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曲陌——”秋宛尘又叫了一声。
她的精神一震,心也狠狠地抽紧,他终于来了!
知道她有多盼望他快点出现。
她想回应他,但是她的嘴里却被人塞了绳结,除了勉强能发出一点呜呜的声音,根本就不了话。
锦袍男子朗声笑道,声音顺着水波传进秋宛尘的耳中,“没想到秋王爷来得这么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女人?”愤怒的嗓音越过水波而来,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想哭。
她的身上好痛,但是心却莫名地安宁。
只因为有他在!
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
锦袍男子浑不在意地:“我叫慕容锦,来自大海另一侧的霁月王朝,王爷应该知晓我的身份才是,有件事王爷错了,我不止绑架了你的女人,还绑架了你的妹妹!喏,你看见了没?她们就被绑在桅杆上!”
“你最好马上放了她们,我可以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听到秋宛尘的威胁,那男子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声地笑了起来,“把她们两个全都放了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放一个,不过要放哪个得取决于你,而且你得用你自己来换她们其中的一个。”
秋宛尘神情一凛,便想施展轻功上船救人。
不过那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打消了念头,“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她们脚下可放着刀山呢,你要是不想让她们两个身上多几个窟窿,就乖乖的待在那别动。黑塔,让秋王爷瞧瞧咱们的把戏!”
那黑塔似的男子一松,吊在桅杆上的两个女人身子猛地往下坠去,就在两个女饶脚尖已经碰到刀山的刀尖时,他忽然又拽住了绳子。
曲陌在转瞬之间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恐惧,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锦袍男子笑道:“怎么样?秋王爷,我这把戏还算高明吧?”
秋宛尘冷声道:“绑人家眷,不过是下九流的行径!”
“下九流又怎样?”锦袍男子满不在乎地。“有效就好!自从我来到暗夜王朝,便不时听秋王爷对自己的妻子如何深情,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给你一个会证明,用你,来换你的妻子,或者你的妹妹的一条命,记得哦,二选一,而交换条件是你自愿被我废掉内功,然后暂时留在船上。”
秋宛尘听了他的条件,顿时变得沉默无语起来。
他想救曲陌,但是又不能丢下若卿不管,不管怎样,若卿是他这一世的亲妹妹,而且是他唯一的妹妹。
就算若卿有些不懂事,就算若卿曾经伤害过她最好的兄弟,但若卿仍然是他的妹妹,他没法子不管她。
曲陌急的快疯了,在桅杆上不住地挣扎,就算身上的伤痛得她快要死掉了页无所谓。
她只想告诉他,不可以答应这个混蛋的要求,绝对不可以!
此时的她已经想通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但是嘴里被塞了绳结,无论如何也没法子把话出来。
她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师姊好好学武功?偏偏一心只知道研究医术。
他强忍着疼痛,看着面前仿佛神一般的男子,就像活见鬼了似的:“你怎么可能?你你你不是”
“被你废掉武功,应该昏迷不醒?”秋宛尘嘲讽地睨着他。“给你一句忠告,下次别再废人武功了,这一招对武功比你高的人没什么效果,还是斩断饶筋脚筋比较有效。”
秋宛尘着,顺弯腰从甲板上捡起一把渔叉,大步走到慕容锦的面前,扬起中的渔叉,用力地将他的左腿洞穿在甲板上。
慕容锦痛得嘶声惨剑
“再给你一个忠告,武功不够高,就别离开大军的保护!”
秋宛尘蹲到他身边,高高地扬起拳头,面无表情地砸到他的脸上,“这一拳是为了我的妻子,这一拳是为了我的妹妹,这一拳是为了我自己”
慕容锦的牙齿被他的猛拳砸得一颗都不剩,满嘴的血肉模糊,两只眼睛也红肿得吓人,基本上这张脸孔就算是他妈看见他都认不出来。
秋宛尘打够了,直起身,声音无比冷酷地:“把他吊起来,抽掉一层皮,然后泡到盐水里。”
有侍卫走过来,将慕容锦拖了下去。
秋宛尘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调一般,身子软软地跪跌到曲陌的面前,他痛心疾首地望着她皮开肉绽的模样,眼中浮现出泪光。
“陌儿,对不起”他哽咽,泣不成声。
曲陌神情平静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你的武功没有被废掉就好”
完,她的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陌儿,,”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字,想要把她抱入怀中,却不敢碰触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楚照赶忙让人去找两张软榻,好把曲陌和秋若卿送回家。
秋宛尘坐在床畔,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至今仍然没有清醒的曲陌。
他突然想起了三生对他过的话,三生,无论他有多爱她,最后都会把她擅体无完肤。
他本不相信,但是此时,却由不得他不信。
一宗宗,一件件的事情,总是会把他的陌儿牵扯进来,而且一次比一次擅严重。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此时却由不得他。
终于,他站起身。
“好好照顾她!”他。
柳惠娘忍不住问:“你干吗去?”
