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拾圆羹
就在陶昕和云童火花四溅的对视中,阿婉他们回到了灶间。
在闭眼嗅味和回来的路上,阿婉已经构思好了菜肴的做法。
蓝绿挂霜的霜瓜被她用刀剖掉了烂掉的部分,宽绰绰的做出一个瓜盅。里边挖出的水白瓜肉,被剁成泥状,直接滤除里边的瓜汁。再用装有马蹄丁、莲藕渣的细棉纱布过滤,势必保证汤色清冽如水,不留一点浑浊渣滓,这才重新倒回到瓜盅里。
那粒破了皮的果子,是一枚蟠桃果,除去果皮,剔除桃核之后,外表不见任何瑕疵;再在果肉里塞入花露凝成的冰芯,看着浑然天成,不见丝毫刀工斧凿气息。
从霉坏的展架上找到的珍口蘑,全部洗净倒置在刷了油的铁板上,点上一点盐巴,小火慢煨出蘑菇的汁水,然后汇集到最大的一枚蘑盏中。
塌软的笋芽和着莹白的米粒、捏成丸子模样,过笼蒸熟,再点上一点褐色浓重的酱汁,看着亦是整齐清淡。
干酸的筋到的豆龙缠作一个球状,点上麻酱和盐巴;粉糯的莲蓉包裹着蟠桃仁,团成汤圆大小的团子;面筋泡里酿灵菇、玉瓜丁;萝卜丝混葱丝,绊上豆渣炸丸子;除此之外,还有紫怀山灌芋浆、琥珀白玉耳,总共不多不少九个球。
阿婉把它们全部如安置酣睡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挪至瓜盅旁,使它们如众星拱月一般,围拢成一个圆圈。
“这道菜你准备给它起个什么名字?”白裔见阿婉做菜之时少有犹豫,所有环节一气呵成,猜测她心里早对一切有了安排,所以接过菜肴也不主动提出自己设想的名字。
“就叫十全十美吧?”阿婉满眼期待的看着白裔,等待着他的肯定。
“这世上虽然都爱吉祥话,但这如意之事又有几遭?尤其佛法宗诣更是视万物皆空,你这般烟火的名字恐怕会带累这情淡的菜肴啊!”白裔摇头否定了她的名字,但到底还是心不落忍打消了她的积极性,所以又启发她一句:“你为何要把这最后一道菜肴做成大小不一的圆形?”
“圆的好看呗!做成三角或方形,总觉得少了些意味……”阿婉傻呵呵的回答。
“要不你以圆为眼,再起一个名字?”白裔笑得从容。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阿婉看着品评台上最后一柱香将熄,做菜时的澄净心态早被他打消干净,又怎么可能想的出什么绝妙的名字。她想开口催白裔离开,却见他坚定的杵在那儿不动,一副不等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终于她憋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来:“要不叫十圆羹?”
“拾圆羹?嗯,这倒是个切题的好名字!”白裔点头离开,吓得阿婉在后边直擦汗:还好他对这个名字满意,要不然再说下去,她就只能腆颜漏丑,从九圆、八圆一溜儿倒数到一了。
再说白裔端着偌大的托盘走的大步流星,盘中的汤水却丝毫波纹不起。他一路行至陶昕跟前,正想交代他菜肴的名字和解说词,不料不远处斜冲出一人。眼见着那人就要撞到他的托盘,他才不慌不忙抬高胳膊。
咚!云童算计着时间,结结实实的撞在白裔的肚子上,头腹相接的刹那发出一声诡异的闷响。
我去!怎么还撞出声来了?!他被这个最先冒出的念头分散了注意,之后才觉得头部一阵碎裂般的疼痛。
“哎呦,小公子!你没事儿吧?”白裔透过举高的托盘缝隙看着云童,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哦,我没事。方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冲撞到您实在不好意思!您没什么损伤吧?”云童不着痕迹看向白裔手上的托盘,尽量把话语说得自然诚恳。
“嗨,我能有什么事!小公子没事儿就好!”白裔把托盘放低到云童跟前:“瞧瞧,这菜肴我不是保护的好好的?哦,还有……”他又一只手把衣襟掀开,露出里边的金芒内服,“我琢磨着今日参赛的人多,被撞被伤都在所难免,所以就把这赤金甲穿在了身上……”
云童看着托盘里一丝涟漪未起的羹汤,本已懊悔至极;再听白裔后边所讲之话,更是险些气晕过去:难怪这他头撞到白裔腹部,白裔丝毫反应都没!难怪他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感觉头上有汗淌出,他下意识的擦拭一下,却见手上淡金流转竟然是血!
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感觉,云童现在是彻底体会到了。他想和白裔理论,却又自知理亏,只好窝火把这口气咽下。等到蹦下台清洗了创口,他才接过松岭手中的菜肴,但解说已经开始了;而且此刻的解说者就是陶昕。
看来再造一次意外是不可能了,云童边龇牙咧嘴忍着伤口的疼痛,边寄希望于陶昕的失常发挥及品评者的“公正无私”了。
“我们这次做的菜肴名字叫拾圆羹。”陶昕蹙眉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朝台下看一眼。白裔叮咛他使用哀兵之策,可他这么大个男人却不大能说的出口。
继续说啊!白裔回瞪他一眼,都是明眼可见的事实,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谓‘拾’本取意妙手偶得之意,不过,我们也是被逼的如诸位所见,这次选取食材的环节出现了意外,我们组的人过去时,所剩的菜肴已屈指可数了,所以我们能做的不是挑选,而是拣拾一些勉强可用的……”陶昕硬着头皮按照白裔的交代,如背稿一般往下说。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对我们这次比赛安排有什么不满?还是对自己队员做的菜肴没信心?无论哪种情况,你都可以选择放弃不参加啊!”紫山老母抓住陶昕话里的漏洞,故意延伸、曲解。她见陶昕身后的庖刃递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心中不由更加得意。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对你们食材选取的设置不满,对我们的食材不满!但谁规定我们因此就要弃权的?!”陶昕一眼看破紫山老母的伎俩,并未因之动怒,只冷冷的接着说道:“弃权不弃权是我们的事,既然我们选择站在这里,那就说明我们有比下去的必要。反倒是你,身为一位品评者,本该秉持公义,却一字一句诱导我们退赛,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