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贺缈回到谢府时, 星曜已经不在门口了。
她本以为, 依照星曜的脾性, 见她丢下自己去追贺琳琅, 大概也就自行离开了。没想到听谢府的仆役, 他竟是已经进了谢府,如今正在漪澜院。
贺缈越发觉得星曜转了性, 又生怕晋帝晋后因为从前的事刁难他, 所以脚下生风似的, 急匆匆就往漪澜院赶。
她对谢府熟悉得很, 也不用仆役带路, 一路直奔漪澜院而去,却收获了不少谢府下人诡异的眼神。
眼见着漪澜院就在眼前,贺缈刚要拐进院门,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清冷嗓音。
“陛下。”
贺缈步子一顿, 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廊桥那头,身着青衫的谢逐立在阴影中,压根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谢卿?”
见他立在那儿似乎没有走近的意思, 贺缈愣了愣。
“听国师与陛下的婚事将近?”
“……”
贺缈心里一咯噔。
“臣虽然人微言轻,但毕竟担着凤阁首辅的名号,怎么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谢逐仍旧站在阴影中,嗓音听不出波动, 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其实……”
贺缈一张唇,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突然变得沙哑,连忙清了清嗓, 有些慌张地从谢逐身上移开视线,“也是昨日匆忙定下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虚,也不知隔了几米开外的谢逐有没有听清。
沉默。
两人同时沉默,四周静得甚至能听见旁边池里鱼儿游动的水声。
半晌,谢逐的声音才从那头遥遥传来,听起来竟是比她的还要虚无缥缈。
“那真是要和陛下道喜了。”
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还没等贺缈反应过来,他的背影已经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不知为什么,贺缈心口突然一疼,且那种绞痛愈发扩散,好似触到了最深处的痛点。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心口,手下将胸前的衣衫紧紧揪成了一团,甚至重重地砸了几下,朝想要将那种痛觉狠狠压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缈缈?”
从漪澜院一出来,星曜就看见贺缈正捂着心口迷茫仓惶地盯着一个方向。将眉眼间的阴郁散开,他疾步走了过来,扶住了站得有些踉跄的贺缈。
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贺缈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心口的疼痛终于消减了些许。
她面色苍白,勉强朝星曜笑了笑,佯装轻松,“没事……你怎么出来了?我,我刚准备进去解救你……”
星曜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怎么被你的,我刚刚好像是去了龙潭虎穴一趟?”
贺缈张了张唇,刚想要什么,却见晋后气势汹汹从漪澜院走了出来,一眼看了过来。
“贺缈,你给我进来。”
“…………”
贺缈欲言又止,从星曜那儿抽开手,神色复杂地跟着晋后进了漪澜院。
- -
漪澜院院内。
“你想好了?”
晋后原本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可见贺缈今日莫名的情绪低沉,又将那些到嘴边的话通通咽了回去,“真的想清楚,要嫁给那个星曜了?”
贺缈抿了抿唇,“娘亲不喜欢他?”
“不喜欢!”
晋后回答地斩钉截铁。
“为什么?”
“……”
晋后噎了噎,却也不上来究竟是不喜欢星曜哪一点,最后只想到了他那个坑货师傅,“因为东郭彦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教出什么好徒弟。”
贺缈低垂着眼想了想,“可娘亲,他对我来很重要,他曾经救过我。那个时候,只有他……”
只有他没有放弃我,就连你们,也把我丢下了……
后半句她自然不会出来。
晋后一愣,“他救过你?他什么时候救过你?”
她怎么不知道?这种发生在贺缈身边的英雄救美事迹,她没可能不知道啊?
“很早之前。”
贺缈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别开眼转移了话题,“娘亲,明日你和义父当真要去赴贺琳琅的约么?”
虽然方才已经与贺琳琅开了,但她仍是不放心,她不希望晋帝晋后再在她的皇城里发生什么意外……当年的刺晋案不能再重演一次,大颜也再承受不起第二桩刺晋案了……
晋后也知道贺缈是在转移话题,但想着贺缈性子倔,对这星曜念念不忘了这么几年,想来也不是她一句话能劝回来的,便也作罢了。
“那丫头都亲自找上门了,难道我们还能拒绝不成?”
“不然,你们今夜便启程离开盛京吧。”
贺缈忧心忡忡,“赛马人多眼杂的,我不太放心。”
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若是就这么悄悄溜了,岂不显得我和你义父胆如鼠,怕了她这么一个丫头片子?”
