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方家齐聚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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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见着方琮珠走进来,翡翠一溜跑到了门口,抓住了她的胳膊:“姐,他们要将老爷推这去做什么电击,我不敢答应,要等你来。”

    方琮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来又有什么用?我也不懂医学啊,医生什么就是什么,要相信科学。”

    “科学是谁?”翡翠眨巴眨巴眼睛:“他和观音菩萨一样厉害吗?”

    本来沉重的心情,被翡翠这一闹,忽然又轻松起来,方琮珠走到了病床边,看了看沉睡着的方正成:“唉,还是得要从家里派个贴心的人过来照看父亲才行。”

    虽然方正成沉睡着,可是了营养针,总会免不得有排泄物,而且也不能总让他在床上躺着,得要时不时洗澡换衣裳,翡翠一个大姑娘,实在不方便。

    要么从苏州那边派个男仆专门来照看他,要么就到广慈医院请个护工——这年头,还不知道有没有护工这一呢。

    “琮珠,我到家里派个男仆过来?”

    孟敬儒也觉得翡翠照顾有些不方便,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总不能让她给方正成擦身子吧?

    “不用了,这些天我来照顾罢。”林思虞赶紧表态:“方伯父生病了,自然得我来照顾他,这是我应该做的。”

    女婿半个儿,他曾是方正成的女婿,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Miss Fang, I have waited for you since 8 o’clock!”

    身后传来史密斯大夫的声音,方琮珠回身看过去,就见这个高大的外国人带了一群巧的中国护士走了进来。

    史密斯大夫一进来就告状。

    他很生气翡翠拦着他,不让他将方正成推去诊疗室做电击。

    翡翠听不懂洋文,只是两只手抓住病床,不让他们动方正成,派了个护士跟她去是做什么,她也只是口口声声的要等姐过医院来才能决定。

    方琮珠只能陪着笑脸:“She really ’t decide which treatment should be taken, because she is just a maid.”

    听方琮珠翡翠只是一个侍女,史密斯大夫这才脸色稍微随和些:“Oh, isn’t she your sister”

    “No.”方琮珠帮翡翠道歉:“I’m so sorry……”

    “It doesn’t matter, my girl!”史密斯大夫笑了起来:“Let me give your father an examination first!”

    “Thank you very much!”

    方琮珠让出了病床那边的位置,退到了一旁。

    林思虞与孟敬儒都是努力的在听史密斯大夫的话,断断续续的能听明白他的一些意思,可有些却还是不怎么理解,看到方琮珠竟然与他交流自如,两个人都佩服方琮珠的聪明。

    她才到上海学了这么一会儿英语,现在就能用一些基础的英语进行对话了。

    孟敬儒跟着姑姑去伦敦的时候,身边的人大部分英文,他也就能偶尔听懂那么几句,姑姑鼓励他开口,他略微了两句简单的英语,就再也开不了口——不是不会,他总觉得自己的英语与外国人的相差太远,有些格格不入,生怕别人听不懂或者是会理解错误,现在见着方琮珠竟然得这样自然大方,不免心里头有几分敬佩。

    而对于林思虞来,他也能些简单的英文,可找到外国人练习的机会少,渐渐的,英文只印在他脑子里,很难从舌尖流出来,像方琮珠这样神态自若的与史密斯大夫对话,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琮珠,你真是厉害!”

    林思虞忍不住赞了方琮珠一句。

    翡翠很得意:“我们家姐每日里在家里练习这些洋文,还揪着我学,我可学不来,不学不学,有姐会就够了。”

    “琮珠,你若是去香港去西洋那些国家,英国很快就能适应,毕竟你敢开口洋文。”孟敬儒叹了一口气:“我去年到香港,后来又跟着我姑姑去英国,从头至尾就没上几句洋文。”

    “没机会?身边全是中国人?”方琮珠有些好奇。

    “不,是我胆,不敢,总觉得自己出来人家会听不懂,有些不好意思。”

    “真不敢相信,孟大哥你也有胆的时候。”

    中国人一直崇尚完美主义,当他们觉得自己不够完美的时候,就没有胆量勇敢展现自我,就连孟敬儒这样优秀的商业人才,竟然也会不自信。

    “孟大哥,英文就是要多,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按着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想的出来就行了。”方琮珠面授机宜:“我就是这样啦,只要不怕lose face,豁出去呗,慢慢的就能流利了。”

    林思虞在一旁点头:“琮珠,你得对,我等会就跟这位史密斯大夫聊聊。”

    史密斯大夫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转过头来看向林思虞:“Any questions”

    林思虞猝不及防,看到史密斯大夫望着他,结结巴巴道:“No、no question!”

