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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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威在后厨转了一会儿,看得直皱眉。这豆腐饭的菜做法简单却异常油腻,看着就没有食欲,她一边想着还是早点劝江立回去,一边慢悠悠走到前面,半路上忽然听见西厢房传出大哭大喊的声音。

    刚才还热热闹闹迎接二姐活像柳诚没死似的,这会儿怎么进进出出的下人脸色都变了?

    南威顺手想拉住个丫鬟问问,结果那姑娘越过她嚷嚷着往灵堂跑:“不好了老爷,大姑爷,大姐出事儿了!”

    恰巧捧着碗路过的李大嫂闻言一惊,一把推开房间门,就见柳兰惠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身下都是血,而柳家大姐柳兰芝站在旁边好似慌了神,看见有人进来了就连连摆手:“不是我……她……我没有……”

    李大嫂赶紧要去扶柳兰惠,刚才嚷嚷着跑出去又很快回转的丫头猛地冲过去扑住柳兰惠,带着其他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把她搀回房,李大嫂想帮把手一时却没找到机会。

    匆匆赶到的柳员外站在门口听着耳边交织的“快请大夫”“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二姐究竟在做什么呀”的议论声,脸色不变,胸口却快速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断气。

    “爹……我……”

    柳兰芝虽然高嫁,侯府里令虢侯并看不起她,丈夫也是个花心的,各色宠侍加起来能绕青楼一圈,况且从柳员外就是严厉的一不二的大家长,她看到自家老爹这样子就两股战战。

    “爹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不知道——”

    话未完,一个利落的耳光就招呼在她脸上了。

    柳兰芝被得愣了愣,如梦方醒般转回头,道:“爹……再怎么,如今我也是嫁进侯府的人了,您怎么能我?”

    柳员外站在那儿不话,柳夫人哭到半晕,扶着几个丫头走到柳员外身边,声泪俱下:“老爷,咱们诚已经去了,您不能再把兰芝出个好歹啊,兰惠不过是庶出,那孩子……”

    柳员外反手想拍柳夫人,念在她痛失爱子的份上没下去,只是:“就是你这样的妇人之见才养出这种玩意儿!”

    这个时候他不在乎嫡庶了,他就是想要个孙子以后能继承家业,柳诚不中用了,两个女儿又都是高嫁到别人家的,孩子万万没有归到柳家的道理,想来想去也只有欺负欺负李二柱,怎么就没有人懂他的心思呢!

    柳夫人还想些什么,柳员外一甩袖子愤愤地走出去,半道上就有丫鬟如丧考妣地对他:“老爷……保不住了。”

    柳员外闭了闭眼,艰难地调整好呼吸,骤然转了方向,不准备去关心柳兰惠了,还是礼数周全地招呼客人把这尴尬事揭过去比较重要,反正孙子也没了。

    江立拉着玄商混在人群外面,冷眼看这场闹剧,李二柱已经慌慌张张和他娘一起去柳兰惠那边了。

    玄商忽然拽了拽江立的拇指,:“不是这个人干的。”

    江立一怔,如此突兀的一句话,是在考验他的问题理解能力还是心有灵犀程度?

    “哪个人?”

    玄商眨眨眼:“就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名字,瘦子和胖子跟他报告的时候的是大肚子女人和大派头女人……直接好像不太好。

    “哪个?”江立笑眯眯。

    “就是傻站着那个。”

    “傻站着的好多。”

    玄商张了张口,默默放弃,转过身不想理人。

    江立失笑,赶紧把他拉回来,左右看看没人在注意就捧着他的下巴快速亲了一口。远处一直习惯性关注江立的南威嘴角抽了抽。

    玄商顿时没脾气了,声道:“我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吃饭。”玄商想起那几大包辣辣的食物就兴致勃勃。

    “好吧,你先到门口等等我,我跟主人家个招呼就走。”见玄商又要不高兴,江立连忙补充道,“这是礼貌。”

    玄商自然不懂人类的礼貌,郁闷地顺着来时的路走,走出两步,忽然听到江立喊了他一声。

    “玄商。”

    不是叫阿彻……玄商脚步顿住。

    “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有人在傻站着?”虽是问句,江立却没想要得到回答,“我们彼此保留,不过是半斤八两。”

    他有秘密,他有自己的目标,玄商也有秘密,而且后者的秘密理应更多,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要求他先行放弃?人是奉行相互交换的动物,别以为他不知道玄商那暴虐到几乎直追梁政的心理,不过是玄商善于隐藏。

    闻言,玄商不话也不回头,冷冷地盯着地面,他现在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亮光和整块的颜色,似乎有了焦点,却逐渐变得更加残酷,隐隐透出血光。

    又被发现了呢,在他还没有实际动手之前。不过是叫瘦子和胖子帮着柳兰惠把柳兰芝引到房间里去,江立是怎么察觉的?不,也许江立根本不知情,江立只是提前立个底线,让他疯归疯,千万别超出这根底线,否则……

    玄商笑了笑,一如平常,语气轻缓:“我在门口等你。”

    江立站在原地看玄商离开,隐隐松了口气,眼中却掠过一丝悲哀。

    南威终于战胜成群的下人挤到江立身边,觉得气氛不太对,试探道:“公子……”

    “我们早点回去,别管柳府的事情。”江立。

    南威下意识点头:“是。”奇怪,公子很久没有这么严肃了,让她有点心慌。

    此时,柳兰惠房中,男眷避忌,女眷避嫌,担忧得要命的李大嫂和李二柱也只能在院外等,房里就柳兰惠一个人。

    初巧端着药进来——她便是刚刚南威看见的大声嚷嚷的丫鬟。

    脸色惨白的柳兰惠淡定地坐起来,问:“事情都办好了?”

    初巧怯怯点头:“好了。那些个大夫都是见钱眼开的,绝对会按照您的话给老爷听。”

    柳兰惠松了一口气:“总算好了,装了几个月大肚婆累死我了。”

    “姐……”初巧有些迟疑,“咱们搞这么大动静真的有必要吗,甚至为了引二姐回来而……我这两日做梦总梦到少爷……”

    柳兰惠狠狠瞪她:“没胆子的蹄子!人都死了还怕什么,有谁能发觉是我们做的,明明是那个逃犯雇强人把他死的,你给我记住了!”

    “是、是……”初巧连忙低头,“奴婢只是不大明白,二姐那样的身份必然是不会受罚的,那这出戏——”

    “受罚?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我是要她名声扫地,要她再也没有脸回柳家,要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要等着我爹来求我。”

    初巧还是不解,安安稳稳地生下真正的继承人,老爷的第一个孙子,不是赢面更大?这样一闹,柳家声誉必定一落千丈,来日人丁不旺,只能走向没落的结局。

    柳兰惠笑了:“我恨柳家,如果柳家的财富不能由我继承,就干脆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