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夜间归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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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室友回到寝室楼。石金子发现中厅有个布告牌,接着,他就站到牌子前,弯下腰,开始念宿舍管理规定。开始,凑过去的只有石金子一颗脑袋;渐渐地,他念着念着,五颗脑袋都围了上去。

    “你们别凑过来,我一个人念就行了。”石金子忽然发现视野周围出现了一大片不深不浅的阴影,便提醒其他人,“别人还得看呢。”

    四颗脑袋又撤走了。

    “寝室床位仅限学生本人使用,不得擅自转让或者租借给他人,”念完无足轻重的几条,石金子接着念道,“一经发现,立即取消其住宿资格,并追究相关责任,承担相应的经济损失。唉,我还在想能不能让我在学校那几个铁瓷儿过来住一晚呢。”

    “没事,实际管理肯定不能这么严,”龙家毅,“进大门出大门,又不用出示咱的一卡通。”

    “是吗?”石金子问,“我没住过校。”

    龙家毅点点头。他得应该有道理,石金子想。

    “我们省城那边的画室就是这样。”龙家毅又,“我们画室根本不管住宿的,那帮子带各种好哥们进来,爽透了。”

    “爽歪歪。”石金子接嘴。

    “有没有带不同性别进来的?”正在摆弄上直播软件的姜天问。

    “没有,别幻想了。”龙家毅直接道。

    “同个性别的其实也可以。”姜天边低下头对自己的屏幕,边坏笑道。

    “同个性别你大爷。”石金子瞪着姜天,“你自己带吧。”

    “我是为你——”

    为防购物中心的悲剧再次发生,石金子赶紧捂住他的大嘴巴。

    “咱寝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奇葩。”龙家毅道。

    “唉,谁知道了。”田唱跟着。

    “你们两个谁呢?”姜天放下,头抬起来,望着姜天和田唱。

    “的你。”二人异口同音。

    “我不是奇葩,”姜天装可怜道,“我是咱们的快乐源泉。”

    “真不要脸。”石金子,“咱们不要理这朵开在一鸣画室的奇葩,继续念。”

    “咳,咳。”姜天高声咳嗽了两声。

    “你别没事儿找存在感。”石金子告诫道。

    “我就要找。”姜天。

    “都了不理他了,”龙家毅抬高嗓门,“你怎么还理他啊?”

    “是我错了。”

    龙家毅得对,石金子承认这点。

    “金子,你发现关键词了没有?”姜天仍不死心。

    “第六条,学生需按时交付水电费,逾期三天未交的作停电处理。”石金子没管姜天,边读边评论,“就是欠费了还能再拖个三天呗?”

    “这样不太好吧。”余正夏了一句。

    “有三天缓冲挺好的。要是画画忙起来,忘记交费怎么办?”石金子,“这条过掉,咱们继续。下一条。所有学生亲属或者画室相关人员,必须经画室有关负责人和宿舍管理元批准,并填写相应表格后,方能留宿。严禁私自留宿,一经发现,将给予允许相关人员私自留宿的学生开除处分”

    “我还想带我亲属过来呢。”

    完,姜天笑得跟公鸭子叫似的。

    “带亲属过来?”龙家毅不明白姜天为什么会笑,“有什么好笑的。”

    石金子笑着跟他解释:

    “家属指的就是老婆,不对,女朋友。”

    “姜天,你已经有对象了啊?”石金子又看着姜天问,似乎忘了自己过绝不理他的话,“谁啊,给我们介绍下呗。”

    “骗你们的,我还在我还在成为大魔法师的路上,今年已经第十七年了。”姜天着着,忽然停下,望望迷茫的三张脸和似乎听明白了的余正夏,“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就不提了吧。”

    “什么魔法师?不懂。”田唱。

    “余正夏好像明白啊,”石金子瞅见了余正夏在使劲压抑着他那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来翻译一下吧。”

    “好吧。”既然被看穿了,余正夏就爽快地答应了,“翻译过来就是母胎单身狗的意思。”

    “噢”石金子点点头,,“从今以后,咱都管他叫魔法师吧。”

    “对,就叫你魔法师。”田唱也帮腔道。

    “你们可不可以别这么过分?”姜天不愿意了,“石金子,你继续念。”

    “不的。”好不容易找到个乐子,石金子可不愿放,“姜天儿,我想采访一下,你修炼了十七年的魔法,有什么心得吗?”

