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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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凤寥的信之后, 雍若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如果凤寥不同意她在庄子里住下去,她会觉得很危险、很烦躁。如今凤寥同意了,她又有一点失落和伤感。

    她默默地把凤寥的信收好, 又去看凤寥送给她的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有,还有一对看起来是给她当宠物养的奶狗。

    两只奶狗才刚刚断奶,看起来萌萌的。她叹息一声, 摸了摸它们柔软的白毛,给它们分别取了名字:大白、白。

    这两个名字没有一点诗情画意, 却能够勾起她对于前世的怀念。

    山庄的日子很清闲。

    凤寥每个月都会派身边的贴身太监来看她, 给她送些东西, 带一封信,一最近的生活、京城的八卦。

    据凤寥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 闲暇时会找安子墨下棋、找苏名剑练武, 有时候还会与隆庆公主探讨一下绘画技巧。

    他还会把自己的画稿书稿,送来汤泉山给雍若看,与她交流切蹉。

    代皇帝检阅部队、犒劳功臣时,凤寥竟然还会跟人单挑。那些官兵被他弄得无所适从,揍他不是,不揍他也不是。

    因为这脾气,凤寥被皇帝嘲笑越来越像个武夫。老英亲王生前那些军中旧友, 如今大多已是军中举重轻重的人物,对凤寥也越来越亲近、越来越敬服。

    据, 还有御史上折子奏请皇上早立太子妃, 凤寥竟当廷问那个御史是不是有女儿待字闺中、是不是想给他做岳父?

    那御史被臊得不行, 赌咒发誓自己虽有待嫁女儿,但绝无想给太子做岳父的心。因为他不是攀龙附凤的人,上这个折子纯粹是出于公心……

    凤寥就非常好心地让左都御史关心关心下属,给那个御史的女儿保个好媒。

    那个御史的女儿就飞快地定了亲,以最快速度出嫁了。

    不久后,西南地区有一个偏远州的同知因病死在任上。

    那名御史就在凤寥的极力推荐下,从正七品升到了从六品,到千里之外接了那个同知之位。

    御史被明升暗降,满朝文武便无比确定:太子不爱别人提他的婚事。

    有大臣自恃家中既无待嫁女儿、也无待嫁孙女,没有“想给太子做岳父(或太岳父)”的嫌疑,就十分耿直地上书:请早立太子妃!

    结果太子就问:你是不是跟哪个大臣有仇?你不知道本宫有“克岳父”的名声啊?!大家同殿为臣,还是要以和为贵bb……

    耿直上书的大臣几乎被气到吐血,痛心疾首地表白了一番自己的人品。

    又劝太子:所谓“克岳父”是无稽之谈,万望太子不要因此而自误姻缘。

    太子就:这种事当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

    若全然不信的话,钦天监就可以裁撤了;你家里娶妇嫁女,也不用挑黄道吉日了。

    耿直大臣竟是无言以对,便问:难道太子为了不克岳父,就不算娶妻了?

    太子答:本宫算挑个丧父的女子,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众大臣不再就此事上书。成泰皇帝也对此事一言不发。

    立太子妃的事,便再次搁置下来。

    听了这些八卦,雍若心里百味杂陈。

    凤寥,在履行对她的承诺。他能够坚持多久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

    没有凤寥在身边,雍若倍感寂寥,对他的思念渐渐沉淀在心里。沉淀得多了、久了,渐渐地,那思念好像化作了酒一样的东西,醇厚而辛辣。

    雍若到汤泉山的第二年,西山大营的五千精兵被派驻此地。

    她觉得这事太夸张了!她一个东宫良娣“养病”的地方,也值得五千精兵来驻守?!

    凤寥却派他的心腹悄悄给她带了一句话:“这五千精兵,是我放在这里的一支奇兵,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不单是为了保护你。”

    她只好不再什么,默认了这五千兵马在汤泉山四周驻扎的事实。

    从那以后,她在山庄的凉亭眺望时,不仅能看到山下的青青原野,还能看到原野之外的军营。

    而那些农田农庄之所以能够继续存在,是因为那些田地本就是属于皇庄的土地。住在山下的那些农户,也都是皇庄的佃农。

    因为这五千兵马,雍若紧张了一阵子,怕京中有什么变故。

    可第二年都过完了,第三年也都过去了,不管是京中还是山庄,都是静悄悄的一片祥和。

    她在汤泉山“养病”的第四年,又是选秀之年。

    从过了年开始,她就有些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今年,凤寥又要以什么借口拒绝娶妻呢?

    她离开凤寥已经快三年了,凤寥身边还没有新人。

    一个封建贵族中的贵族、一个皇太子来,独自生活三年,身边没有女人服侍。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太难得了!

