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紧不慢地过着，不知不觉，乔也怀孕已经八个月。肚子已经极明显地鼓起来，行动也较之前慢了不少。沈竞担心她行动不便出事，很早前就勒令不许她出门。

    乔也在家里待得闷得慌，又或许是因为怀孕了脾气也变大，因为这个事，她跟他闹过一次脾气。可即便乔也跟他冷战，沈竞也没松口，只是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赶在饭点前回来陪她吃饭，再带她到外面散步。

    在这期间，宋迟也没少来。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证着乔也的肚子越鼓越大，宋迟心里酸溜溜的，在乔也面前，也没少冷嘲热讽沈竞背着他拱了他家的白菜。沈竞一开始还会给他个冷冷的眼神让他自个儿体会，再之后便是直接把人轰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乔也可见的世界里，岁月静好，而沈竞他们一直在筹备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不久前，江正烨已经正式联系了艾罗，不出意外，双方在近段时间便会接头。

    艾罗欲擒故纵，一开始只派了身边的助手去。而因为交易数额大，江正烨坚决要求艾罗亲自出面，多次协商，艾罗同意出面，条件是要亲自到生产厂地验货，江正烨也要亲自出面。

    交易前几天，江正烨对外宣称去美国考察市场，实际暗中改行程去了聊城工厂，随行的是一批西装革履他暗养多年的手，以他保镖的身份为掩护。

    交易前一天，沈竞和江承也秘密动身去了聊城，宋迟则留守京城。

    离工厂还有一段距离就设了路障，江承藏在隐蔽处透过望远镜远远看着艾罗的车在路障前停留片刻便有江正烨的人来接应，搜身没发现异常才带着人上了他们的车。

    临上车前，艾罗不动声色转了下背在身后戴在拇指上的扳指。

    这是他们定下的暗号。

    艾罗本就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虽这种交易没少做，但知道沈竞他们是要将江正烨的罪行呈于证堂之上交给法律审判，他无所畏惧，可也不想在法官的眼皮子底下和法律正面交锋。即便是跟宋迟关系很好，但淌这滩浑水对他没好处，他不会真的和江正烨做这笔交易。

    不确定在拒绝交易时江正烨不会起疑，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通往工厂的路有两条，除去这一条，另一条路在工厂另一向，路况不好，加上不久前的一场泥石流，山上滚落的泥石堵了大半的路，已经完全无法通车。若工厂里出了意外情况，要最快离开这个地方只能是通过这条路。

    江正烨安排守着这个路口的人用的是无线通讯设备，这是沈竞他们一早就知道的，所以艾罗来之前，沈竞他们在他的车里安装了信号干扰器。以江正烨谨慎入微的性格，以免出现不测，会派人出来接应，不会让艾罗的车过去。信号干扰器跟车一齐留在了设路障的路口，在艾罗他们走后，江承要做的就是把守在路障这儿的人解决。

    而艾罗转动扳指给他的信号就是人数在预计之中，在他们离开后就可以动手。

    艾罗跟着江正烨安排的人进到工厂，江正烨就从暗处走出，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

    艾罗面色一冷：“这就是江总的待客之道？”

    艾罗是华裔，出生在意大利，之前在中国待过的几年足够让他掌握一门语言。此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跟国人相比，竟听不出区别。

    江正烨做了个“请”的动作，“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还请艾罗先生见谅。”

    艾罗冷哼一声，率先带着人上楼。

    在宽大的桌子旁的皮椅落座，艾罗示意手下将随行携带的三个手提密码箱撂在桌面，咔哒一声解锁，叠放整齐的三箱崭新美金亮在江正烨面前。

    江正烨抬了抬手指，示意跟在身旁的人过去检查纸币的真伪。确认没有弄虚作假，他这才命人将东西拿上来。

    同样分装在三个箱子里，密封完好。

    数量不够，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

    艾罗顺着江正烨所指的方向，抬眼即看到一块苫布落下，露出贴墙摆放整齐的一个个密封良好的箱子。

    粗略估摸着全部的量，加起来正好是双方之前约定的量。

    艾罗眸色一深，挑眉，正了正领带，慵懒地靠着皮椅。也不急着拿货，一副慵懒自得的模样。

    “江正烨江老板，你把东西封装得这么好，我怎么检查确认这是不是真的麻-黄-素？你这是你监制下生产出来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正烨不悦地皱眉。他不想节外生枝，以为艾罗拿了货就会走，可他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嗓子眼儿轻微振动带出两声低笑，他看着艾罗皮笑肉不笑，“做这行的，靠的就是诚信，我既然答应你这笔交易，就不会搞动作。你放心，这都是真品，一克都没有少。”