    “谢绝采访。”姜天伸开掌,推向石金子的脸,做了个“不”的势。

    “姜天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配合呢?”石金子故意怪里怪气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谁告诉你记者可以逼人采访的?”姜天一副臭脸,“接着念,别管我。”

    “好的,我接着念,不管我们寝大魔法师了。”石金子又垂下头,看向用白板吸贴住的4纸,“第七条,学生应维持寝室干净整洁,应定期轮流打扫寝室并将个人物品等摆放整齐,宿舍管理员将不定期进行抽查,如出现卫生不合格的情况,视情节轻重给予罚款至留校察看的处分,具体规程请参看北京一鸣画室宿舍卫生检查标准”

    “干!”姜天学台湾电影的高中生男主角来了一句。

    “文明点。”见到满脸气愤的姜天,龙家毅不禁试着劝道。

    “这么变态的规定,你让我怎么文明?”姜天的怒容稍微消去些,语气却还是很激烈,“高考考收拾屋子吗?”

    “你这么想就好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龙家毅得从容,得不紧不慢。姜天又被他给气得够呛。

    “家毅,你听我,”姜天用背蹭了蹭鼻头,然后,“你思想太规矩了,不适合当艺术家。”

    “哎,那个条例在哪儿呢?”另一旁,石金子不再出声念条例,而是稍稍退后,视线在整块白板上搜寻,“没贴出来吗?真没贴出来。太好了,寝室卫生暂时不用咱管了。”

    “这这不太好吧?”龙家毅迟疑着问,像是听了个匪夷所思的论调,而又没脸去敞开。

    “不是不用管了,是不用管得那么严格了,”石金子解释,“平时划划水,等检查的来了再认真点儿呗。”

    “你开心就好。”

    “咱继续。”石金子半蹲下,屈起膝盖,又看向管理条例的宋体字:

    “第八条,如学生有熄灯后的学习需求,可在学生自习室学习。在自习室自主学习的学生,需严格遵守自习室管理制度中列出的各项规定;第九条,学生不准迟到、早退,不准无辜旷课”

    读过管理条例卫生检查标准,以及角落里的自习室管理制度,他们便从白板前撤离。石金子的钥匙插进孔,男生们终于回到寝室。没有空调的夏夜,和夏日一样热得很。男孩子们都动了好好洗个冷水澡的念头,不约而同。

    “你们谁先洗啊?”石金子照例担负起协调工作。

    “都别拦着我,我先洗。”姜天脱下t恤,就。

    “好好好,那你先洗。我们几个再自个儿商量。”

    没等石金子完,姜天便脱下所有衣物,三步并做二步冲进浴室,门都没来得及关。

    “下一个谁先洗,赶快报名啊。”

    石金子又。刚完,他就听到再清晰不过的水流声和歌声:

    “睡你那啥起来嗨,一直嗨到大天亮,就算天亮也不怕,反正不回家。睡你那啥起来嗨,怎么嗨都嗨不完,人生就是这么短,得意须尽欢。睡你那啥起来嗨,一直嗨到大天亮,夜晚非常的美妙,谁都别想逃。睡你那啥起来嗨,怎么嗨都嗨不完,妹妹呀快快来,跟我一起嗨”

    “没有什么妹妹,别做梦了。”石金子立刻往姜天的美好幻想上泼了盆冷水,“妹妹不喜欢你这种唱歌不在调上的。”

    “姜天,你洗澡不关门的啊?”龙家毅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冲他喊道。

    “都一个寝室的,关什么门?”姜天就着莲蓬头的水流声回答,“咱几个都坦诚相见吧。”

    “姜天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可大了,想跟我们炫耀炫耀?”石金子拖足长声,问正在浴室里享受十八度冷水澡的姜天。

    “你怎么知道的?”姜天转过身来,对石金子吐了吐舌,“可不可以隐晦一点,不要得这么直白?”

