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天下班后, 胡斌见乔巧还不走,反而拿出了画画工具,催她:“乔巧同志, 知道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不过也要爱护身体。---”这样一个好用的属下, 他可不像她有什么意外。
“胡组长, 我有一个想法想向您汇报一下。”乔巧给足了胡斌面子与尊重。
侯华不亏姓侯, 猴得很,当即就自己有事要先走了。乔巧这才:“我看到了《工人日报》上的征稿启事,想画一幅表现咱们自行车行业的画去参展, 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胡斌眼睛一亮, “行,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你只管,我们单位的绘画材料你只管用,有什么不够的地方我还可以申请经费。”反正得奖了是他领导有方, 是自行车厂的光荣,没得奖最多不过出笔材料费罢了。
乔巧找他就是为此,这时候讲究集体主义,她自己掏钱画一幅, 以个人名义参展,即使得奖了,不定还她无组织无纪律,个人思想严重, 不如直接以单位名义参展,还能获得支持。
“这幅画会大一些,除了绘画的纸墨颜料,我想用下咱们这张大桌子。”这样才好铺展开。
“这都没问题,你专心只管画,如果时间不够了,单位的工作你只管交给我与侯华,我们能自己做的,就不用你来干,我们宣传组隔壁办公室还有一间是仓库,如果你嫌这里不静,也给你腾出来好专心作画。”
“谢谢胡组长。”
事情就这么定,乔巧开始了她大幅画的制作。
另一边,洪学兵忙过手头的项目,终于请下来假,买了张回去的火车票。
他舍不得买带座位的,只买了站票。在火车上不敢多喝水,饿了就吃口自己带的干粮,等下火车后,嗓子火辣辣地疼,腿也要僵得不会弯了。
再乘车到了县城,从县城走回家已到半夜了,是又饿又渴又累又困,想着终于到家了,他可以看看爸爸怎么样了,再吃顿热饭,好好睡一觉,休息一晚。
洪老头听到声音出来开门,见到是他,劈头就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原来不是和你了,一年回来一趟就行了,现在回来,得浪费多少钱嘛!有那个费用,你寄回来多好!”
洪学兵心里一下子凉凉的,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人关心问他怎么样了,只是觉得他回来是浪费了钱。
突然他觉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乔巧去燕京时他的第一句话不就是“你怎么来了?”当时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才斥责他后就一口气咬定要离婚。---
洪老太也出来了,了个呵欠堆了个笑脸,“学兵,别怪你爸脾气不好,这段时间他经常被人□□,这是好不容易才被放了回来,你回来了看看能不能找人免去他的□□?摘去坏分子的帽子?现在天晚了,先去睡会,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看怎么办?”
原来乔巧在的时候,哪怕他半夜回来,也会去倒个热水让他喝,给他洗脚,他这边洗着,她还会去做碗热面或者煮个鸡蛋水。
那时他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可这次,一个责备他浪费了钱,另一个就让他快想办法去解决难题。没人问他嗓子为什么沙哑着,也没人问他一句这么晚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他忽然觉得,没了那些关心,哪怕是夏天,这个家还是冷冰冰的。洪学兵忽然又想起了乔巧过的那句话,你没觉得爸妈待你和志兵是不一样的吗?
一个想法浮现心头,如果是志兵大晚上回来,爸妈也会这么对他吗?
洪学兵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平来,他省吃俭用,匆匆忙忙赶回来,图的是什么?
“妈,我晚饭都没吃,一直到现在。”
“梁上挂的篮里有馍,对了,那个白面的是给铁蛋留的,他,吃不得粗粮,你别动。干了一天活,我一把年纪累死了,先去睡了啊。”完两口子就去睡了。
留下洪学兵拖着僵硬的腿,伸手摘下挂在梁下面的篮子,里面有两个白面馍,其他的是黑褐色的窝窝头。洪学兵拿出来一个,因为被吹得久了,窝窝头硬得像石头一样,吃着磨得嗓子更疼了。
家里连热水都没有,洪学兵去灶屋缸里舀了碗凉水,这才就着把窝窝头吃了下去,也吃下去了满肚子的苦涩。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两口子叫醒了。
洪老头叹气他被人□□,让洪学兵赶快想办法,解除他坏分子的身份,免于被□□。
这时天还没亮,家里的座钟显示才四点钟,洪学兵在火车上熬了两天一夜,昨天又半夜才回来,几天没有好的睡眠让他头疼欲裂,听洪老头这么,只得苦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他只是燕京一个机械制造厂的工程师,哪里管得着这里的情况。就是他有能力,可洪老头是被全大队的人捉奸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怎么可能敢循私舞弊?
洪老头一下子就黑下脸,“白供养你上学这么久,一点儿本事也没有?”
