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秦逍轻轻摇晃他，可是他已经再没反应了。

    刚才还在和他有有笑的两个人突然就这么没了，秦逍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枯坐在地上，一只手仍然紧紧的按着哲腹部的伤口，可这里却在慢慢变凉。

    恍惚间好像黑无常回来过，和神荼汇报了什么又走了。直到手下的身体再没一点温度，秦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抖着手抱着哲起身，由于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已经麻了，刚起身就差点摔倒，他踉跄走到张雪梅旁边，将手里的哲轻轻放在她的身边，就像一对互相依偎在一起入睡的母子。

    酝酿了一个下午的乌云中终于落下了雨滴，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张雪梅和哲的脸上，秦逍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们。

    冬雨带着刺骨的寒冷湿了秦逍的头发和肩头，他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良久，神荼走过来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再淋下去又要发烧了，没人会照顾你的。”

    “神荼。”秦逍沙哑着嗓子，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怎么？”

    “人生是只有现在这么残酷，还是一直如此？”

    秦逍垂下眼眸，不断从发间滑落的雨水滑过眼角沾湿了他的脸，神荼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水痕，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直如此。”

    将两人的尸身从空间门移到他们自己的房子里，清理了地面的血迹，神荼将秦逍带回，这才把附近的结界撤下。

    从空间门出来后就是秦逍的房间，他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神荼见他还迷迷糊糊的，带着他去浴室，把浴缸里的水放满，秦逍还呆站在那里，神荼走到他身前抬手解他大衣的纽扣。

    “想让我帮你洗澡？”

    秦逍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什么，垂着的手指动了动，他自己动手脱了衣服坐到浴缸里，神荼看他乖乖进去了转身准备出去。

    “神荼。”

    秦逍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带着浓重的疲惫。

    “又怎么了？”神荼没有回头。

    “他们，一定很快就可以轮回转世了对不对？”

    神荼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不知道，魂魄的审判不归我管。”

    秦逍坐在浴缸里，明明是被温水包围却禁不住地寒颤，“他们从来没造过孽，一定很快能通过审判的。”

    神荼走出浴室，离开前带走了秦逍那身带血的衣服。

    眼前不断出现一滩滩血迹，刀子插进身体时飞溅出来的血花，秦逍满头的冷汗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大口的喘气，点亮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半夜两点，秦逍起身去浴室洗了一把脸，走出来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转身开房门朝三楼走去。

    在紧闭的房门外敲了敲，他开门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月光照亮了地板，神荼意料之中的不在房间内，秦逍反手关上门，走到角落里坐着，似乎在这里能让他舒服一些。

    张雪梅和哲的遗体很快被发现，警察全面介入不过最后什么都查不到，只能先将他们安葬，入土那天秦逍穿着一身黑带着冥纸和香烛去他们墓前祭奠。

    神荼难得好心的送他过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公墓里面，秦逍只得让他在车里等着。

    墓碑前有一个专门用来烧冥纸的地方，秦逍蹲下身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来的路上他专门问了神荼，鬼魂是不是真的能收到烧过去的这些钱币元宝，神荼不耐烦地问难道收不到你就不烧了吗？秦逍想想也是，收不到他也是要烧的。

    将冥纸一张一张放进的火坑里，秦逍心中默念。

    希望他们能早日投胎，下一辈子要过得幸福，尤其是哲，这辈子苦过了，下辈子一定就能轻松快乐的过。

    “逍哥哥。”

    恍惚间听到哲的声音，秦逍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真在公墓旁的大树阴影底下看到了哲，只是此刻他全身都是虚幻的，并不凝实。

    “哲？你……”秦逍下意识的转头看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放下心。

    哲笑得有些开心，“逍哥哥，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人死后头七，鬼魂会回来看他生前最亲近的人。

    秦逍动了动嘴却不知道什么。

    “别难过，我现在很开心！”

    秦逍见他一张脸上洋溢着喜悦，眼神闪动，“你是不是很快可以投胎了？”

    哲摇摇头，“我不投胎了，大人我有修炼的资质，让我跟着流光学习，以后争取做个鬼差！”

    “做鬼差？”秦逍一怔，他不解地问，“你不想投胎吗？为什么会想做鬼差？”

    哲腼腆一笑，“做人太苦了，而且我不想忘记妈妈和逍哥哥，我想要变强，这样一来以后就算逍哥哥遇到困难我也可以帮上忙了。”

    秦逍心里堵得难受，“做了鬼差后就不能轮回了吧，你想清楚。”

    哲坚定地点头，“我想好了，我的时间不多，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为我们难过，我们很好。”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他知道张雪梅的去向，刚才秦逍一直不敢问，这会儿斟酌道，“你妈妈她……？”

    哲沉默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她被坏人害得魂魄不全不能投胎做人了，不过大人开恩赐给了我一个养魂珠，只要慢慢养着，总有一天妈妈会恢复的。”

    等哲离开，秦逍看着天边良久，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半大的孩子都有这样的觉悟，他还有什么理由颓废下去？

    走下山的时候，神荼的车还在那里停着，他深吸了口气，朝那边走去，开车门前他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公墓的方向。

    起风了……

    坐上车，在一阵沉默中，秦逍转头看向车窗外，轻声道，“谢谢。”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神荼之所以没有直接将他们的遗体销毁，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被发现，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可以祭奠他们的地方，还有刚才哲口中的大人，有能力做些事的人相信不会很多，十有八九是神荼，之前他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却暗地里帮了他们这么多，不感动是骗人的。

