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消息(2)
屋内的元娘眼神迷乱,瞧见门口的二人眼睛晶亮,踉跄着就要扑过来,却不知为何又顿住脚步,抬起右,张嘴咬了下去
用力之大,咬破了刚入唇的右,鲜血瞬间染满红唇,滴落而下。
“少少爷”厮简直不敢相信,这姑娘这姑娘怎会如此刚烈?
温少的眸子微不可察的缩了缩,扶着轮椅的修长指蓦然攥紧椅子把,指透出苍白之色。
恢复了片刻清醒,元娘抬眸朝两人一笑,松开唇,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门关上,后滑落在门后。
巨大的喘息声透过一扇门传出,勾起几人嘭嘭的心跳。
时间流逝,厮估摸着两个时辰快到了,有心为那姑娘求情,可嘴还没张开,就听屋内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厮敏锐的警觉不好,门已被身旁的人一脚踹开
“少爷嘶”厮的惊呼再次被入眼的情景镇住。
那姑娘竟打破了花瓶,正捏着最锋利的一片往腕划去
“不要”厮一声惊叫未完,耳边亦传来一声低喝,“住”
身旁人影晃动,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侧的轮椅上已空无一人,屋内,一袭白衣翻飞,将欲轻生的女子卷入层层罗幔后,声音低冷,“关门。”
厮一怔,随即应声,“是。”上前将门关上,再退到一旁。
有风吹过,身子一个哆嗦,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可是冷的紧
他抱着肩头抖了几抖,往抱厦的炭盆边缩了缩。
半个时辰后,屋内传来声音,“锦书。”
厮忙应声,“少爷。”
“进来”屋内的声音一顿,似懊恼什么,片刻又道,“去准备热水,再唤两个丫鬟进来服侍梳洗。”
玉书一怔,他家少爷自出事后可是再不许丫鬟伺候的,这是
随即抬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少爷这哪是为自己叫的人,这是为那姑娘叫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夏如什么来着
他边走边想,到去喊了人抬水来才想起,那姑娘姓夏,名如玉,夏如玉。丫鬟们都叫她元娘。
屋内,元娘胳膊腕全是干涸的血迹,乌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鬓边,一张经过鱼水之欢的脸苍白中泛着香靡的桃粉,一双唇早被咬破红肿不堪。
温少微微撇开眼,捡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待屏风后的热水备好,他已着装整齐,起身落下层层窗幔,“将我的轮椅推来。”
锦书忙推了轮椅进去,瞧见自家少爷枯皱的衣袍,又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少爷,的去拿您的衣服”
“不用了,找人帮她洗漱”他身子一动,稳稳坐于轮椅之上,径直推了出去,快到门口又吩咐道,“先不要唤醒她。”
锦书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声音却是一板正经,“是,少爷。”
少爷终于开荤了,他都要担心少爷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幸好幸好,老天爷保佑保佑这夏姑娘一次就能怀上孩子,这样少爷就没借口不成亲了
呸呸
他怎么能枉议主子?打住打住
锦书笑呵呵的转身吩咐丫头好生伺候屋内的人,不准有丝毫怠慢,否则定严惩不贷。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躬身应了下来,待看到帐子里的夏元娘时,愕然的互相打眼色,“竟然爬少爷的床,这狐狸精”
“我去告诉锦绸锦缎两个姐姐,你先在这里伺候”
“呸谁要伺候她,看我怎么把她弄醒”
一个丫头取了瓢凉水直直泼到床上疲累沉睡的人脸上,“装什么少奶奶?别以为爬了少爷的床就高人一等赶紧起来,我们还有好多的活要做,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蘑菇”
元娘吃了凉水,身子一个冷颤醒了过来,看到眼前势力的丫头,微松一口气,待听到丫头口中的话,脸色蓦然发白,她她爬了少爷的床吗?
印象里她似发了疯,看到男人就想扑上去,扑她猛摇头,不,她没有扑上去,而是关了门,再然后,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就砸了个花瓶,坐在冰凉的地上念着家里的爹娘妹妹,想在不能给他们丢脸,想着与其丢了清白,不如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结果了自己
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恍惚看到一袭白衣如阳光一样溢满她的世界,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人竟是少爷吗?
