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陈年1
“咳咳。”
叶清风拿手掩着嘴, 她扫了眼这间废旧已久的屋子,心想,她刚才的回答肯定是惹怒肃郡王了。
肃郡王问做他侍妾如何, 叶清风下意识地扭着身子想跑, 做他侍妾?呵呵, 她是嫌命太长吗!
却被肃郡王拎鸡一般抓了回去。
肃郡王黑脸:“怎么, 你不愿意?”
那时叶清风想点头的,但是还忍住, “人怕配不上王爷。”
肃郡王甩开她,警告了一句,“呵,不识人眼色的狗东西。”他俊眉一拧,本就生得凶神恶煞的, 生气时更吓人。狗东西还敢拒绝,赵翼呵呵冷笑下, “你知不知道,若是本王不高兴了,就把你女扮男装的事捅到御前,让你光明正大地人头落地。”
不得不, 叶清风是很怕死的。
之后来肃王府的路上, 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尽管如此,肃郡王还是把她扔到这个废旧的院子,屋檐上的蜘蛛网都够她织一张被褥了。
采了十几张梧桐叶, 垫在落满灰尘的床上, 勉强靠着,她一夜未睡, 眼下肃郡王还不会把她怎样,先睡一觉再。
这厢,叶清风很快进入梦乡,她睡得酣甜,连肃郡王来了都不曾见。
“嘘。”
肃郡王赵翼阻止了想叫醒叶清风的冯管家,两人来到屋外。
冯管家用余光量了眼赵翼的神色,见主子心情还算不错,试探问:“要不的找两个婆子把这扫下?”
“不用。”赵翼揶揄道,“她要受不了,让她自个动手。”
完,赵翼大步离开。
冯管家忙跟上,临走前回头望了眼快掉落的牌匾,“沁芳园”,这可是郡王爷母亲前王妃的住处啊。
赵翼腿长,冯管家得跑才能跟上。
“冯管家。”赵翼突然回头,冯管家没刹住脚猛地摔个踉跄,“西秦那的人还要多少天能到?”
冯管家算了下,答道:“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赵翼似笑非笑地点头,“好,这几天无论是司砚,还是曹睿那臭子来要人,都不要让他们进王府,若是他们实在要闹,就叶清风已经被本王收用了。”
“这......”
冯管家越发搞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但主子一不二,他也不敢多问。当年先王妃犯事,那柳叶庵的庵主多加威逼先王妃,等主子掌事后,第一个便收了柳叶庵,那庵主不是要收进天下不洁人吗,主子便把庵主绑在柳叶庵的佛堂下,整整三天,主子把柳叶庵变成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
你要干净,我还你洗不净的脏泥。
每每想到这事,冯管家任然会有点不适,所以主子怎么吩咐来的,便怎么做的好了。
~
柳叶庵本是京都百姓送不洁妇女来自省的。
是自省,但进来后再出去的,从太祖建国的一百多年来,一个都没有。
世人提起柳叶庵,话里语里皆是不屑,谁家都不愿意和柳叶庵沾上关系。
也就是这个讨人嫌的地方,才会被有心人看上,做了那么多肮脏事。
司砚盘查完柳叶庵,被家人送来颜色好些的便被迫接客,老丑的只能去干粗活。除了妇女,柳叶庵里还养了娈/童。
而在柳叶庵最大的发现便是,这里的管事和感业寺的和尚合伙抢劫妇女和少年来供有钱人享乐,只是可惜,柳叶庵从不记档,除了当下抓到的这些,其余的常客大部分扒不出来。
司砚来到院子里,发现黑衣和尚还跪在那,钉床上的白发男人已死透,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砚,许是知道司砚想问什么,没头脑地来了一句:
“是忘机,大人去感业寺找忘机吧。”
司砚眉头一紧,忘机是感业寺第三高僧,世人每天敬仰的活佛,若是此案暴了出去,岂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无妄看着年轻的指挥使大人匆匆离去的脚步,他一点点地爬上钉床,侧身躺在无心边上,一手放在无心胸前,似安抚地拍着,“如今我遂了你的意,到了下头,等我片刻可好?”
初的阳光洒进柳叶庵,拂过无妄苍白的脸,这等温暖,不知多久没享受了。
拍着拍着,无妄也渐渐阖上眼,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无妄的唇角是带笑的。
另一边去感业寺抓人的司砚,他还没进寺庙,便听到忘机大师自尽的消息。
线索就此断了。
因为此案涉及的权贵太多,司砚需进宫一趟,其实在他心里早料到皇上不会深究此案,丑闻太多。
事实证明,元崇帝为了遮丑,命司砚一把火烧了柳叶庵,还有昨儿夜里的相关人员。
有些残忍,但这就是帝王之道。
君命不可违,司砚不可怜柳叶庵那些恩客,只对那些迫不得已的妇人和少年颇惋惜。他们之中,有多少是自愿的呢?