见贺缈仍愁容满面,晋后笑了笑,“事,你放心。”
- -
盛京郊外,数百顶临时搭起的帐篷几乎布满了草场。
已经有不少青年换上了骑装,策马从草场边并不平坦的赛道上飞驰而过,意气风发地扬着短鞭,骏马嘶鸣。
郊外的赛马是盛京这个季节再寻常不过的一项活动,原本和三月三一样是与民同乐,可今日却偏偏因贺琳琅的临时起意,变得格外戒备森严。
昨日赛场便得了陛下的口谕,要在周边增派更多的人手。不允许平民百姓靠近。而其他入场的勋贵子弟也要一一核实身份,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靠近赛场。
不仅如此,贺缈最后还是动用了锦衣卫,让他们暗中保护晋帝晋后。
陆珏对此事也十分看重,在贺缈面前立了重誓,不会让当年的刺晋案重演。
“参见陛下。”
贺缈来时,贺琳琅已经领着一众人候在那儿了。
“免礼,平身。”
贺缈抬了抬手。身边的星曜则是向贺琳琅行了个礼,“长公主殿下。”
晋帝晋后紧跟着也到了,是由谢逐一路引来的,众人又是一番行礼拜见。
贺缈的视线刚从晋后身上挪开,就对上了一旁的谢逐。
难得的,谢逐今日竟也换上了一身玄色骑装。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穿骑装也自是器宇轩昂,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眉眼间透着一丝疲乏和恍惚,像是一夜都不曾合眼……
许是察觉到贺缈在看他,谢逐缓缓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眸底却是一片沉寂。
贺缈心口又是一痛。
像是被什么刺穿了一个孔,正飕飕地往里灌着冰冷刺骨的寒风……
她的手心开始冒虚汗,忽然被人从旁紧紧握住。
贺缈一惊,转头却见是星曜走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走吧。”
贺缈回过神,连忙别开脸转身往主位走,手不自觉从星曜手中挣开。
已经坐下的晋后没有忽略这一幕,微微蹙眉,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揪了揪丈夫的衣摆。
晋帝顺着她的视线朝贺缈那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嘲讽,“别看了,你物色的金龟婿已经凉了。”
“……”
“我是不是早就过你的方法行不通?”
晋帝难得有这种机会压晋后,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晋后咬了咬牙,“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晋帝突然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虽然他也不喜欢星曜那古里古怪的臭子,但毕竟和贺缈是两情相悦,他也不愿做个恶人硬是要拆散这对年轻人。但他的皇后就不一样了,一直都是个恶人……还引以为傲。
“软软为什么会喜欢那个臭子,还不是因为被他救过一命?”
晋后仔细想了想,“谢逐不过是到的晚了些,若是也有机会救她一命,情势不定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想给他制造机会?”
晋帝蹙了蹙眉。
晋后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看向一旁心神不宁的贺缈。
见人都到齐了,贺琳琅才拍了拍手,命人将两匹骏马牵了上来,一瞧便是最上等的良驹。
一见这架势,贺缈便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晋帝看着这上好的良驹,却是突然想起了前几日与谢逐商议的事,转向贺缈,“听你前段时间有想过晋颜通商,甚至已经有了茶马互市的初步想法?”
贺缈一愣,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下首坐着的谢逐。
毫无疑问,通商一事她只与几个近臣通过气,而这几日晋帝住在谢府,除了谢逐也接触不到旁人,想来定是谢逐将此事了出去。可她明明已经过,通商之事暂缓,谢逐怎么……怎么能直接越过她与晋帝商议?
他眼中可还有她这个女帝?
贺缈眸色沉了沉,却不好在这个场合驳晋帝的面子,“义父,此事容后再议吧。”
贺琳琅笑着接话,“是啊,今日不论政事。这两匹良驹是琳琅亲自挑选的,献给陛下和晋帝。听闻陛下的骑射也是晋帝陛下亲自教习的,若是晋帝陛下愿意赏脸,何不与陛下一起上场,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朕今日身子不爽,不宜骑马。”
贺缈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贺琳琅却仍是笑着看向晋帝,“晋帝陛下,您觉得呢?”
晋帝不以为然,“试试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 因为现在没有存稿了,所以可能不能定时每天发文了……
只能每天写多少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