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云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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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师父的质问, 江立本想嘻嘻哈哈应付一下“就这么勾搭上的呗”,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笑得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垂下眼眸, 轻轻摇了摇头:“我……我想起一些事情, 好像就是我曾经经历的,好像又是在看着另一个陌生人。”

    有时候江立宁愿没有想起什么,他的记忆是从白术剑仙捡到他开始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来的内容反而令他惴惴不安。

    如果世界上曾经有过另一个自己, 那么也就有另一个阿彻,那现在的他算什么,那个他从蛋开始就抱在怀里的“阿彻”又算什么?

    因为爱了所以才患得患失。

    见江立神情黯然, 白术剑仙也是叹气,轻轻摸了摸江立的头发:“你还记得我过,想不起来的事情不要强迫自己吗,不管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相信你自己, 珍惜你现有的。”

    江立暂时放下了一些疑虑,笑了笑:“嗯, 谢谢师父。”

    白术剑仙正容道:“立儿,我不同意你们不是开玩笑的,虽仙门讲究超越世俗,到底却是一个最讲究门第的地方,结表面上的道侣尚且要考虑双方阵营和实力, 更何况你真心喜欢他……”

    江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红得像西方天空最美的云彩。

    白术剑仙向来最讨厌谈论这些,这会儿碰上自己徒弟的问题倒忧心忡忡起来了:“蛇君是娲皇最宠爱的造物,天地间法则注视的第一人,创世的神祇,你……”

    他不是江立配不上玄商,在他心里徒弟值得最好的,他只是怕有朝一日玄商后悔了,江立都没地方哭去,凡间夫妻俩吵架还能骂能呢,就江立这炼气期的渣渣修为玄商要是提起威压,江立估计直接扑地而灭了。就算两人真的能没有怨怼地一直过下去,修仙者的寿命与修为直接挂钩,江立的心魔一日不除,修为不能长进,玄商长生不老的时候,他已经满头白发。

    白术剑仙不知道的是,天地间的法则已经见证过了玄商的誓言,在五百年前,字字句句,铮铮响亮,至今仍鲜活有力,哪怕对方死去,他也将一个人地老天荒。

    江立明白师父是为他好,思绪几番变幻,最终笑得坦然。

    “愿赌服输。”

    失去又怎样,怕失去所以就永远不敢得到吗,或许真的是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久,江立反而愿意勇敢地去追寻他认为对的东西。

    白术剑仙凝眸想了想,也笑了:“你已经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我也就不了,总之你记得,师父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江立伸手抱了抱白术剑仙,温暖与感恩尽在无言中。

    “抱了抱了,这个炼气修士怎么跟蛇君以外的男人抱了?”

    “真的抱了?烛龙,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你那只硕大的眼睛还是很有用的嘛。”

    “凡人四不四管这个叫红杏出墙?”

    “来,傲因,跟着我一起念,是、不、是。”

    “不要嘲笑银家的口音……”

    “你们是不是太大惊怪了,人家抱的是自己师父又不是别人,一个个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刑天,麻烦你把你的头洗好了再来。”

    “哈哈,看来这炼气修士和蛇君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吧,我喜神终于可以出马了,谁都不要拦着我给他们俩证婚!”

    “你倒是心宽,修仙界都这么乱了,蛇君哪有空想那档子事。”

    “唉,这消息一传出去,三界哭晕的女仙女鬼怕是要堆成山了……”

    “吱”的一声,门外众神没料到江立突然开门,被门板猛地一推,哗啦啦全坐在地上了。江立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抬起自己的爪子,激动得眼中都是泪水——难道这就是传中的隔山牛?他凭着炼气期的修为败了一群大神?

    玄商冷冷地看了看开始佯装谈论天气的众神,拉着江立走了。

    按照颜修、白术剑仙以及赤眉仙君的可靠情报,心魔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控制三十六域七十二宗而是逐渐向灵境渗透了,众神仙不仅要加长冥想时间放空大脑防范心魔,还要开始自查身边人有无异样。

    八大灵境的守护神陆续向蛇君报备情况,江立看着他们崇敬的目光,也是第一次切实体会到阿彻真的是个在修仙界地位很高的家伙,对着白术他那句愿赌服输倒是得硬气,其实心肝一直乱跳,就没恢复过正常频率。

    第五长青看江立这战战兢兢的样子,因颜修的伤而沉了好几天的脸色露出了一丝笑意。

    “别担心,只要你在他心里独一无二,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独一无二吗?