从宫中出来,司砚心情颇沉重,而他不知道的是,元崇帝知道他有可能心软,派了另一队人到柳叶庵放火。
等司砚回到柳叶庵时,余热还在,柳叶庵却已坍塌成废墟。
“看到了吗,这就是大人一直敬爱的皇上做的。”
不知何时,曹睿站在司砚身后道。
司砚负手转头,他从不拉班结党,遂话题突转,“还请曹三公子,以后离清风远点。”
曹睿紧盯司砚,“若我不依,大人算如何办我?”
“本官听闻十年前的战死沙场的刘将军有一幼子幸免于难,曹三公子觉得若是陛下知道这位的存在,会不会多加体恤下烈士遗孤呢?”司砚目不转睛地看着曹睿,这件秘闻也是他最近才查到的,只能最近曹睿的手伸得有些长,让他发现了马脚。
对于身份暴露,曹睿早有准备,面色如常道:“既然是烈士遗孤,大人自然是要禀告皇上,想来皇上也会很高兴的。”
司砚笑了下,“会有机会的。”
他和曹睿不是一路人,作为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人,司砚从来不站党派,无论是肃郡王的威胁,还是曹睿的怂恿,都与他无关。
“司砚!”曹睿突然叫住要离开的司砚,连大人都不叫了。
司砚回头。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大人下,我与清风早有婚约,昨儿我已和岳父大人商量过了,不日清风就会退出锦衣卫,到时候还请大人赏脸来喝杯喜酒。”一口气完,曹睿心情颇好地走了。
司砚胸口一堵,她竟然有婚约了?怎不曾听她提起过?
也是,他们既不是朋友,又不是亲人,她告诉自己这个作甚。
不过,司砚想到现在叶清风在肃郡王手中,就头疼,肃郡王此人行为乖张,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这些年明里暗里地培养了不少势力。司砚实在不知,肃郡王带走叶清风是为了什么?
柳叶庵的尾巴皇上亲手替他解决了,这儿无事,想着昨儿此时他还在家中祠堂跪着,考虑了一会,现在是不是该回去继续跪着?
算了吧,还是先回锦衣卫,既然肃郡王和曹睿都已经盯上他,他也该做些准备了。就是不知道,清风她在郡王府有没有被欺负?
~
“啊切!”
叶清风连了三个喷嚏,随手用袖口擦了擦,继续拧帕子擦起床板,心里不停地咒骂:
该死的肃郡王,那么大的院子都要她一个人扫,王府里养的丫鬟婆子都是吃闲饭的吗!
虽然从就做惯家务活,但在北漠只有三间屋子,北漠还少水,这样的大扫除一年也就过年扫一次。
眼下,这什么破沁芳园,光是她刚才睡觉的屋子就比她在北漠的整个家还要大。
她醒来时,看到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拎着水桶和葫芦丝,还以为是来干活的,结果人家把东西放下,告诉她王爷命她天黑前先把大殿扫干净,不然没饭吃。
“擦个屁嘞!”
叶清风心烦扔飞手里的葫芦丝,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着,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不情愿地捡起葫芦丝干活。
沁芳园的院子里就有一口井,水倒是方便,叶清风也不是那种讲究的人,污水全倒进花园里,反正杂草都比花还高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今儿因为柳叶庵的案子,赵翼被叫进宫,和元崇帝办了一天的事,回府后想到沁芳园里还养了一只刺猬,有心调侃找点乐子,便让人带了饭盒去沁芳园摆饭。
一开始,冯管家还犹豫沁芳园那十几年没人住了,但想到自家主子的乖戾的性格,便老实让人去做了。
而干了一天活的叶清风,直接瘫在地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委屈得都想回北漠了。
过了会,她还没听到脚步声,就听到食物的香味飘来,“有烤鸡,燕窝……还有酒!”
叶清风伸长脖子,似乎努力多嗅点,便不会饿了。
“饿吗?”突然有个毛绒绒的东西钻进她的鼻子。
叶清风睁开眼看到是个狗尾巴草,顺带了个喷嚏,大概是她今儿运气不好,喷了些在肃郡王的脸上,她忙用袖口替肃郡王擦。
肃郡王看她黑漆漆的袖口比他鞋底还脏,立刻歪头拒绝了。
“王爷。”话时,叶清风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肃郡王含笑看她。
此时王府的下人已经摆好餐具,九菜一汤,荤素齐全,唯一比较不搭的是,桌上还有两个白馒头。
赵翼坐在上首,对叶清风招招手,“来坐。”
叶清风怀疑下肃郡王有那么好心亲自来给她送饭吗,但很快,她的疑虑就被馋虫给败了。
她今天自觉聪明地选了个离肃郡王不远不近的位置,手刚拿起筷子,便被肃郡王下。
叶清风想骂人,却只能憋着,这位主子可是随时都会要她命的。
“本王让你吃了吗?”