她本就是他家买来的侍妾,伺候他是她的本分,只是,她当初还心存侥幸,存够了银子替自己赎身的,如今,怕是没有想望了。
“喂,咱们跟你话呢?你发的什么呆?水在那边,想洗自己去洗,瞧那一身淫秽样儿骚的吧还良家女,不定是哪个窑子里出来的勾人的段一套一套的”
这样的话,元娘听的太多,是以已经麻木,只安静的起身想洗去一身的疲累和汗津,却不想一动身,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大片白皙肌肤,脖颈,胸口,都有着或轻或重的紫色淤痕,两个丫头哎呀一声扭过头去,气红了脸,“你你还要不要脸?别以为爬了少爷的床就是主子锦绸锦缎两位姐姐比你伺候少爷还早,这云轩阁的女主人怎么也轮不到你真是晦气”
“瞎了我的眼我去找锦绸锦缎姐姐”一个丫头跺了脚往外跑,另外一个扭头啐了口,也跟着跑了出去,“你等等我,我也去。”
元娘垂眸才惊觉身上的伤痕,一动身子散了一般的疼痛,大腿根部有血色,凌乱的床铺间有处梅花大的血印,她微微一怔,进府时,嬷嬷曾教过她,女子初夜有落红方是处女,即所谓的清白之身;若没有则是淫女,会被立刻发卖出府,府中绝不容藏污纳垢
她微微一笑,带着苦涩带着不出的百般滋味,起身,疼的嘶的叫出声,险些跌倒在地,却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入屏风后的浴桶内,将浑身上下清理干净,换了丫头早准备好放在浴桶旁边的新衣一套与她以往所穿不相同的绛黄色斜扣袄,一件深蓝色石榴百花穿蝶的十六折暗纹福字裙,一件同色对襟比甲,另外,还配了件兔毛滚边儿的兔皮斗篷。
明显不是丫头的装扮,也不似大丫头的服饰,那就是
“哟?这是谁?恬不知耻的爬了少爷的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当姨太太?”一袭衣着明艳,长相俊俏,眉梢微微挑起的少女斜睨着走了进来。
“哈,这衣服不是夫人做给老爷通房的吗?你们确定她是被少爷收用了而不是老爷?”另一个少女出声更是刻薄,一张赛元娘的漂亮容颜上全是桀骜不驯,话未完,人已到近前,抬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呀夏姑娘,您瞧瞧,您瞧瞧,奴婢这只真是明明想帮您梳理头发的,怎么就不心滑到了您的脸,您没事儿吧?”
两人身后的丫头抿唇轻笑。
元娘摇头,这种戏码隔几日就要上演一次,她已经习惯了,半蹲身福了个礼,“两位姐姐稍坐,奴婢将这里打扫干净。”
眉梢略挑的少女咯咯轻笑两声,“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应,你现在可是爬了床的通房,高我们一头呢,哪能让你干活?给别人瞧见了,还不得以为我们在欺负你”
“锦绸姐姐笑,奴婢就是奴婢,不敢僭越。”元娘眉目清淡,不急不缓进退有度的表现不但没得到锦绸锦缎两人的认可,反而让二人更加变本加厉
锦绸朝锦缎使了个眼色,锦缎回头扫了身后几个丫头一眼,丫头们嘿嘿笑着走过去将浴桶推翻,还带着余温的水瞬间漫过几人鞋面。
锦缎又一巴掌挥过来,“死丫头,会不会做事啊?瞧弄的这一地水,把我和锦绸姐姐的鞋子都弄湿了,还不去把地擦干不擦干不许吃晚饭”脚下一踹,放着兔毛斗篷的凳子应声倒下,斗篷落入满是水的地上,元娘张了张嘴,却顷刻顿住,垂首,应,“是。”
两人心满意足离去,一群丫头笑嘻嘻的跳着脚跟出去,却在过屏风后僵住。
门口,换过一身白衣的男子披着银灰色斗篷,一双黑眸淡淡看着走在前面的锦绸锦缎二人。
锦绸锦缎傻在当场,锦书在后面拼命咳嗽,两人才恍然大悟,惊骇的立刻跪地,“少少爷”