    江立怔了怔,下意识转过头瞄了一眼玄商,玄商正在跟山海境的守护神话,却好像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来自爱人的信号,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前者不安,后者镇定。

    仿佛被感染,江立也沉静下来。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偶尔闪回的记忆片段,真实的相离与重逢,从来做不得伪。

    既然这样,多有信心一点又何妨?

    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紧急的上报越来越多,昆仑境必须在这场对抗心魔的战斗中发挥领导作用,事不宜迟,玄商和江立即刻出发,第五长青则留在蛮荒境,守住通往昆仑境的关卡。

    再次站在云程宗的山门之外,江立颇有些感慨,曾经在这里受过多少委屈,现在就有多少梦境般的不真实,明明才离开没有多久,果然心中的槛是真正重要的槛,迈过去了便能对他人的排挤伤害释然。

    云程宗是个地方,却有着弱水潭的庇护,宗内还没有发现心魔的痕迹,不过已经进行全宗禁严了。

    “你们是什么人?特殊时期不得进入。”

    看门的修士都换成正式弟子了,江立隐隐记得这个人,对方却并不眼熟他的样子。

    江立:“我是白术剑仙的弟子,回来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这位弟子没见过江立,却听过他的名字,从师兄师姐添油加醋的话里知道这个人是凭着白术剑仙的名声占据宗内资源而自己没有一点本事的,他讥诮道:“哦,原来是白术剑仙的弟子,那应当不算在我宗正式弟子名录里,按照规矩,不能进。”

    话刚完,他忽然觉得脊梁骨发冷,而冷意的来源好像是那神情淡淡的黑衣男子。

    “我不去前面扰你们云程宗的弟子,我去弱水潭自己的屋子拿走我的东西不可以吗?”

    “你能有什么东西,走都走了还回来碍眼。”

    “你——”江立气得捏起了拳头,却被玄商轻轻按下。

    沉沉的黑眸锁定看门的弟子,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弟子骤然如坠冰窟,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摸到了死神的衣摆,黑衣男人冷冷道:“你很好。”

    睡了五百年,竟不知道修仙界收徒弟的质量已经低到了这个程度,没有人品道德作保证,哪可能修仙成神?

    玄商想着如果这一次心魔的事情可以安然解决,一定要监督着修仙界好好进步一下,把招子放亮一点。

    弟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黑衣男人已经揽着江立进去了,他张嘴想喊人,却只是哆嗦着手擦脸上的汗珠。

    马纵盛正在远处云台上狐假虎威地给新弟子训话,站高而望远,一眼就看见了江立,自然也看到了与他神色亲密的玄商。

    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永远只会依靠别人的窝囊废,不仅扒拉着白术剑仙,还又找了个男人,他是云程宗的挂名弟子都丢云程宗的脸。”

    “师兄,你在什么呢?”

    “师兄,你看谁呀,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新弟子们听云程宗弟子的等级排位特别重要,上赶着想巴结一下掌门的亲传弟子,一个两个都围到马纵盛身后叽叽喳喳。

    马纵盛本来想不用他们管自己的事,转眼看到江立和黑衣男子往后山走去,知道他们是要去弱水潭,而弱水潭江立原本的住处已经被他……不行,虽然马纵盛并不怕江立,但江立要是投诉到掌门和长老们哪里去,查出是他干的他不就丢脸了吗?得阻止他们!

    仰着脸想了一会儿,马纵盛在新弟子里面看了一圈,最后相中了一个漂亮的女弟子,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女弟子被点到名很开心,问:“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马纵盛指了指远处的江立:“看见那个穿青色衣服的人了吗?”

    女弟子点头,马纵盛得意一笑,缓缓凑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