叶清风摇头。
赵翼指了指桌上的两个白馒头,“喏,那才是你的。”
“王爷。”叶清风哭丧着脸,默默拿起干瘪瘪的馒头,看着肃郡王喝酒吃肉。
过了会,赵翼满足地放下筷子,见叶清风的眼睛死死盯住桌上的鸡腿,他来了兴致,“这样吧,你每回答本王一个问题,本王就让你吃一口肉,本王公平吧?”
公平?呵呵了。
看着肃郡王笑嘻嘻的脸,叶清风恨不得把手里的馒头糊进他的嘴里,但为了美食她还是忍气吞声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喜欢司砚还是曹睿?”
叶清风诧异地看了眼肃郡王,好奇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她又看了眼鸡腿,立刻回答道:“都不喜欢。”曹睿像兄长,至于司砚嘛......一时想不到,但肯定不喜欢他。
完,叶清风怕肃郡王反悔,立刻掰下鸡腿塞进嘴里。
赵翼见过粗鲁的汉子,但是没遇到过比汉子还不讲究吃相的女人,心里嫌弃会,又问:“这世上,除了叶猛,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叶清风想了想,“算有吧。”一时间她还没想到西秦的兄弟,想到的是从看她长大的刘妈妈她们。
回答完,叶清风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抿下,啊,舒畅,不由夸道:“这是竹叶清啊!”
赵翼笑下,这丫头真懂吃,见叶清风吃得满足,赵翼跟着又动了几下筷子,但被叶清风手抓过的烤鸡,他是不肯再吃的。
“本王再问你,曹睿要造反你可知晓?”
“咳咳!”
叶清风的馒头差点从鼻孔呛出来,不敢置信地问:“王爷什么?”
肃郡王见叶清风的神情不像有假,但心里任有疑虑,遂又把问题了一边。
叶清风猛摇头,“不可能的事,曹三哥不是那样的人,我虽认识他不久,但也清楚他一心查案为国效力,肯定是有人想诬陷他。”她绝对不信。
见此,赵翼心知叶清风是真不懂,他在北漠时便查了叶猛,这几个月来,才发现跟叶猛牵头的是曹睿。只不过,让他好奇的时,是叶猛不放心叶清风,还是他这个假爹对叶清风太好不愿把她牵扯进来?
借着赵翼又问了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见叶清风吃得差不多了,临走前玩心再起,“叶清风,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嗯嗯。”叶清风忙着吃饭,胡乱点头到。
“本王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本王的侍妾?”
擦,又来了!
叶清风停住,放下手中的肉饼,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我爹了,他给我取名清风,就是想我一生光明磊落,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做人侍妾的。”
赵翼突然靠近,“那你是想做王妃喽?”
天地良心,她就是死,也不想做肃王妃啊。
看叶清风僵住的脸色,本来只是有心逗她两句,但这么明显地拒绝让他心下十分不爽,随即转身出门,临走前不忘吩咐冯管家,“明儿让她把花园里的杂草都拔了,不然一样没饭吃!”
这声音不大不,但隐隐压着怒气,被刚回神的叶清风正好听到了。
又是不让她吃饭,怎就不见他换个新鲜点的来威胁她!
赵翼走后,满桌剩余的食物也被撤走了,桌上还留有竹叶清的余香。
叶清风懊恼,方才怎就没多喝两口。
因白日睡了的缘故,叶清风夜里便睡不着了,她坐在台阶上,两天一夜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叶猛有没有担心她?
还有柳叶庵的案子也不知司砚查得如何了,忧思忡忡的,叶清风拍下自己的脸清醒下。
“啪”
轻轻扬的一声,不是叶清风脸的响声,是有人从房梁高处落地声。
叶清风是知道郡王府守卫森严的,是谁能偷摸摸地进来。
她再听,屋里没了动静。
要叫吗?
叶清风想。
还是先看看?万一是老鼠或者什么动物呢,叶清风安慰自己道。
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她现在好希望,郡王府里的那些暗卫能出现,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里赵翼亡母住的地方,因为前赵王妃犯了禁忌,这个沁芳园便成了荒园,赵翼的父王也曾明令这里不许有任何的守卫。
叶清风拿树枝捅开门,却不比来人灵活,树枝被那人往前一拉,她没了重心,摔向前去,本以为这回门牙没了,意外地落进一温暖的怀中。
叶清风警惕地抬头,又很快舒眉,“是你!”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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