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装了太多无法挣脱的事, 没有解救自己的人出现, 反倒叫对方在心尖上扎了一刀, 曲亦梵生病了, 抑郁成疾的心病。

    一连许多天，公司没去, 朋友圈聚会也不去，就一个人窝家里, 穿着法兰绒睡袍飘来荡去。大眼无神, 步伐脱力, 整个人跟游魂似的。

    曲亦梵的不对劲，让曲家一众人等感到既安心又担心。以曲父为首的雄性动物对曲亦梵的这种“淡定”, 纷纷表示了乐见其成。曲亦梵不出去“祸害人”, 大家都觉得省心省力。以曲母为首的雌性动物则相反，她们对曲亦梵的这种“闷闷不乐、怅然若失”，纷纷表示了前景堪忧。

    “亦梵。”曲母舀了一颗白滑的汤圆送到曲亦梵嘴边：“吃点东西。”

    曲亦梵歪头瞥了曲母一眼, 又将脸贴靠在红木扶梯上：“不想吃。”

    曲母感觉头皮发紧得很，不由地叹气：“作孽啊！”

    “真那么喜欢她, 我就让人把她绑来！”曲母恨恨地说。

    曲亦梵眼神呆滞地抱着扶手：“不喜欢她。”

    死鸭子嘴硬, 抵死不认。

    曲母瞥着曲亦梵：“那你作天作地的干什么？”

    曲亦梵：“……”

    曲母将汤碗递给了管家, 挽着裙子的边摆坐在了曲亦梵身边。

    曲母摸着曲亦梵的长发：“宝贝啊，你知道十月怀胎有多辛苦吗？你能不能替妈妈爱惜一下自己？妈妈很担心你啊。”

    曲亦梵扭头看见了擦掉眼泪的曲母，曲亦梵漠然地嗯了一声，伸手向女佣要来了素净的手帕。

    曲亦梵轻柔地擦去曲母眼睑下方的泪珠：“妈，是我不孝顺了, 让你担心了。”

    曲母紧握住曲亦梵的手：“宝贝，你能理解妈妈就好！”

    “关于……”曲母的声音越说越小。

    曲亦梵立即站起来：“你想都别想！”

    曲亦梵“两袖清风”地甩了甩睡袍的袖子：“安慰归安慰，不要跟钱混为一谈。”说完裹紧睡袍赶紧走掉。

    曲母看着曲亦梵走进房间，才敢翘起食指，指着她的房门骂出声：“你这个小葛朗台！”

    曲亦梵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挑高了眉毛，询视着曲母。

    曲母很快露出轻松地笑容：“乖，快去休息吧。”

    曲亦梵缩了回去，曲母的手心贴着自己的额头。作孽啊！磨了她三天，想申请一笔赌博资金，结果这个铁公鸡女儿，居然不为所动……

    曲母很忧心地回想着，当初不把卡全给她就好了。

    电影的首映礼，差不多赶上了贺岁片的档期，作为片方的出品人，曲亦梵也过去了。许多天没出门，曲亦梵特意捯饬了一番，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露肩露背的晚礼服穿起来，遇到杨清浅的时候，杨清浅的目光很诧异。

    “你减肥了？”杨清浅上下打量着曲亦梵。

    曲亦梵的巴掌脸，瘦成了小巴掌。

    顾箐箐双手合十，看上去十分艳羡：“怎么减得啊？”

    曲亦梵有点勉强地开口：“胃口不大好。”

    “瘦了吗？”曲亦梵问她俩。

    杨清浅点头，顾箐箐说：“瘦太多了。”

    首映礼结束，曲亦梵被曲禾璐拉走了，俩人状似很亲密地走在一起。

    顾箐箐看着俩人的背影，忍不住啧啧出声：“杨清浅，你心不会痛吗？曲总为你消得人憔悴，你就看着小妖精将她勾走？”

    杨清浅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是她妹妹。”

    顾箐箐加深了笑意：“禁忌恋的感觉，更让人心跳加速不是吗？”

    杨清浅看着那俩人的背影，不说话了。

    大伯母说堂姐在家不吃不喝，也不踏出家门。自己给她发短信，回复不想见任何人。好不容易电影首映礼来了，曲禾璐看见曲亦梵，眼泪差点滚下来。

    瘦了。

    瘦得手背青筋爆出来。

    曲禾璐拉着曲亦梵的手，心疼得眼眶发烫：“瘦得厉害，得好好补补。”

    家里一个老妈子，这里还有一个。

    曲亦梵懒得和堂妹在这件事情上争辩，曲禾璐把她带到楼下的中餐厅，曲禾璐夹什么，曲亦梵就负责吃什么。曲亦梵还打包了点心给淮阳。

    送到淮阳的学校，杨清浅也在。观影结束以后，杨清浅有两天的假期。杨清浅现在名气起来了，学校的老师都是她的小粉丝，难得认识一个名人，电影好看不好看是其次，大家都抱着先热情起来的态度。看见大家绕着杨清浅要签名，曲亦梵许久没表情的脸，终于勾起了唇角。把杨清浅培养成明星，自己的使命就结束了。