少爷怎么来了?他
一群丫头面面相觑,跟着跪倒在地,元娘抱着湿漉漉的斗篷,听到声响,出来,正迎上男子看过来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在她脸上与怀中脏污的斗篷上来回移动。
元娘跪下,“少爷。”
“她们欺负你?”平静无波的一句话,甚至半分情绪都没有。却让跪地的众人心胆俱裂。
锦缎立刻开口,“少爷,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来问元娘姐姐要不要帮忙,是不是这样,元娘姐姐?”姐姐二字锦缎咬的很重,元娘低着头,应是。
锦缎松了口气,笑着去看温少,却发现他那双眸子里依旧没有温度,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锦绸锦缎降为二等丫头,拖出去打五大板子,以后不准接近我的房间半步。元娘提为一等丫头,专门伺候我的起居。”
“少爷,饶命啊奴婢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走”锦绸扑上去要抱温少的腿,被锦书快一步推开了轮椅。锦缎想效仿,却被温少的目光吓的不敢动弹,不多会儿,有婆子进来拖了两个人出去,摁在院子里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剩余的丫头吓的面色发白,半声不敢吭。
温少神色淡淡,瞧了她一眼,“跟我走。”
话落,推着轮椅率先离去,元娘怔了怔,被锦书叫上,“夏姑娘,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啊”
元娘回神,哦了一声,跑过去推轮椅,温少的一顿,余光扫了她一眼却并未拒绝,只是淡淡道,“衣服脏了,扔掉。”
元娘哦一声,拿着斗篷转了个圈,被锦书笑着接了,“少爷要去温书,劳烦夏姑娘送少爷去书房。”
元娘应声,低头推着轮椅走了。
锦书将斗篷狠狠甩到一众丫头面前,“傍晚时分,不将屋子打扫干净,谁都别想吃饭”
锦绸锦缎在院内喊锦书,锦书叹气走过去,“你们当少爷不知道你们素日的胡作非为?今时与往日不同,夏姑娘既得了少爷的宠,你们以后行事且心着点吧,再有下次,可别怪少爷不顾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可是,为什么?我们哪点比不上那夏元娘,少爷为什么选她不要我们”锦缎终是不服,叫嚷出声。
锦书皱眉,上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姐姐,你着了疯魔吗?夏姑娘是为何成这般模样的?还不是你们暗中搞的鬼要将她推给夙少,夙少喊了少爷来才酿成如今局面少爷不提这事儿,你们就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这话以后且莫再,心惹祸上身”
话落,匆匆离去。
锦绸锦缎互目而视,满眼不能相信却知事已出,无可挽回。
最后一棍落下,锦缎咬了牙,“笑到最后才是赢家,我锦缎才不会输”
锦绸的眉梢上挑,握紧了她的,“妹妹,姐姐帮你你上去咱们才有活路”
两人相视而笑,互相搀扶着回去自己房间。
二个月后,元娘被诊出喜脉,温家夫人高兴的要儿子立刻升元娘的位分,由通房升为姨娘。温家老爷却是几经考虑,叫厨房熬了一碗红花,要打掉这个孩子
温家夫人自然不愿,夫妻俩闹的不可开交。
“谦儿好不容易有了骨肉,你打了是想让咱们温家绝后吗?”
“未有妻先有妾,妾生子,将来嫡主母,嫡子女如何立足?”
