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第一章步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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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均田免赋”这件事,起来容易,其实讲究大了。

    “把田分给饥民”——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田见秀首先就道:“我不是给你们泼冷水,光均田,怎么个均法,把富户的田分给贫民,谁敢要?反正如果是我,我是不敢要。”

    刘芳亮反驳道:“田大叔,别人都跟你似的,树叶掉下来怕砸破头?”

    “你别不信,试试看,这和分赈济粮不同,田地分到里,播种收割,得一年才能见到粮食,你能保证这一年里头,贫民不被富户杀掉?”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所以,均田的第一步,就是杀人。

    你不把富户杀掉,贫户没人敢分他的田。

    闯军一帮头领又聚在一起商量,李自成很同意田见秀的看法,这个老农民——得都是实话。

    “诸位,均田免赋,这件事跟打仗一样,必须刀枪开路,否则办不成,田大哥得对,富户财主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他能让饥民分他的田?笑话。”

    “那就开杀。”

    众人对这个没有异议,杀人,是大家的家常便饭。

    李自成问李信,“兄弟,在孟州附近地面,哪家财主的田亩最多?”

    李信想都不用想,“当然是郑王家的田最多,光在孟州就有近五千顷。要想分田,就得先分他家的。打了这个出头鸟,别的都好办。”

    王爷,都是当初朱元璋留下的后世子孙。这一代郑王名叫朱翊铎。

    磨刀霍霍,闯军要向郑王开刀了。

    可是这件事起来容易,做起来也难。

    闯军想杀郑王,可是——郑王并不在孟州,他在怀庆府。

    负责管理孟州田亩的,是郑王的儿子朱常澈。可是朱常澈在孟州被李信攻下之前,就仓皇逃走了,八成是投奔他怀庆府他老爹去了。

    人都找不着,你怎么杀?

    可是不杀又不行。

    难题摆在这儿,挠头吗?

    才不会。

    袁宗弟阴恻恻地笑道:“各位哥哥,这件事交给我,跑一趟怀庆府罢了,我去取郑王的项上人头。”

    对于这帮一肚子熊心豹子胆的草莽豪杰来,没什么不敢做的。

    跑到怀府府杀郑王——这事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可是他们觉得这挺正常。

    李自成当即便同意了。袁宗弟武功既好,人又警,做这件事情最合适。不光李自成,别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至于怀庆府有多少官军驻扎,郑王的府里守卫有多严密用不着多琢磨,袁宗弟肯定有办法。

    他就象个黑暗里的夜猫子似的,一身鬼气,飞到郑王府搞一场“鬼杀”,自有他的“鬼路数”。

    这事儿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来了。

    袁宗弟让三梆子当他的助。

    倒不是三梆子有多勇猛,而是——暗杀,很多时候需要下毒、用药,这一类的段。在谭天保和尉迟迥离开义军之后,粗通药理的三梆子连吹带擂,仿佛成了“医道高”。

    袁宗弟问:“老三,跟我跑一趟怀庆府,敢吗?”

    “什么话,”三梆子把鼻子扭向天空,“怀庆府,算个屁,我还以为去北京皇城呢。以后跟我话,别用‘敢不敢’这种话,姓贺的丢不起这个人。”

    “嗬,老三,你吹牛的本事见涨啊。”

    两个人稍事准备,便匆匆出发。

    怀庆府离着孟州不远,骑快马一天就到了。袁宗弟扮作一个货郎,三梆子扮作伙计,将马匹寄在城外,背着货郎挑子进入城内。

    “卖针线,卖顶针,卖火石”

    沿街叫卖,装腔作势。此时天近黄昏,街上行人稀少,也没人来买货,两个货郎乐得清闲,一路向前,直奔王府的方向。

    按照袁宗弟的计划,本是悄悄靠近王府,等天黑以后翻墙而入,侍杀人。但是他们刚刚拐过一个街角,忽听脚步声急促。

    几个青衣皂隶,追逐着一名灰袍老者,飞奔而来。

    那老者瘦面山羊胡,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脚步甚是迅捷,奔到袁宗弟跟前,三梆子猛地大叫起来:“淳于老伯伯!”

    老者却是熟人,名叫淳于迥,原本在闯军中当过郎中。

    后来闯军被打散,淳于迥也失去了下落。

    他却在怀庆府。

    事发突然,袁宗弟来不及探问淳于迥如何被皂隶追赶——他也没心思细问。

    现在的问题是:淳于迥正在危险中。

    没有片刻的犹豫,袁宗弟刹那间就露出了青面獠牙,一声暴喝,扔掉货郎背袋,从怀里掏出短刀,迎着皂隶迎上去。

    “噗,”

    一刀插进皂隶的心窝。

    “叭,”一脚踹飞另一个。

    三梆子也加入战团,大喊一声,“你奶奶的拿命来,”挥短剑助战,一剑捅在皂隶的屁股上。

    几个皂隶猝不及防,冷不丁陷入死亡旋涡,迎面撞上这两个煞星,只能自认倒霉,没有三下两下,袁宗弟身形如风,嗖嗖几刀,几名皂隶全都尸横在地。

    擦擦短刀上的血。

    袁宗弟向淳于迥拱,“淳于先生,您在此作闲游么?”

    淳于迥喘了口气,认出是袁宗弟,摇了摇头,“袁将军,我得罪了郑王府,差点被抓起来,没想到遇到你们俩,快逃吧,如今杀了人,这事闹大了。”

    “郑王府?”袁宗弟道:“他们抓你干吗?”

    “要我为郑王医病。”

    “医就医,你逃什么?”

    “你有所不知,郑王病入膏肓,神仙也医不好,我若去了,免不了成替罪羊,命不保呀。”

    原来郑王病了。

    而且是病入膏肓。

    这倒是个意外情况,如此来——不用杀,他自己就要死了,可是这事也不准,万一他再挺一挺,活个三两年呢?

    就是三两月,义军也等不起。

    三梆子献了一计,“袁将军,我看不如抓住这个会,咱们跟着淳于先生入府,趁杀他一葫芦。”

    其实仔细想想,三梆子这主意挺馊的,基本上不靠谱。但此时袁宗弟顾不得细想,觉得“还行”,顺势就答应了。

    “好,就这么办。”

    淳于迥惊异地摇头,“这不行呀,袁将军,你们刚杀了人,怎么能入王府,这不是自投罗么?老三,你平时就爱出馊主意,如今越来越足尺加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