周大人他们……都到了。”

    “??!”

    作者有话要:  谢首辅今天压抑心中的魔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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