“谦儿如今这样,有几个人家会愿意把女儿嫁入咱们家?老爷,那可是咱们的亲孙子啊”
这是他得的最后一个消息,但不用再继续去打探,他便知道,夏元娘的这个孩子定是保不住的
不管是妾生子为长的困难,还是后宅的阴谋算计,都注定了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他得到京城来信,言,夏元娘的孩子因下人做坏,已没了。
宋颜捏着消息良久,才指了人去夏家知会一声,他自然不知消息没出竹林就被人拦了下来。
魏砂瞧着信上的消息,嗤了一声,“泥坑里滚爬的家伙也配少爷为他们折腾”扬就要把信撕了,何嬷嬷却皱眉拦住,“休要胡,少爷做事有他的分寸娘还没怪你上次截下消息的事,你这次万不可再生事端,万一被少爷知道”
“娘少爷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可是为了他连亲生儿子都不要的人,他敢不护着我,看这清水镇的唾沫怎么淹死他”魏砂嗤笑,何嬷嬷脸有苦色,张了张嘴,眼中含泪,“是娘对不起你,可娘有什么办法?主子死了,咱们娘俩都要跟着陪葬娘”
“行了,我懒得听你那一套,酒楼里还有事,我走了。”魏砂斜睨了她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捏着消息转身就走。
何嬷嬷未完的话就卡在喉间,伤心不已。
身边的丫头端了热茶过来,“嬷嬷快尝尝,是魏爷刚送过来的,听是那边的新茶,您瞧瞧,这茶叶可真好看,跟个俏丽的姑娘似的,婷婷玉立”
何嬷嬷的目光落在那金色镶边儿的茶盏上,渐渐柔和了几分,接了茶抿了口,笑着赞了句,“清新雅致,倒是好茶。”
丫头顺杆儿往上爬,笑着接话,“可不是,魏爷可真是孝顺。”
“唉”何嬷嬷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债我这把老骨头能护他到几时?”
“嬷嬷才这样年岁哪里就老了?定能伺候少爷的少爷娶妻生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丫头嘴利索,的话讨喜却不惹厌,何嬷嬷的脸色微霁,拍了拍丫头的,“你啊,就知道些好听的哄我开心。”
丫头还要什么,被何嬷嬷笑着止了,“好了,嬷嬷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找个人去夏家跑一趟,将夏元娘孩子流掉的事了,另外”她凑近丫头的耳边低低吩咐了两句,那丫头人精一个,只听一句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立刻笑着福身,“嬷嬷瞧好,奴婢一定将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何嬷嬷拍了拍她的,“别让人怀疑到你头上。再过两年你也是大姑娘了,我瞅着少爷年岁爷也不了”话点到为止。
“是奴婢全听嬷嬷的。”丫头却已涨红了脸,面若桃花,眉目含情,蹲身退了出去。
“你啥?”八娘一把抓了丫头的胳膊,瞪大了眼,“啥叫我大姐的孩子没了?啥叫温家不想先有庶长子,要给他家儿媳留着嫡长子的位置?你清楚,我大姐的孩子是咋没的?你啊”
“我知道的都了,你还想干什么?真是野蛮人”丫头恼怒,扒着八娘的啐了口,“自己不要脸爬人家少爷的床,还想像少奶奶一样给主子生孩子,可不得看主子想不想要了能留她一条命已经不错了,多少像她爬床的下人连命都丢了不过也不好,流产坐月子也是很容易血崩的喂,你干什么?我是好心提醒你两句,你你松,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着,下狠用力掐了八娘一把,八娘猝不及防,吃疼松开了,丫头瞪了她一眼,拎着裙子跑远了。
十一娘净回来,瞧见八娘愣愣的站在那,走了过去唤她,“八姐,你站这儿”
“十一娘”八娘突然高声,看到十一娘,一把抓了过去,“快咱们快去京城快去救大姐那温家人不想要大姐的孩子,他他们把大姐的孩子给打了”
“你什么?”十一娘一惊,“什么意思?大姐怎么了?”
八娘蓦然哭出声,“刚才宋家的丫头来的,温家老爷夫人少爷都不想要啥子庶长子,他们要的是嫡长子,所以所以就害了大姐的孩子还大姐在坐月子,很容易”她想到那个词,瞳孔猛的一缩。
十一娘忙问,“血崩?”
八娘连连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都顾不得,“十一娘,咱们快去告诉爹,快点去京城”
十一娘摇头,脸上满是凝重之色,眸底有着无尽的恼怒,“来不及了。”
此去京城,坐车都要一个月,起码再快日夜不停也要七八天的路程,消息从京城传来到清水也要十来天,就算他们赶去,哪里还来得及?
