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秘密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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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三十号,食堂学生稀少。左数起第二个窗口,铺满了金灿灿的鸡蛋饼。

    “省实验鸡蛋饼,我来了。”

    辛月边,边拿着托盘,迈着轻盈的步子,刷了卡,对打菜的阿姨:

    “来两个鸡蛋饼,一碗粥,谢谢。”

    阿姨夹了两块鸡蛋饼,放到辛月中托盘上的餐盘上。她再转过身,拿出一碗白米粥,也放到托盘上。端着有些沉的托盘,辛月找座位去了。贝程橙伸出,将卡片贴到卡上,也:

    “来两个鸡蛋饼,一碗粥。”

    贝程橙坐到辛月旁边,拿起筷子,啃了一口大个儿的鸡蛋饼。

    “嗯,好吃,”嚼完口中的一块鸡蛋饼,贝程橙,“可算知道为啥鸡蛋饼能卖脱销了。”

    “咱住校生就是有福利,”辛月着,抬了抬桌子下翘着二郎腿的脚,“这鸡蛋饼,走读生吃不到的。”

    贝程橙和辛月慢慢啃着鸡蛋饼。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十分,她俩至少八点钟才能出校门。要带的东西,都早就收拾好了,回了寝室,她俩也只能是坐着,坐等到七点四十五,再背着包、拉着箱子,向学校的大门进军。与其在寝室干等着,不如在食堂坐着,起码食堂有电视,她俩可以边慢慢吃边看。不用,贝程橙和辛月便达成了这共识,尽管前者并不怎么情愿

    “根据安岭省教育局的消息”电视缓缓播报。

    “根据安岭省教育局的消息,”辛月咽咽喉咙里的鸡蛋饼块,忙不迭地,“今年,要对应届高三假期补课的情况进行严抓严打。”

    贝程橙嘴里的鸡蛋饼沫子差点喷出来。方才,辛月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播音腔,就像电视里的女主播那样,可辛月播报的内容,却是那样的不靠谱。笑死她了。

    “学妹,你这叫一本正经的胡八道,”贝程橙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坐在她左边的辛月,仿佛拍到一堆皮包着的骨头上,稍微一使劲就会引发骨头散架,“要不,你去学播音主持吧,中传什么的。”

    辛月的筷子立在托盘里,似乎想夹起鸡蛋饼,又似乎并不想夹起。

    “我还是去厦大中文系比较好,或者念安大的法学也行,”辛月着,筷子头轻轻碰触着鸡蛋饼金灿灿的表皮,“不想念艺考专业。”

    中传也好,安大也好,哪个她也考不上。贝程橙点点头,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蛋饼,肆意咀嚼。

    “光考虑安大,是不是不太保险,”嚼完了鸡蛋饼,贝程橙才委婉地,“你可以考虑同时走艺考文化高考两条路,保险点嘛。”

    “我成绩又没那么次,”辛月的答案斩钉截铁,“考什么艺考啊。”

    她连一本线都考不到,凭什么自己成绩没那么差。如此良好的自我感觉,真令贝程橙为之佩服。

    “也是,你高二高三两年再冲冲,有希望上安大的,”贝程橙,“或者,新概念拿个奖,再去参加厦大的自招,念中文系去。厦大中文系是不是实力挺强的?”

    辛月似乎乐开了花。贝程橙一这么问,她就向贝程橙介绍厦大中文系的诸位名师,如数家珍。这个成语应该用得没错,因为辛月貌似早已把厦大当未来的自己家了,那神气劲儿,仿佛厦大的录取通知书已为己有。

    “加油!”咽下最后一口鸡蛋饼,贝程橙。

    吃完饼,喝碗粥,又看了十分钟电视,两位女生出了食堂。贝程橙去卖铺买了面包和两瓶矿泉水,等她买完,两位女生又一起回了寝室。

    “程橙,又要一个多月见不到你了,”辛月一边,一边将巧的行李箱从寝室一角拉到过道上,“我的相思之情该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不是八月八号补课嘛”

    贝程橙想,辛月可以跟她一块补高三的课,这样,对方的相思之情就好解决了。

    “你们补课通知这么早就下来了?”辛月问道,“不是家长会才公布嘛?”