    三年前,她离开凤寥时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从内心深处,她并不相信凤寥能够兑现“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承诺。

    可现在,凤寥却用三年时间向她证明:他一直在坚守他的诺言。

    三年时间够了吗?能够让她相信他的人品信誉吗?能够让她消内心深处的悲观,鼓足勇气去拥抱幸福的希望吗?

    她没有答案。

    或者,凤寥其实已经有了通房之类的女人,只是没有人告诉她而已?!

    雍若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往左还是往右,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想了很多天,她最终决定:在今年选秀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今年选秀之后,凤寥仍然没有别的女人,她就勇敢一点;如果凤寥有别的女人了……她也不用再选择了。

    四月初,桂子再次奉命来探视她,给她带来了今年选秀的消息。

    今年,皇帝皇后让凤寥亲自主持选秀。

    凤寥依然没有点太子妃,也没有选妾侍,只履行了皇帝交给他的职责——为几名宗室赐了婚。

    对于自己再一次“空手而归”,他给皇帝的理由只有三个字:看不上!

    听到这些消息后,雍若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思念酿成的陈酒浸过一般。

    她迫切地想要再见凤寥,想要跟他再在一起。

    但对于自己,皇帝现在是什么态度?如果自己回宫,或者恢复了容貌,会不会刺激得皇帝对自己狠下杀手?

    这一点,她无法判断,便不敢冒然行事。

    没过多久,几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庄子里:周氏和雍荞、雍苗。

    还是凤寥派人送他们来的。

    “你们怎么来了?”她非常意外,用披帛裹住头脸,见了周氏和两个弟弟。

    “你还!都三年了,我们竟不知你已因病出宫!”周氏眼泪扑簌簌地落,“我是你亲娘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

    雍荞和雍苗也眼圈发红。

    他们俩已经长大了不少,举止也斯文沉稳了许多。可看到三年未见的姐姐,还是鼻酸得厉害。

    雍若有些讪讪的:“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她没有告诉周氏等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最后还是瞒不住。

    她让焦竹带着雍荞和雍苗四处转转。

    又找了一个话安全的地方,把服侍的人都发走了,她才低声问周氏:“太子为什么要送你们来这里?”她相信这其中必有缘故。

    周氏便低声:“你和我约定的那些暗号,起作用了!”

    她对雍若起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三年前,凤寥派安子墨悄悄带了两名便衣护卫到雍家,是来保护他们的。

    周氏推辞不掉,就以远房亲戚的名义,留那两名护卫在家中长住。

    前几日,有一个自称是雍良娣身边太监的人,带着两名手下悄悄来找周氏。

    那太监:雍良娣三年前就遭了皇帝厌弃,被撵到了汤泉山皇庄幽居。还:雍良娣现在重病难治,悄悄发他来接周氏和两个弟弟去见最后一面。

    周氏当时听了,非常吃惊,觉得这话怎么跟女儿与她讲的掳人套路那样像啊?

    她又用暗语试探那个太监,发现那太监完全接不上暗号,便断定那个太监是冒充的,让那两名护卫将人拿下了。

    之后,那个太监和那他的手下,都被安子墨带人悄悄提走了。

    隔天,凤寥就派了一队护卫,送周氏和雍荞雍苗来汤泉山。

    周氏心有余悸地:“幸亏你有先见之明,跟我约定了那些暗号!否则,娘关心则乱,哪有不上当的?你不知道,那个冒牌货得有鼻子有眼的,可能哄人了!”

    雍若微微笑了笑,心中却在思索:那个太监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你能不能看出来,那个人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雍若问周氏。

    周氏想了想:“应该是真太监!”这些年,她与太监交道的时候很多,基本上能够分辨真伪了。

    有资格用太监的,只有宫里和各大王府、公主府。

    掳周氏,直接的目标是她,间接的目标必定是凤寥……

    雍若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宫中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变故了?或者,变故已经发生了?!

    她派人去通知罗布,想跟罗布商量一下,想办法秘密回京一趟。到了京城,她才能随机应变,才能在凤寥有需要的时候帮助他。

    罗布却跟从京中赶来的桂子一起来了。

    罗布接到了宫中的旨意:即刻起,汤泉山庄禁止出入。

    桂子还给雍若带来了一封凤寥的亲笔信。

    信写得很简短。除了日常的问候之外,还用他们之间的暗语传达了一句话:留在原地,哪里也别去!

    雍若忧心忡忡,却只能留在了汤泉山,免得胡乱行动乱了凤寥的布署。

    何况她连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桂子死也不肯透露一点,已经匆匆回京了。

    她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凤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周氏送了他几个活口,应该对他布局、拆局有些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