    “慢点吃，这里还有很多。”曲亦梵剥了只大虾给淮阳。

    淮阳一口气吃了很多，看见曲亦梵递过来的，淮阳又毫不犹豫地张开嘴。

    “别吃太撑，对胃不好。”杨清浅倒了一杯清茶过来。

    两个人坐在用餐的长椅上，中间隔着淮阳，淮阳手里拿着曲亦梵的IPhone XXX，正趴在桌子上嘿嘿嘿地笑。

    曲亦梵摸着淮阳的寸头，看着屏幕上十分幼稚的手机游戏：“给你买一台吧？”

    淮阳看着曲亦梵，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可以？”

    曲亦梵听见这种问句就笑了：“当然可以。”

    “不可以。”杨清浅抽走淮阳的手机，还给曲亦梵：“老师说他上课一直走动，买手机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曲亦梵撇撇嘴，拉起淮阳的胳膊就走：“咱们去散步。”

    “管家婆。”曲亦梵在淮阳耳边说。

    淮阳看了一眼身后的姐姐，小心翼翼地贴着曲亦梵的耳朵：“管家婆。”

    “杨清浅管家婆。”

    “杨清浅……管家婆！”

    曲亦梵马上捂住淮阳的嘴。

    来不及了，杨清浅瞪着曲亦梵，不能更嫌弃地：“不要这么幼稚了好吗？”

    曲亦梵立即就笑了，摸着淮阳的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淮阳被曲亦梵摸得很舒服，朝曲亦梵嘻嘻哈哈地笑。

    女老师来带淮阳去午休，淮阳拉着曲亦梵的手腕，不肯松：“姐姐，看我。”

    “嗯，姐姐。”曲亦梵指着自己，竖起两根手指：“两天，看你。”

    过两天再来看你。

    淮阳高高兴兴地走了。

    杨清浅看得有点眼热。

    “你眼红什么？”曲亦梵问。

    杨清浅背过身抹了下眼角：“没有。”

    以为杨清浅难过弟弟的事，曲亦梵拍了拍绿化带旁边的木质长椅。就这个事情，她想找杨清浅好好说一下。

    曲亦梵也不看杨清浅，就摸着无名指的指骨：“清浅啊，看过那么多医生，我觉得还是认命吧。干脆让淮阳开心一点，不要拘着他。他想玩什么，吃什么，我们都依他好了。”

    “你又知道他治不好？”杨清浅的口气有些硬：“这件事我不会认命，我会一直治到他好为止。只要我还清了家里的债务，我就全身心地给他治病。”

    “片酬我不是付清了吗？”曲亦梵微微有些吃惊：“你还没还清家里的债务？”

    杨清浅语气低低地：“利滚利，已经不是当初的数字了。”

    曲亦梵脸上涌现出错愕：“那你还差多少？”

    杨清浅别开了脸：“这是我自己的事。”

    曲亦梵一口气叹出来，开始揉眉心：“也不是说钱的事，我就是说，这半年一直给淮阳看专家，找的都是国际专家，即便如此你还不想认命吗？”

    “我不认。”杨清浅低着眼睑：“怎样都不认。”

    曲亦梵也抿着唇。

    过了一会儿，杨清浅又开口：“有经济公司找我了。”

    “是吗？”

    杨清浅看着曲亦梵。

    曲亦梵一直低着头，摸着无名指的指骨。从刚才开始便这样，空空的无名指，不知道在摸什么。

    “我找了专业的影评人，电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你是可以签公司了。”曲亦梵道。

    观影效果如何，曲亦梵看完也没把握。只是觉得，观众的反应还算良好。找了专业的影评人坐阵，影评人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杨清浅演技不错，是个可塑性很强的演员，电影也比较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口味，预计能达到预期票房，总体是不会赔钱了。曲亦梵的目标也不高，不赔钱，又能带出杨清浅，这样就可以了。

    杨清浅顿了一下：“我不能去你的公司吗？”

    “为什么来我公司？”曲亦梵很惊讶。

    上次杨清浅护住陈家阳，曲亦梵就觉得自己该死心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对方在意的人，应该很被厌恶才对。杨清浅把陈家阳送到医院，看完伤口又送到车上，听说俩人在车里待了很久。后来的事，小山有跟自己报备，问杨清浅是什么态度，小山说，清浅姐不想追究。不想追究，应该就不是很介意了。那样都不介意了，自己又介意什么。

    周瑜打黄盖，没准还你情我愿，越打越相爱呢。

    “片酬还了一部分债务，今年过年没那么紧张了。”杨清浅道。

    杨清浅说话的时候，没有对视曲亦梵。曲亦梵眨眨眼，根本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可以给个提示？

    算了吧，也不重要。

    曲亦梵说：“你不能来我的公司。”

    “电影结束，我们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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