    “咱校高中部,不是一向这个作风嘛,”贝程橙坐在椅子前,翻看着上的页,,“正式消息出来之前,消息就传飞了。”

    “对啊,我们高一也是,”辛月着,拽出行李箱的拉杆,“行了,不提这件令你悲伤的事儿了。”

    “有啥可悲伤的,”贝程橙跟着拉行李箱的辛月,向寝室门口走去,“先去会展中心浪一个再,补课什么的,忘了它吧。”

    辛月和她的箱子出了寝室门,贝程橙也出了寝室,关好402的门。

    “我今晚还得独守空房,跟咱寝室的蚊子作伴,”走在楼道里,贝程橙埋怨道,“也没人陪我,你都回家了”

    “虚伪的女人,”辛月半调笑半认真地,“你不想独守空房,那今天干嘛留在秋常看漫展。”

    辛月的行李箱,拉着有些吃力。更糟糕的是,到了楼梯台阶处,她得拎着行李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于瘦胳膊瘦腿的辛月来讲,这无疑是个更大的挑战。每下一层楼,贝程橙就要帮她拿一次行李。

    “谢谢你帮我拿行李,”到了寝室一楼大厅,辛月对贝程橙,“回头请你吃杀猪菜啊,老好吃了!”

    贝程橙知道杀猪菜很好吃,但她绝不想跟辛月吃。浪费食物,侮辱美味。

    “好啊,改天的。”

    贝程橙和辛月并排,匆匆走在杨树间宽阔的柏油路上。太阳还没爬到天顶上,空气却已然热得不得了,蒸炉正在加温。道路的前方,也有几个男生女生,背着大包裹,拎着各式各样的拉杆箱。

    “现在几点了?”辛月拿起,看了看锁屏,“才七点五十三。也不知道咱门卫能不能提前几分钟开门。”

    “还用问,肯定不带提前开的,”贝程橙看着前方两百米的大门门口,,“咱门卫比咱校期末四大名捕加起来还厉害。”

    “也是”辛月有些无奈地,“可待会儿咱也不能干在门口杵着啊。”

    “杵着就杵着呗,没办法,”贝程橙叹了口热气,,“除非咱校换一个门卫。”

    着,着,她们站到大门前。还有大约十个学生,也和她俩一样,站在学校铁栅栏大门的门口,漠然却又无可奈何地摆弄着各自的。门卫肯定看到了这一切,但他就是不放学生们走。

    “这都八点了,”等了一会儿,贝程橙指着锁屏上显示的钟点数字,“门卫怎么还不开门。”

    “可能他屋里的表不是北京时间吧。”辛月也跟着埋怨。

    八点零三,门卫终于放学生们出去了。没走几步,她俩便到了地铁站的一个出站口。辛月要坐地铁到客运站,然后才要坐客运站的快客回她家。

    “程橙学姐,下学期再见。”

    临踏上进站的扶梯时,辛月回过头,左搭在拉杆的把上,右向贝程橙挥挥。

    “我学妹怎么一天到晚都这么文艺。拜拜!”

    辛月下了扶梯,贝程橙这才觉得,她周围的空气,没那么令人喘不过来气了。极乐净土的铃响了。

    “你在哪儿呢,程橙?咋还不过来呢?”言道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咱校附近那个地铁口,刚送完辛月走。”贝程橙连忙道。

    “快点过来呗,再晚点,会场人就多了。”言道明显然不怎么耐烦。

    “知道了,还有五分钟到你那儿。”贝程橙大步走出地铁口,再在西坡大街旁的人行道上大步走,“等等我啊。”

    “行,我等着,你快点啊。拜拜。”

    “拜拜。”

    言道明把电话挂了。贝程橙知道,言道明的,就是前两天他俩商量好的秘密地点——西坡大街上的一家肯塔基,他们只好费很大的劲,选了这么一个秘密的碰头地点,只为尽可能躲避也许会在校门口出现的张老师、孙老师,或者班主任阿长。

    进了肯塔基,她推开肯塔基的门扇,由空调吹出的冷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终于得救了。言道明正坐在肯塔基一个角落的单人座上,桌上放了杯大可乐,他里的横放着。他大概又在看站上的视频,不知道是世界杯比赛集锦还是北鸟唱歌跳舞。

    “言道明?”

