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日子很安静。

    如果非要, 平静的日子里, 有什么不同。

    应该就是学习之余，每次做出一道新菜谱后，在微博上po出的菜单和成品照片了。

    管语一直喜欢在厨房捣鼓东西。

    那会有一种很温馨细的成就感。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她惯例第一个起床。去厨房煎蛋, 煮粥，豆浆。

    完成一切后, 拿手机拍了照片, 传到微博。

    这些做完后, 她想了想, 包了一份送到了隔壁的别墅。

    “珍姨, 这个等司诀醒了，麻烦您转交给他。”

    阿珍正愁着主人寒假在家吃饭怎么办, 看到管语过来, 心花怒放。

    “好好好。等他醒了我去厨房热起来。”

    跑着送完早饭回来，管语一边吃，一边戴着耳机听BBC。

    听到一半, 手机忽然有提示音。

    是微博关注和私信。

    [楚千秋：关注你了, 同道中人。]

    [楚千秋：很喜欢你的菜谱, 持续关注，等更新。]

    管语愣了一下, 有点开心。

    她这个微博申请了以后，常年只发一些没头没尾的厨房照片和菜单，账号看起来有些枯燥无聊, 关注的人寥寥无几。

    这还是第一个活粉呢！

    在枯燥又紧张的复习中，她一累就喜欢去看各种吃播和做菜视频，手机里存了好几个G的美食视频。

    听上了大学，时间就会多。到时候她想好好捣鼓这些。

    犹豫了一下，她暂停了BBC，专心给这第一个活粉回复。

    [Iris鸢尾：谢谢。]

    对方很快回复。

    [楚千秋：我也喜欢做饭，可惜做的不好。刚才从头到尾翻了你的微博，你的厨艺进步了，恭喜你！]

    冷不丁被这么一夸，还是被一个陌生人肯定了厨艺，管语既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实在不知道什么。

    [Iris鸢尾：谢谢。]

    [楚千秋：你太客气了。有机会，我们交流一下做菜啊。]

    …

    管语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微博关注，只是个插曲，却没想到，从这天开始，只要她微博更新了新的菜谱，对方就会点赞转发。

    也许是因为她的菜谱步骤足够细心，而po上去的图片也非常淡雅，吸引了一些人，慢慢评论和关注都多了起来。

    而在一群粉丝里，楚千秋总是回应最快的那一个。

    难得有一个很乐意和自己交流厨艺的人，管语碰微博的时间，不免多了一些。

    她甚至把自己珍藏的一些菜谱和视频，整理了私信发给对方。

    楚千秋看起来是真的喜欢厨艺，管语发过去的菜谱，隔不到一天他就会亲手做一份。

    私信过来的成品，还会配上一些烹饪心得。

    即使管语知道寒假应该多巩固学习，但和对方聊天时间久了，还是分了一点心。

    她本来就喜欢做东西，以前只是自娱自乐，现在却有了一个不认识的伙伴，和她一起探讨。

    她看手机的时间变久了，慢慢知道楚千秋和她年纪差不多，还在读高中。

    而在寒假结束的时候，更是巧合的在楚千秋发出的微博定位上，发现对方竟然也在T市。

    巧合多了，就容易塑造出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惊喜。

    这天，楚千秋在管语复习结束后，给她发私信。

    [楚千秋：快开学了。升旗仪式要穿校服。校服.jpg]

    *

    管语刚从司诀那里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A大比较特殊，寒假的司诀比平时更忙。

    她在书房做题的时候，司诀手机就频频震动。

    时不时的，她会看见司诀用平板接收文件，然后回邮件。

    有时候中文，有时候英文。

    他忙起来的时候，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纷飞，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冷。