    “一句谢谢就完了？”神荼淡淡的反问。

    秦逍转过头看他一眼，同样淡淡地问，“那你还想怎么样，你帮的又不是我，我还得替他们报恩？”

    神荼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难得被噎了一下。

    秦逍垂眸轻笑，笑意很快淡下去，他轻声却无比认真地问，“神荼，你告诉哲他有修炼的资质？”

    神荼撇了他一眼继续开车，“是又怎样？”

    “那我呢，”秦逍转头注视着他，“我有修炼的资质吗？”

    他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十分紧张，见神荼一直没话，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能修炼吗？”

    前方遇到红灯，神荼将车停下转头看他，“你还活着，做不了鬼差。”

    秦逍不为所动，“你没我不能修炼，只是做不了鬼差，所以还有其他修炼的方向对不对？”

    神荼哼笑了一声，“也许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死呢？”

    秦逍同样勾唇一笑，“如果你想我死，那我早就死了，何必用仙桃为我续命？”

    神荼笑意淡下，“为什么突然想修炼？”

    秦逍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转眼看向前方，“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你过只要足够强，就算死了也可以自行选择怎么存在下去，这次你帮助哲做了选择，因为你足够强。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不再听天由命。”

    沉默片刻，神荼点火启动，车子开出去好远他才缓缓道，“想要走一条逆天改命的路，就要做好无法回头的准备。”

    “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回来后，秦逍想象过跟着神荼修炼会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会想武侠里一样，拿一本武功秘籍或者内功心法让自己去参悟？或者修仙剧里那种师父传功给徒弟，徒弟短期内就功力大增。

    可他万万没想到，神荼口中所谓的修炼竟然是这样的！

    秦逍从健身器材上下来，摊在地上大口喘气几乎站不起来，今天他已经跑了一万米，做了三百个俯卧撑一百个引体向上，而这远远还没结束，神荼给他定的健身清单只完成了一半。

    好的修仙呢？这真的不是在耍他玩？！

    一个眼熟的黑色圆环从他身边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从里面迈出来，秦逍一怔，神荼竟然不是平时的那个模样，现在他恢复成那晚的样子，虽然还是那张脸那个人，可看起来差别很大。

    等神荼走出来，他身后的圆环消失，迈出两步，他整个人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做完了？”神荼站在他身边低头，淡淡地问。

    秦逍回过神来，悻悻地道，“还有几个项目没做。”

    “那还不快去？”

    秦逍撑着身体坐起来，抬头盯着他，“神大爷，我要修炼，不是健身。”

    神荼挑眉，“你以为修炼是怎么样的？”

    秦逍摸摸下巴想了一下，“练心法什么的？修仙不都是有功法的吗？”

    神荼在他身前蹲下，抬手勾过他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保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是鬼不是仙，你跟着我修炼，永远不可能成仙。”

    秦逍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他把这茬给忘了，神荼早就过他是天生的鬼，自己认他当师父的话，不管怎么算都不是修仙啊。

    “那我这修的什么啊，修鬼？”

    额头被神荼的弹了一下，“都了你是人，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一直连着在运动还不觉得，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比之前更累，他的腿都在颤，手也酸软无力。

    神荼退到离他五步外的地方向他招招手，“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败我。”

    秦逍不可置信，“什么？！”

    见神荼不像在开玩笑，他真想嚎一嗓，天知道他现在站都站不稳，还过招？

    深吸了一口气，秦逍握紧拳头就攻了过去，神荼一直防守没有主动进攻。

    “继续，我没停不准停！”

    秦逍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酸软，努力寻找神荼的防守盲点进攻。

    “这拳头人会痛吗，饭没吃饱？”

    ……

    被迫跟神荼对练了半时，秦逍彻底摊在地上不能动了，全身上下全是汗，而神荼却连气息都没变，他冷眼撇了眼地上烂泥似的秦逍，凌空一抓，扔了个东西过去，之后转身开门出去。

    秦逍抬手一接，这手感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桃子。

    本以为可以踏上神秘莫测的修仙之路，却原来只是一次格外严酷的军训的开始，秦逍表示自己很失望，每天神荼给的指标都格外的高，那根本不是他能完成的量，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辞职了，不然他根本连办公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除了做三餐和简单的家务外其他时间都在健身房里呆着。

    陵哥和孟哥可能出了远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福他们至今还住在这里，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孩子，除了吃饭，他们都不需要秦逍去照顾什么，知道他要修炼之后，他们就再没粘着他了。

    神荼依然还是每天在他累成狗的时候出现扯着他对练，就好像不榨干他最后的一丝体力不罢休，然后再高冷地扔给他一个桃子，不声不响地走了。

    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秦逍慢慢能习惯每天这么高强度的运动，只是还是不能理解，这和修炼到底有半毛钱关系？为什么别人修炼之后动不动就能炸掉一个城，到他这里只剩下拳脚功夫了？难道他不适合修炼法术只能修体术吗？秦逍有些想哭。

    高强度的运动带来的是更加深度的睡眠，每天一躺下就秒睡到第二天早上，他简直怀疑半夜有人进来把他绑走了，他可能都醒不过来。

    这天晚上，他收拾完厨房走出来，三个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落地窗前排排坐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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