    言道明没吭声,两个眼珠子似乎被吸到屏幕里面去了。

    “言道明?”贝程橙又试了一次。

    “嗯。”

    过了五秒,言道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

    “坐这儿看你家北鸟呢?”贝程橙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吃醋,“快走。”

    “哦,咱快走,”眼见贝程橙要一把拉他从座位上起来,言道明连忙起身,带走他的和大号可乐,“我等你等得太无聊了。”

    “别找借口。”

    贝程橙走在前,言道明走在后,他俩出了肯德基的门。火辣辣的太阳又照了上来。走了不到五百米,言道明的后背便渗出了汗渍。

    “你,咱俩非得出去看漫展干嘛?”言道明晃晃中可乐,杯中只听见可乐摇动的声音,听不太见冰块碰到内壁发出的声响——冰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站又不是没有直播,在屋里看直播不就完了。”

    沿着西坡大街,两人往秋常师大地铁站走去。按理,比起秋常师大站,省实验的农工广场站离肯塔基更近,他们应该往农工广场站那边走才对。但是,农工广场站附近实在有点危险,老师有可能出没,言道明的爸爸妈妈,或者他爸爸妈妈的同事,也随时有可能出没。如果他们发现,言家的儿子和同班某位女同学的关系过于亲密,那可了不得。秋常师大站就安全多了。

    “不是你亲口的吗?一定要亲临现场。”贝程橙着,作势要抢言道明里的可乐,“身上肉这么多,还敢喝什么宅男快乐水。给我。”

    “能不能别试图跟我间接接吻,”言道明护住他的可乐,好不容易才让它躲过贝程橙的“魔爪”,“我的初吻很贵的。”

    “少瞎扯,我初吻比你还贵呢,我都不稀罕,你稀罕啥?”贝程橙又往印着肯塔基商标的可乐杯伸去。

    “凭什么你初吻就比我初吻贵。”

    言道明一面忙着拌嘴,一面忙着守卫他的可乐。贝程橙不依不饶,非要抢他的可乐,害得他差点没拿稳。

    “不跟你抢了,我也有可乐。”贝程橙收回左,拍拍背后的书包。

    “你有可乐?那你干嘛跟我抢啊?还以为你十六年没喝过呢。”言道明哀叹,“我好不容易拿十几块买的大可乐,差点就被你给弄洒了,你知不知道?”

    “谁叫你非得进肯塔基店里买可乐的,自作自受,”贝程橙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外面三块钱一瓶。”

    “行,算我活该。”

    “哎,那边是秋常师大啊。”

    贝程橙指了指马路对侧。马路对侧,立着石头做的校门,上方立着块牌匾,黑色的毛笔字上写着“秋常师范大学”。左右侧也有好几块竖着的牌匾,贝程橙眯了眯眼睛,依稀辨认出,上面写的好像是“教育部东北高师师资培训中心”“教育部东北管理干部培训中心”“教育部教育援外基地”“中国赴日本国留学生预备学校”“教育部出国留学人员培训部”之类的。

    “啊,秋常师大,我是去不了了。”言道明看了“秋常师范大学”的牌子一眼,又忿忿地收回了他的目光,“看你的了。”

    “我不想当老师,万一毕业出来了变得婆婆妈妈了该怎么办。”贝程橙,“还是念个金融就行了。”

    “你现在就挺婆婆妈妈的。”

    言道明话音未落,后背便被挨了一巴掌。

    “你就缺婆婆跟妈妈管。”贝程橙收回巴掌,道。

    “你才缺婆婆跟妈妈管,你全区都缺婆婆跟妈妈管,”言道明,“哎,秋师是95吗?”

    “不是,2,”贝程橙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安大才是95。”

    “安大不是2吗?”言道明没头没脑地问,“原来不是2啊。”

    贝程橙想对他,安大既是95,也是2。但是,她想,要是这么跟言道明了,言道明肯定会满脸发懵。按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问,一所学校为什么既可以是95,也可以是2。言道明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贝程橙实在解释不了。真不知道言教授怎么给自家儿子言传身教的。

    “95跟2有什么区别吗?”灌完一大口可乐,言道明又问,“都挺好的,不需要分个三六九等吧?”