    “我一猜就知道你要干嘛,”石金子嫌弃道,“你脑子里全都是这种比较污的东西。”

    “好吧,被你识破了。”姜天又转回身子,继续唱他的走调歌:

    “睡你那啥起来嗨,一起嗨到大天亮,啤酒炸鸡土豆块,都靠边排;睡你那啥起来嗨,怎么嗨都嗨不完,做人就要任性点,世界才有爱。睡你那啥起来嗨,一起嗨到大天亮,嗨完就不想起床,被子外面凉”

    “你再制造噪音污染,我们就集体跟你玩一个变态的游戏。”石金子忍无可忍,又喊了一句,“不折磨你,你恐怕得唱到二半夜。”

    “什么游戏啊?”姜天悠哉悠哉。

    “把你放被子里,然后我们群殴你,”石金子得意洋洋,如果他长了尾巴,那它现在一定已经翘得高高的了,“看你还敢不敢嗨。”

    “我还以为有比较劲爆的呢。”姜天在水流声中,“就算是阿鲁巴我都承受得住,你的那算个什么啊。”

    “什么是阿鲁巴?”忙于看视频的的田唱抽空问了嘴话。

    “你不知道吗?”姜天继续,“阿鲁巴是荷兰的一个岛,在加勒比海那边,岛上风光秀丽,欢迎各位前去观光游览,顺便体验一下极具特色的阿鲁巴运动”

    别人都还没开始笑,姜天自己先忍不住笑场了。

    “我总觉得,你的这个阿鲁巴岛上,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龙家毅换下被汗浸大半的衬衫,露出山壑般的肋骨与肋骨窝。

    “你得没错。”石金子接话道。

    “你好像知道什么是阿鲁巴啊,金子?”姜天关掉花洒的水龙头,呲呲的水声听不见了,“你给你老乡讲讲呗。”

    “不行。这种事儿吧,不能由老乡跟老乡讲,会很没意思的,”石金子一口回绝,“最好由让一个上海人跟我老乡解释,这样才解释得好。”

    “好你个兔崽子,你敢影射我?”姜天拿起浴室墙面柜上普普通通的白瓶蓝盖水飞丝洗发露,拧开盖,挤出一点薄荷绿色的半固体,再从花洒那儿接点水,水和洗发露一起放在上打圈,“我是宁波的,不是上海的,懂不?”

    “不懂,”石金子摇头,“下午你不还自己是上海的吗?”

    “我下午过这话吗?”姜天问道,问话间有几声细微的搓泡泡的声音。

    “你这人也忒不讲究了点,”石金子没洗澡的身子卧倒在床上,四仰八叉,貌似达芬奇人体比例图上摊开胳膊张开腿的维特鲁威人,“你自己你上海来的。”

    “弟兄们,他诬陷我!上去干他!”

    姜天吼得整间都跟着震动。

    “你点声!”石金子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警告他,“别的寝室有人在听你大喊大叫呢,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确定别的寝室有人在听?”姜天反问。

    “这还用问吗?”石金子,“那么大动静,谁听不到啊?”

    “那那就让他们听去,”姜天回答得还算自然,“过了今晚,二寝所有的男生都会知道,你被我们干了。”

    “然后他们就会知道,你们干我不成,反被我干。”

    完,姜天笑声肆虐,像个纯正的疯子。

    “下一个谁先洗?”

    “你们仨先洗吧,我最后。”

    “还是你们仨先洗吧。”

    余正夏和龙家毅互相礼让道,争论不出他俩谁先谁后。

    “你俩别让来让去的了,待会儿姜天儿马上要出来了。”石金子不想听他们俩谦让来谦让去,“待会儿家毅你先洗,正夏后洗,然后我跟田唱再洗。”

    听罢,两人又不禁跟石金子客气了一番。石金子赶紧命令他俩必须先洗,命令完,又看向瘫倒在床上的田唱:

    “唱儿啊,你想什么时候洗?”

    “今晚不想洗,”田唱翻了个身,震得下铺的床板也跟着震,把坐在上面发微信的余正夏给吓了一跳,后者连忙放下朝左朝后看看,似乎在确认望京这片地震没有,“太累了。”

    田唱悠闲地抬起一条腿,再恣意地砸下去。

    “你确认不洗?”石金子像活见鬼了,“你不嫌热啊?”

    “不嫌热。”田唱吐出四个字,懒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