    专注的司诀，很吸引人。

    深色眉弓下，黑眸深邃淡漠，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有形状好看的唇珠。

    再往下是喉结…

    因为在空调房，司诀只穿了件黑色线衫，他坐在那里，有种隐晦的难言的诱惑感。

    管语使劲摇头，收回偷看的目光。

    因为离得近，她偶尔抬头会看见，电脑屏幕上司诀看的是什么。

    密密麻麻的条条款款，还有很多数字。

    司诀在看合同。

    好多好多的合同。

    凭着有限的见识，再联系到司诀平时的忙碌，管语猜测，司诀是在创业。

    茜茜和她过，司诀投资的一个俱乐部，有她哥哥的份额。

    而除了俱乐部，司诀还在和人合资创立VR企业，申报智能机器人的项目。

    今年的冬天下了一场雪。

    雪地靴踩在地上，咔嚓印出有声响的脚印。

    走出门，管语回头看了看被白雪掩住房顶的别墅，低低叹了一口气。

    明明成绩在司诀的辅导下，已经有了很大很大的提升。

    可她却依然觉得司诀好远。

    对他了解越多，就越觉得陌生。

    在她还在为了试卷上的一分两分拼命做题时，司诀经手的已经是数额极大的合同了。

    他做的东西，管语全都不懂。

    她有点失落。

    却弄不懂这种失落从何而来。

    心里却想着，以后要少麻烦司诀。有什么困惑，就把教材多看几遍，或者多做几道例题，别再用那些事情去扰司诀了。

    她觉得在司诀身边，因为什么都有对方来帮。

    她慢慢有些依赖性了。

    这个不行的。

    虽然茜茜常常“你家诀哥哥”，但司诀不是真的哥哥呀。

    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管语哈了哈爪子，埋着头径自往家走。

    司诀那么好。要是…

    “要是司诀真的是哥哥就好啦。”

    少女嘟囔着，拍了拍心口。

    她想，如果她有个司诀这样的哥哥，她一定会天天粘着他。

    咯咯，就像时候那样粘着司诀。

    可是现在长大了，哪怕司诀对她温柔客气，对她脾气好，她还是不敢。

    他们，已经都不是孩子啦。

    除了亲人的关系，管语想不到，还有什么关系可以让人和人亲密无间。

    少年的优秀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程度，在她心里，司诀是用来仰望的。

    她压根就没想过恋人、或者情侣这样的字眼，去想象过她和司诀。

    二楼窗口，少年忙碌中硬是抽出一缕间隙，站在窗台盆栽边，遥遥看着少女进了隔壁楼。

    要是他知道少女脑子里，现在想的是想要他做哥哥，怕是会立刻气的吐血。

    *

    进了客厅，管语习惯性的掏出手机，看见了私信里的未读消息。

    “咦。”

    她点开楚千秋发来的校服照片，鹿儿眼睁地圆圆的。

    这校服！

    这校服是她们学校的呀。

    盯着冬季校服外套上校徽，管语半天脑袋不能转动。

    太巧啦。

    难道楚千秋和她一个学校吗？

    她们除了在一个城市，还是校友？

    [Iris鸢尾：千秋你是一中的呀？]

    [楚千秋：对啊。你呢？我猜你是楠竹高中，或者龙泉高中的，我猜的对吗？]

    管语连忙解释她也是一中的。

    得知两人在一个城市，有相同的烹饪爱好，还是校友，瞬间关系就更近了。

    楚千秋提出要和管语见面，但话里话外又透露出犹豫。

    [楚千秋：害怕你见了我，就不理我了。]

    [Iris鸢尾：为什么呀。我不会的。]

    [楚千秋：我…算了。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怕你看了失望。]

    管语咬着唇想了一阵，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怕见面？

    她不懂楚千秋的意思。

    一个寒假下来，她感觉千秋是个很细心温柔的人。

    比她大一岁，开学应该就是高三的学姐了。那千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先入为主的，管语觉得楚千秋会是个女生。

    楚千秋欲言又止，推拒线下见面，只时机未到。

    管语便也没有多追问。

    她是个喜欢一切顺其自然的人，保持微博互相分享美食烹饪的联系，也很不错呀。

    入夜了。

    Iris鸢尾那边不再发来消息了。

    在T市的某个别墅区，宋醒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扯了扯嘴角。

    快了。

    现在已经勾起了学妹的好奇心，好感值也在他的耐心培养下，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差一些巧合，或者一些契机，他就能以自己现实的身份，名正言顺出现在对方面前。