    “也是，千辛万苦在聊城找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建工厂，要是生产出来的麻-黄-素是伪劣品，江老板的面上也无光。”艾罗笑笑，深邃不羁的眸底划过一抹嘲讽。

    艾罗的年纪和沈竞相仿，江正烨从心里是看不起他这种人的，自认他虽能把买卖做得这么大，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

    这会儿听他这么含讥讽意阴阳怪气，心里的不屑更甚，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从容笑意。

    “这是自然。既然艾罗先生已经拿到货……”

    “不过江老板，”艾罗没等他完便断，慢条斯理道，“我知道这批货量大，可你耗费的时间未免也太多了。”

    他看着江正烨不悦皱起的眉头，缓缓扯了下唇，眼眸森冷无波，“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批货了。”

    “艾罗先生，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闻言，江正烨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眸底的戾气隐隐浮动。

    “意思就是，江老板，这次的合作还是算了吧。”艾罗示意手下收起装现金的箱子，从容不迫双手有力地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形挺拔。

    他不紧不慢转身就欲领着手下离开，只听身后江正烨一声不疾不徐沉缓的“站住”，原本守在屋内的江正烨的手下立即从两侧涌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意料之中的场面，艾罗对此并不意外，淡然转身，定定望着江正烨。

    江正烨轻蔑地挑唇，缓步上前，“算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你当是玩过家家？艾罗先生，恐怕你是对我不太了解，才会让你作出这种无知的举动。”

    “不然江老板还想逼着人做违法犯罪的事？”艾罗好整以暇，似乎对这种场面并无半分惧色。

    “你跟我提违法犯罪？”江正烨冷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跟你比起来，我算得上什么？私自生产麻-黄-素？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生产的可不是少量，是五百公斤。”艾罗提醒他。

    “那又如何？”

    艾罗紧紧盯着他，忽而扬唇：“江老板，谢谢你。”

    江正烨不明所以，眉头拧了起来。

    “这点钱我还不在乎。”艾罗从手下手里抓过一个密码箱扔过去，“麻-黄-素你自己留着吧，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再合作也不定。”

    心头莫名涌起不安，江正烨眉头越皱越深，他双眸锐利地盯着艾罗，想从他身上发现异样。

    艾罗讥诮望他一眼，单手抄兜转身。

    视线掠及他的领带，领带结里露出的一角监控摄像头不惹眼，江正烨却当即猜到那是什么。

    双眸一沉，狠戾的杀意一闪而过。

    “把他给我拦下来。”

    几乎是江正烨一下命令，艾罗就顺手抄起身侧的一个椅子反手用力朝江正烨扔过去，他的手下也应声迅速进攻围堵他们的人。

    与此同时，后山方向响起一阵爆-炸声，地板微颤。

    艾罗手从领带结扯过，掌心里便躺着一个隐形针型摄像头。将它握在掌心，艾罗没做停留，闪身下楼。

    “抓到他，别让他跑了。”反应过来的江正烨狠声道，铁青着脸欲下楼，艾罗的人一个回旋踢将他带在身边的人踢得踉跄几步，正巧挡住他的去路。

    “滚开！”江正烨沉着脸怒吼，快步下楼。

    楼下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其他工人都在生产线上，一楼只留了部分人看守，而后山爆-炸声响后，便有一批人去了那边了解情况。

    江承在那边安置了遥控炸-弹，掐着时间引发了爆-炸。声东击西的结果如意料中好。

    二楼斗开始的同时，江承带去的人也在一楼展开了斗。都是沈竞找来的训练有素的人，江正烨下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江正烨暴怒，紧步跑到门口，艾罗已经敏捷地跳上了江承的车。