宋颜为什么会送这样一个消息来?是大姐真的出事了?还是像上次一样是魏砂搞的鬼?她得走一趟宋府,先把事情弄清楚
“啥来不及来得及”八娘见十一娘摇头,一把拍掉十一娘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往回跑,“我去找爹”
“八姐”十一娘抓住她,“你先听我”
八娘摇头,拼命要往回去,十一娘只得大声道,“这事是人搞的鬼大姐不一定有事”八娘果然不再动作,回头看十一娘,“真真的?”
十一娘点头,“你忘了上次何嬷嬷拦着消息不给咱们的事了?这次不定也是她搞的鬼,我先去宋府一趟,找宋颜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回去,先不要告诉爹娘,免得他们跟你一样担心。如果这事是真的,我们势必要去京城接大姐回来;如果这事是假的,那爹娘就不用白担这份心了。”
八娘连连点头,“好我听你的。”
十一娘拍了拍她的,“我快去快回。”
意料中的,宋颜并不在宋府,十一娘转身就去了上次宋颜请自己吃饭的地方梅园。
幸好,他在这儿。
梅园的精致似乎比上次更好一些,侍女一路走一路笑着介绍,十一娘却实在没有心情,淡淡笑着敷衍了几句,那侍女便不再话,将她带去了上次吃饭的房间碎玉阁。
“夏姑娘。”宋颜端立在门前。
十一娘点头,“冒昧而来,打扰了。”
“我猜姑娘会来,却没想到这般的快,里面请。”宋颜温润一笑,如玉的容颜将他眸底的凉薄恰到好处的掩盖了起来。
十一娘颔首,也不客气,率先走了进去,宋颜身旁的竹宣欲言又止,朝领路来的侍女摆了摆,侍女躬身而退。
三人入内,分主次坐下,有侍女奉茶进来。
十一娘端起喝了一口,放下,抬头,问道,“宋公子,十一娘前来是为家姐之事。请问贵府派人传来的消息是否属实?”
宋颜点头,“确是我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
十一娘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这么,家姐的孩子确实是温家人不想要给下药落掉的?”
宋颜眉头微蹙,只一瞬便消失,淡声道,“并不全是如此。温家老爷自来注重长幼嫡庶,不喜欢庶长子;温夫人一心为温少爷,少了这层顾虑。温少于这件事本就是意外所得,谈不上想要不想要。不过,大家宅门,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夏大姑娘曾因宠幸一事得罪温少身旁的两个大丫头,此事是她们所为,与温家人并无关系。”
竹宣看了自家少爷一眼,眸子里掠过惊讶,少爷何时需要这般大篇幅的向人解释了?
“呵呵”十一娘突然笑了,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宋颜,“也就是,所谓的血崩也是子虚乌有的事?”
宋颜脸色微变,嘴里念了一遍,“血崩?”又瞬间补上,“女人生孩子自来是过鬼门关,产伤身,血崩也是”
“宋颜”十一娘脸色骤冷,眸底一抹杀意跳跃入眸,“管好你的下人再有下次,别怪我没跟你打过招呼”
话落,扭头就走,宋颜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下青筋暴突,立身而起,“夏姑娘。”
十一娘顿足,并不回头。
宋颜轻叹一声,“此事是家人鲁莽,还望夏姑娘见谅。夏大姑娘虽丢了孩子却因祸得福,由温少亲口承认,得了位分,成了温府姨娘。温少虽不见得多宠她,却日夜将她带在身边,红袖添香那两个大丫头已被他遣送回清水,不日便会到温府。”
十一娘脸色微霁,点了头,朝宋颜福身道谢,“多谢宋公子。”
“不敢。”宋颜微躬身还礼。
目送十一娘走远,宋颜渐渐沉了脸色,“查查消息是不是奶娘派人传的?将人处理了,以后不许她出现在奶娘面前。”
“是。”竹宣应声,又道,“梅岸那边”
“不过一则腊味,多这一道少这一道难道我醉月楼的生意就不做了?”宋颜摆,竹宣离去,没走几步又被宋颜唤住,“将魏砂派去京城,让梅大掌柜的看着他,免得他再惹事。奶娘那边我去解释。”
竹宣笑着应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八娘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勉强忍了半响,不过被罗氏看出神色不对,三问两问的就把话套了出来,又惊又怕,险些厥了过去,满脸泪水,“她爹,这咋办?元娘她”
夏承和也红了一双眼,咬牙,“去京城,明儿就去。”
十一娘回来时就瞧见一家人抱头痛哭,不由去看一旁嘟嘴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八娘,叹了口气,走过去,“爹娘,大姐没事。”
罗氏与夏承和立刻扭头,带泪的面上还有着恐惧绝望,眸底却因十一娘的话添满惊喜之色,“真的?你大姐真没事?”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刚去问了宋公子,他是他下的人私自传的消息,并不属实。爹娘还记得吧?就是那个打五姐的何嬷嬷,她那次不是差点被打吗?就对咱们怀恨在心了,这次得了信儿就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咱们好多实际上,大姐是掉了孩子不假,但身子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因祸得福成了温少爷的唯一姨娘,还带在身边教大姐习字,上次的信就是大姐自己写的,可见温少对大姐还是很好的孩子嘛大姐还不是想生多少生多少?再,温家老爷夫人都是良善的,哪里舍得亏待自己的亲孙子爹娘还担心大姐日子不好过吗?”
