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最近在忙政府的事，好些天没找过沈竞。以往除非有事，不然沈竞很少主动找他，可这会儿，沈竞竟然主动给他电话了。

    宋迟暗道新奇，停下在书架翻找的动作，悠哉接了电话。

    “怎么了沈总，这么有空给我电话？”

    沈竞拿着电话，抿着唇不话，心底的烦躁和气郁尽浮现在他幽深的黑眸底。

    他也不知道电话给宋迟做什么，想来也没什么事，但晚上跟乔也吵了几句，他心情不是很愉悦。私下他惯常联系的也就是江承和宋迟，可江承最近总是神神叨叨，一些光扰乱他心绪没有意义的话。

    思来想去，还是给宋迟更为妥当。

    况且，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么。

    他闭了闭眼，敛下心绪，指关节一下一下轻扣着桌面，可有可无随意地地问起宋迟最近在政府的动静。当然，都是关于他们针对江正烨所撒下的大网的。

    宋迟简单了下近况，他有断断续续开始在政府这边部署，但动作不会太快，操之过急怕是易被察觉。毕竟江正烨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也必然各处都布着他的人脉。

    末了他道，“收网估计不会太容易了，他那个律师儿子回来了。”

    沈竞的指尖一顿，蹙眉，“江梵？”

    宋迟嗯一声，“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江正烨这段时间以江梵为缘由，和多数律所走得很近。”

    沈竞黑眸深沉如海，皱着眉头似是在沉思。

    他对江梵不熟，却也并不是完全没印象。见过几次面，给人的感觉是谦恭低调，却也不是温顺的人。

    江正烨争夺江氏集团之时，便是江梵在旁辅助，以律师身份快狠准否定了江承对江氏集团的继承权，掩盖他捏造一堆无须有的商业刑事罪名给自己的亲弟弟，逼得自己的亲弟弟心疾复发，趁势揽下江氏主宰大权的罪行。

    事情发生得突然，江承知情回国后，来不及动作，这件事情就木已成舟。江承父亲被亲兄弟背叛，怒火攻心，没多久便去世，江承也被江正烨“痛心疾首”逐出了江氏集团。

    算起来，江梵也是一个狠角色。

    半晌，他后背往转椅靠背贴去，嗓音又缓又低，“提早吧。”这场战役拖得已然很久，更何况，如今江正烨还盯上了别的人，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想到被他盯上的人，沈竞脸色忽地变得有些复杂。

    宋迟应下，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了几分。

    两端又陷入了无端的沉默。

    宋迟有点忐忑。沈竞蓦然主动给他电话不多见，正事完还不挂电话更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这不免让他觉得沈竞给他电话本意并不是前一刻他们所商讨的事。

    现在这种两端连着线但双方都不话的气氛，活像人家闹别扭的情侣。这个联想让宋迟一个激灵，身体禁不住抖了抖。

    若不是深知沈竞性取向正常，估摸着这会儿他危机感得爆棚。

    但双方这么僵持着不话，他又抓心挠肺的。

    “我哥，你有话就，没得就挂电话成吗？你这么反常，我瘆得慌。”

    反常？沈竞的黑眸动了动，面上的神色有几分怪异，又似是对宋迟用词的不满。

    宋迟见沈竞不回答，试探着叫了下他的名字，还是没得到回应，空气中只能听到清浅的电流声。暴脾气，忍不住就骂骂咧咧起来。

    “我擦，沈竞，你有事直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了，你突然不阴不阳的半夜三更给我电话又闷声不吭又不挂电话，吓唬谁啊？”

    电话那头还是一阵沉默。

    久到宋迟以为那头不会回应了，沈竞凉凉的嗓音突然传过来。

    “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耐不住脾气，只会吵架？”听得沈竞那边似是冷哼了声，宋迟一怔，一脸摸不着北，想再点什么，那边却利落挂了电话。

    沉默了那么久都不挂，现在来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就达到了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们家……他认识他们家谁啊？的好像除了认识他还认识他们家其他人一样。

    而且他就这个脾气，沈竞和江承也都是知道的，怎么就是耐不住脾气，爱吵架了？

    明明是对他的话，但怎么又感觉的不是他，他只是无辜被迁怒了而已呢？

    不知道是沈竞不正常还是他精神错乱了。

    宋迟拿着电话风中凌乱。

    被沈竞一句话堵得心肝肺俱疼，乔也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越想越生气，偏偏沈竞的她还无法反驳。

    沈竞在京城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即便她表哥是当今市长宋迟，联合他，也不一定能争得过沈竞。

    不，是一定争不过。

    就是因为意识到这点，所以乔也更是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简直让她胸闷。

    她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

    暂时想不出别的方法，乔也只能继续在华尚正门旁的店守株待兔。

    这么盯着，总该能发现点不寻常的吧？她口抿着热饮紧盯着华尚门口的动向，边暗自宽慰自己道。

    选的还是之前的那家店，从沈竞办公室落地窗靠近办公桌的那一侧看过去，视角很好。

    江承特地走到落地窗旁往下看，果然又看到乔也在蹲点。

    他看了眼无动于衷却满脸冰霜的沈竞，动了动唇想点什么，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算了，也不是自己睡过的女人，怀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他瞎操什么心。

    这几天阴晴不定，动不动就阴测测的摆脸色，他就不信，这般反常藏不住的情绪变化跟乔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须刻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能让他刻意的人，又岂会不在意。