    “想走？”

    江正烨面色黑沉，抬手从西装内兜摸出一把-枪，对准江承车子的轮胎便开-枪。

    江承的车已经开出去，从枪-口窜出的子弹偏离了车轮，射在地面上。

    一枪没中，江正烨发狠般紧步跟着连连开-枪射击。

    汽车蛇形行驶，江正烨射出的子弹自然都落了空。

    江承从车窗往后看江正烨，冷冷勾唇，眸底一片残忍。

    车子离工厂越来越远，艾罗瞥了江承一眼，闭着眼睛靠在了座椅背上，手往江承的位置伸过去，将针孔摄像头给他。

    “别忘了我的人。”他懒懒开口。

    “放心，那儿安排了人接应，你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不可避免会受伤而已。

    “我不希望我的声音作为证据同时出现在法庭上。”

    江承轻扯了下唇，“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进行声音的处理，不会牵连到你。”

    艾罗没再话，全程闭目养神。

    沈竞早在聊城码头安排好了轮船，江承直接将艾罗送到了码头。没多久，艾罗带去的人也陆续赶了过来。

    艾罗饶有兴味盯着沈竞，半晌，缓缓开口：“你就是沈竞？”

    他量的目光实在算不上让人舒服，沈竞蹙着眉，眸底的不悦明显。

    “听你20岁就将凶残狠戾的毒枭头领逼得下跪，最后自杀？”艾罗玩味道：“又听是活抽了他的腿筋，砍了他的双手，用开水烫得他满嘴吐血水，最后不堪痛苦才自杀的？”

    沈竞已经逐渐冷了脸，黑沉的双眸凌利地掠过艾罗：“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艾罗轻笑，手上的烟蒂落下，他抬脚碾了两下，微亮的火星消失殆尽。

    “那个团伙得罪的我不轻，没想到被你先下了手。”

    “我们倒像是同一类人，有意向合作的话，到意大利找我。”

    沈竞冷静盯着他，凉薄勾唇，转身离开。

    江正烨去聊城和艾罗做交易的事，江梵在不久前就已经知道。他多少听过艾罗的传闻，知道他是意大利重头冰-毒生产商，制作冰-毒会需要大量的麻-黄-素，而江正烨在聊城隐蔽的工厂就是生产麻-黄-素，两人的合作顺理成章。

    可越是这么合情合理，他越是觉得蹊跷。

    可江正烨不听他劝，一意孤行要继续这次的交易，如今听到他在聊城的事，并不觉得诧异，只是由内到外满心的疲惫感。

    江梵揉了揉眉头，“爸，你先回来，回来再想办法。”

    “区区一个监控录像而已，你有能力解决的吧？”江正烨在电话里问。

    江梵良久没出声，半晌，他才平静道，“宋迟趁你不在京城，搞了大动作，拿到了你之前贿赂官员的证据，我没来得及阻止。还有，江承父亲出事的那家医院，好像还留有当初的视频，他们好像在找私藏了当年录像视频的人。”

    “我也是刚知道这些事，已经在尽量降低影响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倒？简直可笑。我江正烨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子就可以撼动的。”江正烨冷哼一声，语气有些激动，压抑不住的怒意。

    “儿子，你有几成把握？”

    “……”江梵：“他们已经实名举报了你贿赂，相关官员已经停职接受检查。”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江正烨的声音冷了几分。

    “他们手上的证据很多。”江梵的嗓音透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你压下他们那边。”江正烨:“这段时候我露面只会让事情波及范围更广，我出国几天。”

    “爸——”

    “江承他们拿到录像可能会交给警方，你截住他们，这个绝不能让警方看到。”出现在镜头里的麻-黄-素数量很大，而他当时也完全暴露在镜头里……当时他还不解艾罗极力将他和麻-黄-素牵扯在一起的意思，原来一开始他就只是来套取他违法私自生产麻-黄-素的证据。

    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艾罗配合他们，这一点，是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