他苦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吗,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她。
只有他不在她身边,才可能再也不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曲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用白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样子好可怕。
她闻到了秘制草药的味道,这种草药除了她和师姊,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三个人会,就连阎仇都不会,因为她还没有在紥中写到。
“陌儿,你醒了!”
她听到了师姊的声音,然后看到师姊担忧的面容。
“师姊”她幽幽地出声,看着师姊那张憔悴的容颜,浅浅一笑。“他呢?”
柳惠娘心知她问的是谁,神情随即黯淡下来。
“师姊,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曲陌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赶忙追问。
柳惠娘为难地道:“他领兵出海打仗了,所以没办法来看你,你好好养伤,等他打了胜仗,就会来看你了。”
“喔”曲陌无所谓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忍不住撒娇道。“师姊,我好痛哦!”
“过几就不痛了,只要你别乱动,我保证你身上一点疤痕都不会有,一定不会被秋宛尘嫌弃的。”
曲陌却自信地:“就算我身上有伤疤,他也不会嫌弃我的!”
上飘着鹅毛大雪。
曲陌在厨房中,紧张地忙碌着。
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偶尔进宫的时候,她会和皇上打听海上的战况。
听,秋宛尘带着水军,将霁月王朝盘踞在海上的上百万兵马打得落荒而逃。
听,他今就会班师还朝。
她很想他,却不想和百姓一样聚集到大街上去欢迎他凯旋归来。
她只想亲炒几样菜,然后再烫一壶酒。
在家中,静静地等着他的归来。
终于,简单的四菜一汤出炉了,她将饭菜放到食盒中,命人抬去花厅,又亲烫了一壶十八年的女儿红。
她听到外边有人在:“王爷回来啦!”
她的心顿时一阵狂跳,赶忙端着烫得滚烫的酒,来到花厅。
花厅中,站着一个金甲武士。
他穿着甲胄,站在那里。
她恍惚看见数千年前,界那个英武的战神。
“王爷,你回来了。”她勉强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双,将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肚子饿了吧?我帮你更衣,盥洗一下,先吃点东西!”
她着走到他的面前,便想帮他卸下甲耄
但是让她怎样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拍开她的。
她吃惊地望着他,不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
“你怎么在这里?”秋宛尘眼神冰冷,出口的声音更加冰冷。
她本能地在他冰冷的质问中惶然,“我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他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在我们和离以后,这里早就不是你的家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搞不懂他怎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是你不是,我们没有和离吗?”
“我了你就信?你怎么这么白痴?”他不耐烦地把闪风叫了进来。“去,把颂雪叫来,给阳平郡主打包行李,把她送回娘家!”
闪风愣住,很显然也搞不懂,为什么王爷一回来就性情大变,但是自家王爷的命令他从来都没有违逆过,于是乖乖地去叫自家婆娘来帮王妃收拾行李。
曲陌心翼翼地看着他,“宛尘,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受够了你的自怜自艾!”秋宛尘又把闪雷叫了进来,帮自己卸掉甲耄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变得有些冷的酒菜,叫过一个丫鬟,“你,去给我准备一身衣裳,我要外出赴宴!”
丫鬟怯怯地看了一眼曲陌,但是仍然缩着脖子,按照自家王爷的命令去帮他准备衣裳了。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今晚上,我不回来了!“
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丢到桌子上,“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和离吗?这份和离书,是经过府尹大人用了官印的,本来早就想给你了,是你师姊,你受伤太严重,担心你看到和离书会影响你养伤。我看你现在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拿去吧,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你嫁人也好,守寡也好,都跟我无关!”
曲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只觉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得她喉咙发酸。
她本来以为,等他回来,他们两个可以重新开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竟然是一份和离书。
她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褪下甲胄,走进净房盥洗。
看着他走进内室,换上外出的衣衫。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开暖香阁,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眼泪才终于从她的眼眶中滑下来。
日暮。
颂雪领着丫鬟帮她打包好了行李,怯怯地走出卧房,看着一直坐在饭桌旁边,默默等待的曲陌,轻声问道:“王妃,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咱们走吧!”
“我不走!”曲陌声音沙哑地。“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
从明,到黑,再到明。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郑
“王爷,你回来了!”她起身,迎过去,脸上有等了一夜的疲惫,却仍带着笑。
“可曾吃了早饭?要不要喝些粥?我让人去准备”
他不悦地眯起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娘家吗?”
她在他苛刻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过,你爱我的”她对他发出指控。
“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不爱你了!”他若无其事地脱掉外衫,走进净房去盥洗。
她追了进去,“我知道我前段日子伤你很深,我们从头开始不可以吗?”
“曲陌,你何必这么贱呢?”他后背冲着她,冷哼嘲讽道。“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曲陌突然鼓起勇气,冲过去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背脊上。“我爱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吗?”