原来只是抱了万一的希望,听洪学兵没办法,洪老太开始关心起另一个问题。
家里的钱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问洪老头他还不承认,反而指责是她拿了,两口已为此发生了好几次争执了,现在洪学兵回来,洪老太忙:“你爸被拉去□□,家里一下子少了一个大劳动力,挣的工分更少了,生活越来越难过,恐怕今年分粮时还要倒找大队钱了。学兵你有工作,看能不能帮衬下家里?”
洪学兵更难过了,原来他怎么眼瞎了一样,一门心思全用在家里边,没对乔巧有一点儿的关心呢?
原来每次回来,洪学兵都很主动拿钱出来,今天他突然起了个念头,“乔巧去和我离婚了,她又逼着我给了她钱,不给就去单位宣传我爸的事,我现在除了来回路费,也没钱了。”
这下子像捅了马蜂窝,洪老头骂了洪学兵及乔巧半天,这次连洪老太也没在中间缓和,只不轻不重句洪老头心情不好。不拿钱回来,还白浪费来回的路费,挨顿骂也不亏。
还有乔巧,富农出身的人,还要和洪学兵离婚,就得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被一群男人轮着使用才行。
洪学兵表面上平静,却想到乔巧的一番话,“做佣人还有佣金呢,我辛辛苦苦做牛做马,还承了你家天大的情一样。”
可父母对他还是这样,对尚是外人的乔巧呢?
他们骂他还可以,他们生养了他,可听他们骂乔巧,让他忍不住:“不要骂了,是我对她不好!”
这一声吼让洪老头两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响洪老太才:“学兵,你大声训斥我们我就不了,谁让你是我们儿子呢,可乔巧出身富农,我们平时可没有对不起她,现在家里出了事她就嫌弃你,这种女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原来他一直听父母乔巧家里成分不好,嫁过来没人她,他也从来没看不起她,是她高攀了。
他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再听,却是那么刺耳。那么乔巧又是怎么在这样的家里待了好几年的呢?
洪学兵心如刀绞。
他萌生了去找林慧芳去问问情况的念头,他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等他劈柴挑水干完一堆的活,又把洪老头送到公社再返回时,直接去了林慧芳家。
另一边,乔妈妈也接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信,在签收的地方按了个手印,她忙拿着信让乔立念。
乔立很快读完了信,:“我姐在自行车厂找了个工作,但只有工资,没有粮油关系,让咱们问问红星大队的支书林慧芳,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也跟着分粮。还有就是她和洪学兵分开了,想把户口迁回来。”
乔巧走之前就过这事了,乔妈妈及乔立心里都有了准备,虽然女儿离婚让她有些担心,但能找到在自行车厂的工作,还是让她挺高兴的,她和乔立及儿媳妇林盼儿商量,“你姐在自行车工作,以后能想办法弄来自行车票,真弄来了,我想着把票给林支书,感谢她对你姐的帮助,你们觉得怎么样?”
乔妈妈自己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待人又好,在乔家很有权威,乔立不用,林盼儿也赞同地:“给林支书吧,这样分粮时也能多考虑着姐姐。”
乔妈妈赞赏地看她一眼,又吩咐他们这事先不要,就拎了一只老母鸡急着去找林慧芳了。
林慧芳见到:把她迎进堂屋坐下,问:“你急匆匆过来,还一脸喜色,是不是巧儿有了好消息?”
女儿从洪家出来不再受他们磋磨,还找到了工作,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乔妈妈不由露出了笑,“乔巧在自行车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在信中还记着你的好呢,让我赶快把借你的钱还回来不,还他们得到自行车票的机会很大,现在不是刚去嘛,等她有了票就让给你送过来,感谢你对她一直的照顾。”
“我原来有个女儿没养住,巧儿踏实能干,我把她就当作自己女儿看呢。”林慧芳也为乔巧感到高兴。现在乔巧去了外面,还能想着她,她的付出也算没白费。
两人又了几句闲话,乔妈妈把钱给了林慧芳,这才:“我今天来找林支书你,是有两件重要的事来找你帮忙,就是巧儿想一直在燕京工作,可现在她的户口没办法迁走,还能不能在咱们这里分粮食,二是巧儿和洪学兵过不成,到燕京后现在两人已分开了,我能把她的户口迁走不成?”
林慧芳直接:“第一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大队去年一个人的生产价值是192元钱,原来她一直参加着劳动,工分都给她算着呢。余下的月份里,我可以做主,只要一个月交17元钱,就能继续参加大队分粮。
“第二个问题,乔巧要想迁户口的话,最好是等分了秋粮之后,这没几个月了,原来的工分在咱们大队,现在户口迁过去各方面对她不利。”
洪学兵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乔巧要迁户口的话,心里猛然跳了起来,如果她把户口也迁走,岂不是与自己更是一点关系也没了?
他变走为跑,跌跌撞撞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