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长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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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冰舞横举,镜头对准码头前方两条长龙。p>“排长队有什么好拍的。”言道明不解地嘟囔。

    郭冰舞什么都没,只顾低头浅笑,目不转睛对着微信界面,快要被屏幕吸进去了。

    “这你就不懂了,”言道明话音落下,贝程橙马上接着开口,“这叫记录生活。”

    “记录生活得记录些美好的吧?比如湖面风光之类的。”贝程橙话音落下,言道明又马上接着开口,“记录这么老长的两条队,算咋回事儿啊。”

    “那也是长假难忘的珍贵体验啊。”贝程橙坚称。

    “好吧,好吧,珍贵体验。”一回合落下,言道明暂时无话可。

    “哎,冰舞,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郭冰舞像只受惊兔,指蹦哒,把微信界面切换到桌面,桌面上出自美少女战士的兔,一头粉红色双马尾,双捧头,往天上望。

    “没看啥我在看一拉家闺女儿的爆料。”郭冰舞想快点,却快不起来,只得慢了些。

    “一拉家闺女儿?”贝程橙不是非常喜欢一拉家的闺女,不代表她不喜欢聊一拉家闺女的八卦,“什么爆料?快。”

    “这个,起来呢比较乱,”郭冰舞又把语速放缓,尽量不让贝程橙听出磕磕巴巴,“主要就是”

    “冰舞,别卖关子了,”贝程橙等不及,“你这么慢,我听的快要急死了。

    “好吧,”郭冰舞顿了顿,“爆料的大体意思就是,见过徐静雨,她是个可爱迷人的姐姐,她家在省实验后街开家拉面店,叫徐一拉面,里面的过桥米线挺好吃的。就这些,没了。”

    “这些老掉牙的咱不都知道吗,”贝程橙嘴角微微耷拉,“有什么关子好卖。”

    “不卖关子怎么能让程橙感兴趣呢。”郭冰舞这句话表面俏皮,其实兜着份心虚,快要兜不住。

    “我受到了欺骗。”贝程橙一本正经。

    “你这就受欺骗了?”每当贝程橙有些失意时,言道明总会适时现身。

    “关你啥事。”贝程橙打回言道明踢过来的球。

    郭冰舞顾不上二人嘴仗,只为她的胡八道侥幸骗过了贝程橙而庆幸,庆幸得不得了。紧接着,她脑子里被要不要发照片这件事塞得满满的,不留空地。

    如果她发,余正夏收到她拍的长龙人山人海,会不会嫌弃她无聊,嫌弃她发过来这么没意思的东西?可如果她不发,她无疑会失掉能和他在微信上话的会。想来也是怪,她和她前桌明明每天可以面对面上很多很多句话,为什么她要计较怎么和他在微信上互发消息?真奇怪。

    郭冰舞知道这是奇怪,可她偏偏就停不下这种奇怪。她任凭奇怪的摆布,徘徊在发与不发之间。

    她是单摆,她在初中物理课上见过,摆下系个却重的钢球。向前走一会儿,单摆犹豫着缓缓停下脚步,向后走;向后走一会儿,单摆却又缓缓停下脚步,又向前走。就这么前后来回,单摆迟迟下不定决心。她的心是柔绳,本来软绵绵的,一系上球,成了单摆来回摆动,柔软的绳只好紧绷。

    最后,她屏住呼吸,在微信里选中那张刚拍的照片,确认了她做好的决定,拇指轻轻点上右下角绿色的发送键。

    她心满意足地微笑。微笑没存在多长时间,她忽而又眉头微皱。他正在俏皮黄油忙得团团转,她发张照片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这么做会不会有点不妥?再了,发照片过去也就罢了,她为什么不发湖面美景?几秒前刚刚发出去的照片,顿时冒出不可近闻的傻气来,大片大片。

    拇指飞快,想要把发出去的照片撤回。可到了撤回操作里的最后一步,她又变卦了。这张图片发得莫名其妙,但发出条消息再撤回去,也许会显得更莫名其妙。如果他认定她是个莫名其妙的古怪的女生,她心底的萌芽大概永远也见不到光,见不到希望。

    “郭冰舞,你干嘛呢?一天就知道对着看看看。”言道明不知不觉伸长脖子探过头来。

    “去去去,别看我。”郭冰舞笑着,骂着,挥打发走言道明欠揍的脑袋。

    “就你事儿多,”贝程橙的话悠悠响起,“那是人家女孩子的秘密,你一大老爷们看个啥。”

    “臧晓宇,你又装什么深沉呢?”言道明捕捉到,臧晓宇今天竟然没嘻嘻哈哈。

    “能有啥深沉啊?我就是在思考。知不知道什么叫思考?”过去五秒,臧晓宇一贯上扬的嘴角往下一拉,从中能嗅出淡淡的不知所措。

    “我去!”言道明学臧晓宇的感叹词,学得可像了,“臧晓宇也装起沉思者了?”

    “哎,你这话的,是人话吗?”臧晓宇对此表示非常不满,“是我脑子不好使还是咋的?我告诉你,啊,我四肢发达,头脑也复杂。”

    “没看出来,”言道明语气平平静静,“你四肢不发达,头脑也不复杂。”

    “我四肢不发达?”臧晓宇的笑快要喷出来,“来来来,样儿,我给你证明一下。”

    “你别在我这儿证明,”言道明语气仍无起伏,“你去高三蒋臻宇那儿证明下吧。证明给他看,别证明给我看啊。”

    臧晓宇蔫了。

    “听见没,臧晓宇同学?”言道明一字一句。

    “言道明你刚才啥来着?”臧晓宇双眼扮作空洞,“我咋啥也没听见呢?”

    “他什么都没。”贝程橙的话钻进来,轻盈又灵。

    “哎,我贝程橙你烦不烦人?”言道明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我跟臧晓宇好好聊天呢,你打什么岔啊?”

    “我就打岔了,怎么的。”贝程橙微笑,令言道明无可奈何。

    “哎,这位女士您谁啊?您想打岔就打岔?”言道明完,稍努起嘴,“您想干嘛就干嘛啊?”

    “对啊,我是迷人又可爱的贝程橙,”贝程橙自顾自,“我想干嘛就干嘛。”

    三人纠缠到一起,没人注意到郭冰舞。她望右边的人群望出神,出神出得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在跟着长队缓慢地动。

    五颜六色的斑斓人海中,她找到余正夏了。她找到了。他背着画板与画笔来了,从人海离开,向远处走,寻一片草丛,拿出由帆布与塑料架构建成的折叠椅,展开那把椅子,坐下。他时而面朝花丛树丛,用粗杆油笔涂绿草漫地;时而又拿出纸和炭笔,短短几笔,勾画草地上孩童拍皮球。他始终都是那么专注,郭冰舞想跑过去打声招呼,却不忍打扰他,他专注的样子真美。她只愿这么呆呆站。

    不,其实他并不是她前桌,他就是茫茫人海中和她毫无交集的一份子,只不过,恰好个子、身形和爱穿的衣服都很像。意识到这个事实,郭冰舞揉揉双眼,懊恼自己这个太不真实的幻象太过真实。她前桌还在他家店里收银呢,哪有闲空和闲心来西坡湖?那人的确在往远处走没错,不过没有在草地上坐下,更没有在草地上写生,而是就那样普普通通地走远了。

    “终于快到咱们了。”贝程橙一语,牵她回现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