    这天乔也也是等到华尚下班时间才见到她在盯的那三个女职员出现在公司门口。不过只有两个人出来了。其中一个估计是有男朋友来接，两人不知什么，乔也猜应该是男朋友来接的那个要捎另外一个一程。因为有男朋友来接的那个职员她男朋友开车到她们身边时，两人都上了车。一个径直坐上了副驾驶座，另一个上了车后座。

    不是不能跟踪，只是这种情况，跟踪也不见得有意义。

    她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有点低落。

    这会儿只剩前一天没有男朋友来接独自叫出租车回去的那个没出来了，自知今天估计又是空手而归，乔也忍不住有点沮丧。

    其实，守株待兔真的是最笨的办法。

    恹恹趴在桌子上这般想着，身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她皱了皱眉，抬眼。

    隔着橱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前几天被她蹭车的那个人吗？

    没想过还会见到他，乔也惊讶，连招呼都忘了。

    江梵也没在意，笑了笑，绕到一边从门口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乔也愣愣问。

    “在附近办事。”江梵道，“刚好路过，就见你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看。你的脸很有辨识度，就认出来了。”江梵语气含着笑，带着几分戏谑。

    乔也干笑，不知作何回答。这话的，她也不知道算是夸她还是什么。

    “你就一直坐在这儿？”江梵指了指橱窗外，问：“在看什么？”

    “在……看点重要的东西。”乔也含糊道。

    见乔也不愿多的样子，江梵便也不再细问。

    他掏出名片递给乔也，“见了这么多次，也算是认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梵。”

    “我叫乔也。”乔也收下名片，自报家门。

    江梵见她接过名片也没看一眼便塞进包里，笑笑，没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乔也正想点什么破一下这种氛围，还没来得及张口，就看到剩下没走的那个女职员从华尚出来。

    杨晶从华尚出来后，没立即离开。她在公司门口驻足了一会儿，佯作无意间四处量了下，确定没有熟识的人看到，她翻出手机电话，讲着电话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周围的情况。

    第二天就是向阳那块地的竞标会，江正烨那边的承诺，总该提醒一下，顺便催一催。

    慌慌张张古古怪怪的，明显有问题。

    乔也心头升起一股雀跃，下一秒就见杨晶神色紧绷跑到一旁拦了辆出租车。

    她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脚就要离开。

    江梵不知发生了什么，拉住她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也看了眼外面，杨晶拦下的出租车已经缓缓启动了。

    顾不上别的，她扯着江梵的袖子便往外走，“你帮我个忙。”

    江梵没想到乔也让他帮的忙竟然是让他跟踪一辆出租车。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开着车，侧头问副驾驶座上的乔也。

    “就是想要查清楚一点事。”完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于敷衍，好歹人家现在正在帮她跟踪。她又补充道，“运气不好，被人诬陷了，所以我在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沈竞的名字，就粗略提了下之前在华尚待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落了个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

    江梵眸光微动，没多什么，只是笑笑，，“你不是华尚的职员，华尚的老总还能诬赖你窃取机密？”

    “是啊，他脑袋有坑。”起沈竞，乔也气就不一处来。

    “他就是对我有意见，看我不顺眼直就行了，何苦这么大费周章给我找不痛快。”乔也忿忿然吐槽着，全然忘了身旁坐着的是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真把自己当万人迷了，自己性格差得要死，人又骄傲得要命，整天板着个脸，活像我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一样。不，是好像每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刨过他家祖坟，他对谁都是冷着脸。”

    江梵只是听着，没搭腔，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懂。

    这么吐槽几句，乔也心里舒坦不少，想跟江梵闲聊几句别的，就看见杨晶的车停在了一家咖啡馆。

    乔也紧紧盯着，边解安全带，边跟江梵道谢推开门就欲下车，江梵冷不丁叫住了她。

    “乔也，你跟华尚的老总很熟吗？”

    他的问题有点突兀，乔也愣了下，一时没有回答。

    江梵也没等乔也回答，便又接着道，“在商场摸爬滚这么多年，在这些人身边总是危险的。看你好像跟华尚老总挺熟的样子，”他顿了顿，又继续，“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远离他们比较好。”

    乔也总觉得江梵是话里有话，字里行间，好像对沈竞很熟悉。只是现在她有正经事要做，没时间再问仔细一些。

    她狐疑看了他一眼，下车溜进咖啡厅。

    江梵看着乔也一路跑进咖啡厅的背影，眉眼间慢慢浮上一丝看不懂的神色。

    若前两次不认识乔也，那么在这次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她，从他爸口中。

    他爸在找人查她，也跟他提过这件事，大概知道她和沈竞的关系。

    莫名的，有点刺耳。喜欢谈不上，但不得不承认，乔也是挺有趣的一个女孩儿。没想到，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跟沈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竞他们几个在对付他爸，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帮他爸。

    男人之间的事，没必要波及妇幼。可乔也在沈竞身边，难免会被影响。他在帮他爸这件事上也不是毫无原则，只是，即便是两父子，父亲做事也并非都会跟儿子商讨一番再做定夺。沈竞逼得太狠，难免他爸被逼急了会对他身边的人出手。

    乔也本就是宋迟的表妹，跟他们是对立面。再跟沈竞有很深的关系，只怕被波及之时，她就是首要目标。

    只希望她能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想到往后的事，江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