    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样儿,方琮珠忽然想笑,因为方正成生病压在心头的郁闷稍微缓解了一些。

    史密斯大夫冲着林思虞友善的笑了笑,转头继续给方正成检查身体。

    “琮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伯父的。”

    林思虞坐在病床一侧,看着紧闭双眼的方正成,心里也替方琮珠难过,她父亲也不过四十多岁,正当盛年,怎么就忽然成了这个模样了呢?

    “谢谢你,林先生。”

    方琮珠由衷的感谢了他。

    第二日方琮亭带着方夫人与方琮桢从苏州乡下赶到了上海,听方正成一直昏迷不醒,方夫人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琮珠,怎么办?你父亲什么时候能醒啊?”

    家里可不能没有主心骨,方夫人看到病床上的方正成,心里慌慌的一团。

    “母亲,这件事情,谁也不定,医学上记载的这种情况,有些只得十天半个月就醒了,而有些人……”方琮珠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可能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

    “这……”方夫人手脚冰凉:“要这么久?”

    “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我们谁也不知道。”方琮珠叹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或许哪一日,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方夫人跌坐到了床上,怔怔的看着方正成,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正成,是我啊,我是敏莘,你听得到我话吗?”

    病床上的方正成很安静的躺着,好像只是睡着了,呼吸很均匀,不急骤也不缓慢。

    “正成,正成!”

    方夫人扑倒在方正成身上,抱着他痛哭起来:“正成啊,你听不到我在喊你吗?你快些醒来啊,快些醒来!”

    悲凉的哭声在病房里呜呜咽咽的响起,哭得让人心碎,病床里的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忽然间一个就躺倒在床上,没有回应,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与她亲热的话——不管是商量家里的事情还是工厂里的事,那种喁喁私语已经再也听不到了,就连他的一个笑容都变得那样珍稀,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

    “母亲……”方琮珠走上前一步,按住方夫人的肩膀:“只要我们不放弃,一起努力,父亲一定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方夫人抬起头,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问:“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

    “肯定会有的!”方琮珠坚定的点了点头。

    方琮桢也蹿了过来,挤在方夫人身边:“父亲,你快些醒来,我一定不再淘气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听母亲大哥和阿姐的话,真的,再也不淘气了!”

    猴儿这时候就像忽然长大了一般,变成了大人,神情严肃。

    “琮桢,你很乖。”方琮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眼看了看方琮亭:“大哥,苏州警察署那边有什么结论没有?”

    方琮亭坐在病床边,一双手平摊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憔悴不堪的样子。

    “暂时还没有,那几个工人家里不肯让我们做尸检,不允许惊动死者,警察去厂房那边查看现场,全部被我们破坏了,查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现在警察署只让我们等结果,这几日里他们出动警员和探长走访一下四周,看看通过明察暗访能不能能得些线索。”

    方琮珠怔了怔,想起自己和方琮亭回到苏州的时候,厂房那边正在进行扫,那些散乱的东西都被码放得整整齐齐。

    没有保护现场!

    她有些懊悔,当时自己制止他们扫厂房就好了,或许还能留下一丝线索。

    以民国时期这样低下的侦查手段,只怕这又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那……几个工人的赔偿呢?”

    方琮亭皱了皱眉:“那倒没多少钱,两百大洋一家,三家都感激得很,本来想多拿点,可是厂里管钱的老董,不能给多的,人家给一百大洋一家都是客气的了,若是给得多,指不定他们想着还可以过来主意。”

    方琮珠又一阵默然,这时代的平民百姓,命真是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