    95和2,怎么可能没区别?也是,相较于既不是95也不是2的秋常大学,安岭大学和秋常师范大学都挺好的,根本不需要区分。

    “你就记住,通常情况下,95比2好,就行了。”贝程橙道。

    “就是,师大不一定比安大好,对不?”言道明习惯性抬了下杠。

    “这还真不一定,”贝程橙还真被言道明给杠住了,“不过,安大的专业比师大多,安大的分也普遍比师大多,还有”

    贝程橙絮絮叨叨讲解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言道明听进去了多少。

    “安大前卫校区还有个五月花广场,”贝程橙,“广场上有个大大的喷泉,晚上的时候,喷泉可美了。”

    “没去过,不知道。”言道明蔫蔫的,不知是被太阳给晒蔫了,还是被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给弄腻歪了。

    “身为秋常土着,居然没去过安大?”贝程橙想,她活见鬼了,“我没来这儿念的时候都去过。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我的青春都献给北鸟了,”言道明擦擦额头上止不太住的汗,,“再了,去了又怎么样,又考不上。”

    “我真的真的强烈推荐安岭大学,尤其是前卫校区,特别大,特别好玩,”贝程橙像个热情的推销员,“去了以后,你就会想奋发图强考个这样的95了。我保证。”

    “干嘛非得考95啊,我就上个二本就行,”言道明的脑袋微微耷拉着,“维持个差不多的成绩,就够累的了,冲刺的脑袋的95啊,要不要命了。别考到我爸他们学校就行。我反正,我的分儿,也够我上安岭财经的了,不至于落到秋大去。”

    “言道明,你可别那么乐观,”贝程橙,“不好好学习,心一语一语成谶。”

    “一语成什么?啊,原来那个字念‘谶’啊。”言道明拍拍脑门。

    “你净知道看北鸟,也不好好学习。”贝程橙,“算了,你家有矿,你任性。”

    “我家有个球的矿。”言道明不假思索。

    “反正比我们家有矿。”贝程橙又羡慕,又有点嫉妒,“你爸不是教授嘛。”

    “二本学校的教授,也没啥。”言道明道。

    “总归是个教授,你不怕以后你连个二本的教授都当不上?”贝程橙如此敲打道。

    “干嘛非得比自己爸爸强啊?”

    言道明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他必须要比他的爸爸争气。

    “不然,你以后哪儿来的底气让你爸不干涉你的生活?”贝程橙喉咙动了动,问他。

    “那倒是,不过我嫌累,”言道明回答得直白,“再过几年再吧。反正,高考考不好了,考研还能考好的。我爸他们学院,就有好几个研究生考上安大的。”

    “安大的本科和安大的研究生不一样,相——当——不——一——样,听明白没有,”贝程橙想,她真替言道明感到悲哀,“再了,考不上95本科,又不意味着能考上95研究生”

    贝程橙讲了一堆95本科和95本科的区别,言道明却表现得全程都像在梦里游走。她真不该答应单独跟言道明出来。观念的差异太大了。她又想,那也没关系,她可以跟他试试的,反正,看他的样子,他对她应该也没那么认真,和她对他一样。还没长大的男生和女生相互陪伴,用不着那么认真的。有那么一份陪伴,才是要紧的。至少,对她自己来是这样。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进了秋常师大站的一个进站口,他们坐上了扶梯。秋常市地铁站的地下部分建得很深,从踏上扶梯到迈下扶梯,他们用了整整一分钟,但谁也没有话。

    “你有那个学生卡吧?”言道明犹豫了一会儿,犹豫完了,他还是开口问,“咱班好像统一给之前没办的办了一次。”

    “我没办,嫌费事,”贝程橙,“一天到晚闷学校里,能出来几次啊。”

    “也是,忘了你住校了。”言道明,“哎,程橙,你周六周日不多出去走走啊?”

    “得好像你周六周日多出去走了似的,”贝程橙很嫌弃言道明拙劣的搭话方式,她在想,他聊天的水平明明没这么差劲,“居然还好意思我。我要是出去走了,哪儿来的六百多分,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吃鸡。”

    “你呀,还是放弃治疗比较好,”言道明不禁告诫道,“像你这么没天赋的,可别浪费时间打游戏了,每盘双排都得我带你,需要我带也就算了,盘盘都带不动。你知道你有多沉吗?”

    “我就不弃疗,怎么的,”贝程橙一巴掌拍到言道明面前,“就是要让你带,就是要拖累你。”

    “拖累个球,以后你找别人打双排吧,我可受不了了,”许是想到吃鸡游戏中一次又一次拽言道明后腿的贝程橙,言道明狠狠吸了一大口宅男快乐水,“你们女孩子打游戏就是不行,已经被证明八百六十遍了。”

    “谁的,”贝程橙鼓鼓白净的腮帮子,很显然,她不服气了,“各种游戏打得好的女的多的是。”

    “反正又不包括你。”

    “大哥,全中国又不是就我一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