    以这种方式和学妹认识，不是更有意思么。

    就好像命中注定，有相同的爱好，隔着一根网线，却其实近在咫尺。

    掐灭一根烟蒂，宋醒眼里浮现疯狂的笑意。

    他一定会得到管语。

    他要让司诀感受一番求而不得的痛苦。

    这个曾经让他沦为笑柄的人，如今就是成为了A大的高材生出生优渥比他优秀一千一万倍，又有什么用。

    学妹无疑会更喜欢他布置出来的“缘分”和“命中注定”。

    一个人太珍惜某样事物，就迟迟不舍得伸手触碰。

    司诀守着管语都那么久了，却一直不曾挑明，这恰恰明了对方对学妹的心意。

    这是动人的，却也是败笔。

    他就是要抢在司诀守到花开之前，生生把那朵花抢过来。

    这段时间他放弃了球，三餐之余都守在手机电脑面前，把从别人那里特意买来的关于管语的信息，翻来覆去抽丝剥茧的分析，然后以蚕吃桑叶的速度，一点点拉进和学妹的关系。

    这一切，就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昏暗的房间，神色阴翳却又有些疯狂的宋醒，像蛰伏暗处的蜘蛛。

    房间一片烟雾，宋醒盯着地上的烟灰看了半晌，痴迷的拿起一张印出来的照片，放到眼前欣赏。

    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学妹。

    *

    高二下学期的暑假，刘玲夫妻因为老家的一件事情，连夜开车回去。

    管正国好到从穿一条开裆裤的兄弟虎子，在暴雨时节进山时，遭遇滑坡。连人带车出了事。

    保险公司赖赔，货车老板也拒绝工伤事故认定。

    虎子一家只有孤儿寡母，夫妻俩赶回去帮昔日的好友，家里便只剩管语。

    寒夜里的惊雷，伴着闪电，骤然划亮房间。

    管语被雷震醒。

    外头下暴雨了。

    看了一眼手机，正是半夜两点多。

    窗户外有凉风和雨水灌进来，风呼啸的可怕。

    她想起来楼上楼下还有几个房间，窗户是开着通风的。揉了揉眼睛，管语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去关窗户。

    也许是外面的天气太差了。

    刚拉开卧室门，对着外面黑漆漆的走廊，管语心里有点怕。

    她正要把走廊上的灯开，影影绰绰间却看见楼下有道影子。

    一楼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风把它吹得摇摇晃晃。

    黑影手里似乎拿了什么工具，进来后便东张西望。

    管语吓的心口狂跳，汗毛竖了起来。

    爸爸妈妈都回老家了，不可能今晚回来。有家里钥匙的，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她。

    是…偷？！

    入室偷窃这种事情，向来都只是在新闻上看见。

    她僵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敢去开灯，更不敢话。

    恰巧那人进来看了一圈后，忽然抬头。

    站在二楼走廊上的管语，隔着扶手，身体一僵。

    偷看见她了！

    身体本能胜过大脑思考，她条件反射扭头钻进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同一时刻，黑影手里捏着工具，直奔管语房间跑上来。

    反锁了房间，管语哆嗦着去推椅子，把它抵在门后。

    才刚把椅子放好，门上就是用力的一声响。

    黑影已经到了门前，似乎正用锤子用力敲门。

    管语吓得跌坐在地，那一瞬，恐惧充斥了心间。

    砰砰砰！

    门被砸的哐哐响，好像下一刻就会被破开。管语哆嗦着去摸手机报警。

    她退到窗边，腿几乎是软着的，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想从窗户里跳下去。

    窗户被她用力开，她顾不得迎面砸到脸上的暴雨。

    身体不住颤，咬紧唇去爬窗。

    跳下去跑，也比留在房间安全。

    管语看过新闻，知道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被主人撞见后，甚至会行凶。

    “喂？”

    手机里忽然有略有沙哑的男声。

    管语身子一顿，发现慌乱间，她刚才按通了别人的电话。

    看见手机上亮着的“司诀”两字时，管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找到声音。

    “司…司诀。”

    “有人进家里…”

    她的声音因为颤抖和窗外的暴雨，显的很不清晰，到了另一边，断断续续听不清。

    外头的黑影似是停住了砸门。

    管语的心才刚放下。

    哐！！

    又听巨大的一声响，好像是黑影在用力踹门。

    门整个的晃动了一下，只剩下中间部分的锁芯连着，就要坏掉。

    只要再踹两下，那人就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