罗氏立刻就笑了,“对对,十一娘的对,就算温家老爷不喜欢咱们元娘,可他们的亲孙子定是讨喜的。菩萨保佑,保佑我们元娘再怀上一个孩子,得温家老爷夫人喜欢,给温家传宗接代”
夏承和长舒一口气,看着女儿调皮的朝自己眨眼,也笑了。
远远的楼台上,包子抖了抖身子,悄悄将自己的斗篷披在身上,又拿了自家少爷的去给他披,却被苏少楠烦躁的拨了开,“走开,烦死了。”
包子跺脚,却不得不低声哄着,“少爷,您都站了一个中午了,先吃点饭暖暖身子吧。”
“不吃,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苏少楠头也不回,盯着不远处那的身影,眉头锁的紧紧的。
包子扫过去一眼,真想捂脸呻吟,他是千想万想,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家爷竟是真的对夏家十一娘动了心思,偏他又不能明
上一个他明的下场是什么?
姑娘被他家爷破了相,姑娘一家的生计被他家爷给断了,不得已背井离乡出去找生路,如今下落不明
可那是人家姑娘对他家爷有意,瞧瞧这夏家十一娘,那明显就是没瞧上他们爷,不但没瞧上,还一副很嫌弃的模样,巴不得离他家爷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才最好
“包子,你我把那丫头抓来先这样再那样,她会不会低头?”苏少楠皱着眉,很不开心的道。
包子抽了抽嘴角,您是想哪样之后再哪样?
您就是哪样了之后再哪样,以夏家十一娘那性格也绝不会低头
“爷,的瞧着夏家十一娘不像是个吃软就低头的主。”
苏少楠哦了一声,半响,一拳砸在窗台上,“爷也瞧着她不像是个丢了清白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
包子嘴角再抽,哭笑不得,他家爷这是
“爷就不信了,爷堂堂一大老爷们儿,还不能降服一个丫头片子”苏少楠大一挥,豪气道,“去,给爷上菜,爷吃饱了去会会她”
包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的好像您要上战场一样,至于吗?
却是腿脚麻利的吩咐人上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
十一娘自然没空搭理他,见到他来,找了个借口就先回家了,苏少楠气的砸坏了李家大叔的马车,扭头就走。
罗氏与夏承和虽觉莫名,但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笑着将事情圆了过去,并出钱修好了李家大叔的车,不过这么一耽误回家就晚了。
彼时,十一娘拉着薛烨正在后山练功,两人捡了树枝当武器,用着从书上学来的在对招,薛烨的动作虽精准却没有杀伐之气,十一娘的招式狠辣有余,血腥过剩,两人都不甚满意
杀伐之气,血腥之味,是要真正杀过人才会有的,薛烨如此已是不错
“使剑跟娘娘腔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不远的树上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不等十一娘反应,一道白色残影已飞掠至身前,“看剑”
寒光乍现,十一娘膝盖一弯,人瞬间躺平在地,寒芒一闪而过,她翻身而起,退到薛烨身旁,厉声,“什么人?”