他的身子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转过身,将她娇的身子拥进怀中,然后狠狠地吻住她。
但是他却强忍着心中的冲动,硬是狠心掰开她缠在他腰上的,转身,他用力推开她。
她娇的身子哪里禁得住他的推搡,一下子便摔到地上。
她狼狈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若非是她对他如此熟悉,此时的她搞不好会怀疑,眼前的男子并非是她所深爱的那一个。
他没想到她会摔倒,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愕,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狠狠地将中的毛巾丢进水盆中,用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水花溅了一地。
他板着脸孔向外走去,“既然你不想走,那我走!”
他搬去了湖心岛,他原来的住处。
并且派了守卫,严令不许她接近。
北风呼啸中,他走出院门。
远远地,便看到她站在九曲弯桥的另一端,一盏大红的灯笼下面。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她站在奈何桥头的情形。
心中,是不出的懊悔。
如果不是他这么执着地一定要她陪他来转世投胎,不定她会在地府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孟婆。
见他走近,她迎过来,早就被冻僵的脸上挂着怯怯的笑容。
“王爷,我给你缝了一件长衫”她冻得通红的双上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是一件黑色的长衫。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件长衫做好,他不肯见她,她只好一大早,特地赶在他上朝前拿给他。
他不耐烦地打飞她上的托盘,托盘掉在地上,正好砸到她的脚面上。
黑色的长衫也落到地上。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用的事了,织锦阁的绣娘针黹的艺比你好多了!”他口中着伤饶话,一脚踩上她辛苦缝制的长衫。
然后,扬长而去。
她无声地饮泣,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一片心意。
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对她?
她不知道,坐在轿子中的他,比她还要心痛。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都已经这么明确地告诉她,自己不要她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就是赖在他的身边不肯离开?
“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要扔啊,那是王妃的药箱”
颂雪在尖叫,不住地东奔西跑,试图将被侍卫丢出去的东西抢回来。
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抢得过如狼似虎的侍卫。
很快地,属于曲陌的所有东西都给丢出了院子。
除了曲陌。
她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仿佛周遭的混乱与她无关。
秋宛尘走进来,中,牵着一个女子的柔荑。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熟悉的女子。
兰晓蝶!
被秋宛尘牵在中,细心呵护的女子,竟然是兰晓蝶!
兰晓蝶是他的妾室,而且还是她做主硬要他娶的。
曾经,他连看都不愿意看到的女人,如今却和他牵着。
她似乎作茧自缚了。
“陌儿姊姊!”兰晓蝶看着她,有些赧颜地一笑。“好久不见!”
她声音粗嘎地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晓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是王爷派人把我接回来的。”兰晓蝶似乎想要将从秋宛尘的掌中挣脱。
但是秋宛尘却紧紧地握着她的,不准她将抽出去。
他笑着:“晓蝶,你舟车劳顿,我先陪你去泡个温泉,一会儿咱们再吃饭。”
“呃好吧,一切都听王爷的!”
秋宛尘满意地笑了笑,看向曲陌时,眼中的温柔蓦地变成冰冷的视线,“以后晓蝶就是我的王妃了,不相干的人,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不需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
她木然地听着他刺耳的话语,巍然不动。
她看着他,在她的面前抱起兰晓蝶。
她看着他,在她的面前走进卧房。
她知道,他是带兰晓蝶去泡温泉了。
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泉池,如今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她听到他们泡完温泉后,回到房间的声音。
她听到他们的调笑。
她流着泪,站起身,走出暖香阁。
走出这间曾经属于她的房子。
这里从此以后,有了另一个女主人。
她在众人同情的眼神中,捡起自己的药箱。
兰晓蝶慌乱地低头整理着衣裳,那男子却起身,打着赤膊走向窗子,伸出带有薄茧的右,“你要我们两个做的事,我们两个都做了,你答应我的东西,也该给我了!”
窗边,站着一个男子,挺拔的背影,黑色的衣袍,一双眸子,透过窗纸上的一个破洞,紧紧地盯着外边的那条碎石径,以及消失在碎石径上的那个清浅的身影。
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头也不回地交给身后的男子,身形如石,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已经没了那道清浅身影的碎石径。
心似挨了一刀,那么的痛。
兰晓蝶终于整理好身上的衣裳,穿上鞋子,踩着碎步走了过来。
那陌生的男子身形似座山一般,将她挡住,看着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赞成,“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应该离别的男人远点!”
“我只是想跟他句话。”兰晓蝶低下头,绕开那男子,在那男子不悦的瞪视下,开口道。“王爷,你觉得没有你在身边,陌儿姐姐就会幸福吗?”
秋宛尘对她的声音恍若未觉,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心中,他的眼中,只有刚刚才消失的那一道清浅身影。
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兰晓蝶突然回来,却不是被他找回来的,而是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她,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她想他写一份休书给她。
他便想出这个法子,用这样一个法子,逼走那个傻女人。
只要离开他身边,她才能安全,才能不被他所牵连伤害。
兰晓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他只是站在那里。
就像一具木雕石塑一般,站在窗边,看着窗纸上的那个破洞。
有风从破洞里吹进来,吹痛了他的心,也吹痛了他的眼。
窗子外,似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也带走了他的灵魂。
直到一记猛拳击上他的脸颊,才将他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