“你们好”两人头顶,高高的树叉间端坐着一袭黑色斗篷的男人,正挑着眉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后,提醒道,“心,剑来啦”
最后一个字出奇的高,薛烨拉着十一娘纵身一跃,跳到树叉上,伸就去抓黑衣人,不料,黑衣人冲他们嘿嘿笑了两声,身子朝后一倒,“娘子,救命啊”
这个男人不会武功?
两人一惊,伸去救他,眼前却忽的一闪,一袭白衣的女子提着他的衣领站到了树叉间,眉眼清冷,淡淡的看着他们,“你们想杀他?”
薛烨摇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白衣女子扭头看嘿嘿笑的黑衣男人,松了,黑衣男子忙上去抱住她的腰身,“娘子,你可不能扔下我,我会摔死的”
“聒噪”白衣女子伸点了他的哑穴。黑衣男子却笑嘻嘻的往她怀里偎了偎
薛烨松开十一娘,看着白衣女子,眸间满是困惑,“你是谁?”为什么她身上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白衣女子摇头,指了指哑巴了的黑衣男子,“我不认得你,他认得”
黑衣男子忙点头,张着嘴大叫,“我认得我认得你是我”
“他在什么?”薛烨摇头,他看不懂他在什么,十一娘却看懂了男人的哑语,眸子瞬间一圆,戒备的瞧着两人。
白衣女子朝她点了个头,“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告诉你,你的身份,如今既然开了,那我们就没必要继续呆在这儿了。相公,我们可以走了吗?”她扭头,看黑衣男人,声音明明平静无波,男人却因这两个字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随即又拼命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白衣女子摇头,“你害我担心,这是惩罚。”
黑衣男人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咧开了一嘴的白牙,朝白衣女子比划了又比划,白衣女子却始终摇头,他无奈,侧身像十一娘与薛烨比划加哑语起来。
薛烨茫然的看着他从头比划到尾,十一娘却看着他比划的动作与唇形,心头惊骇不已,黑衣男人似瞧出她看明白了,便高兴的对着她细细比划着,嘴巴一张一合直了两刻钟才停下,末了,对薛烨点了点头,示意十一娘告知薛烨,十一娘收了情绪,朝他点了头。
黑衣男子才笑嘻嘻的将头在白衣女子胸前蹭了蹭,白衣女子一脸嫌弃的拎了他起来,从怀中掏了一个纸包递过去,“这是相公让准备给你们的,我们会不定时来检查。”
最后一个字落,人已如道白光般掠出好远,黑衣男子朝两人用力挥了挥,眨眼间便消失在深林。
薛烨看了十一娘一眼,将她抱下树,两人打开纸包,发现里面赫然是两本破烂不堪的书,书上记载着看不清什么功法的武功招式。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收了一本。
回去的路上,薛烨不时瞅十一娘一眼,快到村子时终于开口,“那个黑衣人比划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只隐隐约约看出来他好像是认得你,你是什么故人之子,让我好好保护你”十一娘笑着挑拣几句,继续道,“还现在很危险,让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活着才最重要。好像还”
“什么?”薛烨的声音里有着些微的颤抖,十一娘装作没听出来,斟酌一二,笑道,“你还有亲人在等着你”
“真的?”薛烨的双眸蓦然一亮,抓住了十一娘的,“真的?我还有亲人活在世上?”
十一娘点头,笑着道,“那黑衣男子是这么的。”
薛烨突然红了眼眶,语气带着微微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家的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掉?怎么会?”
他一脸脆弱,神色间带着倔强和不甘,抓着十一娘的不自觉用力。十一娘上吃痛却不动声色,笑着看他。
她从来不知,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枷锁,比起他,她被前男友背叛害死的事似乎不值一提了。
送神情恍惚眸底兴奋的薛烨回家,她并没过多讲述山上之事,只寥寥交代遇到一个打哑谜的黑衣男子,比划着听不懂的话
顾婶将信将疑,却没多问,便放了她回家。
接连几日,薛烨都深居简出,与十一娘的见面也骤然少了起来,想到那黑衣男人的话,十一娘不免叹气。
四月,府试。
夏家夏老大夏承平挂榜尾,进入院试。
他花了二十两银子在镇上找了两位秀才作保,大张旗鼓的在村里找保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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